108、大結局(中)

作者:木漏日
身上有了些知覺,手指頭微微一動。

  分明剛剛一口氣沒上來,此刻卻像是在水底憋久了的人忽然上了岸,急促地喘息了片刻後,江晏遲纔看清周遭的一切。

  怎麼回事,自己不是死了嗎。

  攤開手,卻意外地發現手掌很小,正臥於一片湖畔的青草地上。

  夕陽西下,波光粼粼的水面刺入眼底,教人一下就精神了。

  暖洋洋的日光照在身上,可湖畔的風帶着溼氣,吹過來涼颼颼的。

  這是,宮中。

  怎麼回事。

  再低頭看着身上破舊的素布衣裳,和草叢邊人來人往的宮女太監門他竟視若無睹。

  從草叢裏爬起來,去了那湖邊一照,竟發現水面映着的是自己十三四歲的臉。

  很久的時候他都呆呆坐在湖邊上,用力地掐了一下手心,疼得很,不是夢。

  這時候,身後纔有宮人說:“殿下,您在這裏作什麼。”

  殿下?

  不是陛下。

  莫非。

  江晏遲立刻逮着人問:“現下是幾年。”

  那宮人一臉疑惑,訥訥然道:“十,十五年……”

  昌平十五年。那是——

  太子黨連根拔除,楚歇將他從冷宮裏接出的那一年。

  他重生了!

  竟然重新回到十三歲那年!

  這個時候,楚歇還活着的。他五年後纔會死。

  再看着自己堂而皇之地出了冷宮,可卻一身破舊。這定然就是那一日,與楚歇初遇的那一日!

  江晏遲發起抖來,立刻往冷宮奔去。他記得前世他第一次見面是在楚歇的府門外,可是,在此之間,楚歇是見過段瑟的。他去過冷宮。

  江晏遲一刻也不相等,立刻拔腿越過兩道宮門,終於走到那冷宮門口。

  外頭有小太監攔下一位宮人:“可先別進去,掌印在裏頭呢。”

  江晏遲心頭彷彿停跳,腳步也緩了下來。

  他靜靜地站在這一扇朱門前。

  暖暖的夕陽照耀在他背後,小太監一時間沒認出他本也想攔,再仔細多看兩眼才發覺這便是二殿下。

  便不做聲地讓開到一旁。

  江晏遲伸出手,吱呀一聲推開那一扇硃紅的門。

  門縫裏熟悉的鴉青色大氅映入眼簾,待到徹底推開,金色的日光照在那人臉上,將那清雋又昳麗的容顏襯得分外耀眼。

  好似一朵初開的菡萏,濯清漣而不妖。

  那人好似也有些驚愕,適應了一會兒日光,才緊緊地皺着眉頭,像是試探性地問:“江,你是江晏遲?”

  是了。

  這時候的楚歇根本還不認識自己。

  他很快調整好神色,雙手齊舉高過眉心,行了一個很規矩的禮:“楚掌印。”

  那人又問了一句:“你認得我?”

  “掌印身居要職,這宮中,還有誰不認識楚大人。”

  江晏遲垂着頭,努力穩住聲音,卻還是帶着些及不可見的顫抖。

  是楚歇。

  真的是楚歇!

  再擡頭偷偷瞄了那人一眼,卻見他漂亮的桃花眼也正凝視着自己,神色有些複雜,很快那種眼神又壓了回去,只咳嗽一聲:“嗯,認得便好。收拾收拾,跟我回府吧。”

  見他轉身要走,江晏遲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纖細的一小隻,一如既往地瘦弱,觸手溫涼。

  輕輕一拽就站不穩似的。

  熟悉的的觸感讓江晏遲的心狠狠一跳。

  “幹什麼。”那人像是驚了一下,有些防備地退了一小步。

  江晏遲立刻鬆了手,卻又扯着他袖角,問,“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嗎。坐一頂轎攆。”

  楚歇秀氣的眉頭擰了起來,似是有些疑惑。

  “阿予!”段瑟從屋子裏走出來,有些抱歉地將自家孩子拎到身後,對楚歇道,“楚大人真的對不住,我家孩子沒出過冷宮,有點缺心眼,您先回去。我們收拾收拾一會再去。”

  “嗯。”楚歇點點頭,轉身離去。

  風吹起青絲,些許凌亂,襯着那白鶴似的修長脖頸,舉止投足間都透着十足的風姿。

  “真好看。”

  段瑟還拉着江晏遲在一旁說教:“阿予,怎麼回事。阿孃不是教過你,別人家的東西再好看也不能貪圖嗎。”

  楚歇已經走遠了,江晏遲卻戀戀不捨地看着那背影,脫口而出:“那不是別人家的。”

  “那是我的。”

  “……?”段瑟立刻一掌拍在他腦門上,很響亮地啪地一聲。

  江晏遲喫痛地低呼一聲。

  “那是人家楚掌印的轎子,再好看也是楚掌印的!”

  “……”

  江晏遲到楚府的時候已是晚上,果真看到楚歇擺了一桌美味的食物,段瑟一邊喫一邊又開始感動到哭泣。

  一切都是這麼熟悉。

  江晏遲卻一筷子也沒動,只用餘光瞟着楚歇。

  楚歇倒是胃口很好,吃了許多。江晏遲默默記下了他動筷子比較多的菜,這才發覺原來他都把自己愛喫的菜擺在了自個兒面前。

  沒一會兒喫飽了,他拿過絹布擦了擦嘴,江晏遲正正大光明地欣賞着着美人,卻見旁邊又一個十一二歲模樣的小姑娘繞到桌子前,遞了一個金絲暖爐到楚歇手裏。

  同時皺着眉頭朝着他瞪了一眼:“你做什麼一直看我家大人!”

  江晏遲覺得那丫頭有些眼熟,定睛一瞧才認出來那是小小一隻的桃釐。

  是了,他十三歲那年,桃釐也才十一歲的,還是個小孩子。

  前世這個時候,他是不大留意楚歇身邊人的,所以也未曾注意到她。

  果真是打小就帶在身邊的,怪不得日後親得很。

  江晏遲卻只是乖巧的垂下眼:“風予冒犯大人了。”

  眼風再掃過楚歇手中捧着的金絲暖爐,鼻頭卻禁不住開始發酸。

  連帶着眼眶也紅了一圈,卻低着頭,不教他看出異樣。

  “無妨。”

  楚歇微微一笑,正見昭獄裏的人來了消息,將一紙血淋淋的招供罪狀遞了上來,江晏遲眼尖地瞧見那一點血,又看到楚歇伸手捻起,稍稍看了眼,就再拿着絹帕擦着手指尖,“人如何了。”

  那人壓低了聲音:“折了一條腿,能不能活,端看造化了。”

  楚歇呵氣如蘭,眉梢裏帶着些淡薄:“既然認了。那便和丞相一樣,流放吧。”

  江晏遲眉頭微挑。

  嗯,怎麼不一樣。

  怎麼會放過前太子的性命。

  莫不是打算在途中結果了前太子。

  還是說,因爲世界不同,眼前的楚歇也不同了。難道這是他的夜裏那個性子,還是說……

  江晏遲皺着眉頭再看那人一眼,卻冷不丁地也對上他的眼神。

  二人目光一撞,又十分自然地,雙雙錯開。

  江晏遲努力裝得若無其事。

  楚歇可是一隻聰明的狐狸,自己應當少露馬腳纔是。若是惹了他的忌憚只怕就真的不好了。

  那人端起杯盞飲茶的動作,那散漫又淡漠的眼神,如此熟悉。又教他忍不住總是投去眼光,怎麼看都看不夠似的。

  想要正大光明地多看看他倒也不難。

  索性,再大膽些。

  “楚大人。”江晏遲觀摩着他的神色,試探地問,“聽聞過幾日便是冬至,外頭可熱鬧,是有夜市的。不如楚大人帶我去外頭看看。”

  “阿予!”段瑟覺得今日這孩子着實有些奇怪,往日裏他不是這麼見人熟絡的性子,怎生眼下這般與人不客氣。

  “阿孃,我自出生便在冷宮,從未出來看過這上京城的夜景。就讓阿予出去看看,好不好。”江晏遲的眼睛亮晶晶的,說話時還帶一點鼻音。

  果真見楚歇眉頭沉下些許,似是思索一下,便鬆口道:“好,我陪你去。”

  段瑟拿他不住,只能替他將衣領上的釦子扣緊了,囑咐道:“早些回來,莫要給大人添麻煩。”

  江晏遲只拿了件披風就要出門。

  可楚歇這頭出門,可擺了好大的陣仗,那小丫頭桃釐似是十分不滿,領着楚歇進了臥室,江晏遲想跟進去,那丫頭砰地一下將門摔上,險些撞到他鼻子。

  “大人何必如此慣着他,我都沒要大人陪着逛過夜市。”

  “夜裏這麼冷,大人不知受不受得住。可要多穿些。”

  “大人,這一件是必須穿上的,還有這件,誒,誒!這件不能脫,這能護着膝蓋的!”

  裏頭忙活了好一陣才終於打開門。

  江晏遲看到楚歇披着一件深灰色的狼皮大氅,上頭綴着一圈雪白的兔毛,裏頭想必也是裏三層外三層地穿嚴實了,手上捧着金絲暖爐,腰間還彆着另一隻,錦布袋子封緊了,是備用的。

  桃釐仔細的打理好了,才囑咐:“一個時辰,最多一個時辰,大人必須要回來的。”

  楚歇眼底都是笑:“好,聽你的。”

  “你,聽到沒有。”桃釐又喊着江晏遲,她還不知道江晏遲的身份,但是看到管家丟出去的那一堆破爛衣服心想這裏哪兒來的討米小乞丐,竟得大人如此青眼,便哼了一聲,“不許拉着大人給你買糖,一個時辰必須回來!”

  “桃釐,不得無禮。”

  楚歇溫暖的手輕輕颳了一下她的鼻尖,“這位是二殿下。”

  又將聲音放軟了些,託了託手裏的暖爐:“這爐子很暖,沒事的。”

  江晏遲也有些猶豫,看着外頭冷冰冰的寒夜,“我改主意了,我們還是白天去吧。”

  “白天哪兒來的夜市。”楚歇伸出手,十分自然地牽起了他,那掌心的溫暖傳遞過來,讓江晏遲整個人被拽着往前踉蹌兩步纔跟着他的步伐,“你不是從沒出過冷宮吧,走吧,我帶你去外面看看。上京城可是很漂亮的。”

  桃釐的聲音在後面急急地響起:“兜帽,大人,帶上兜帽!”

  楚歇拿這丫頭沒法子,只好停下腳步。

  可江晏遲也跟着停了。

  如今只到楚歇下巴的高度,江晏遲踮起腳尖,趕在楚歇之前伸出手繞到他身後握住那雪白毛絨的兜帽。

  輕柔地蓋上那人頭頂。

  “冷嗎。”

  楚歇一瞬間似是有些怔了,頓了一下,才道:“不冷。”

  作者有話要說:下要明天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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