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隻綱吉_140
沢田綱吉身處於異國的黃昏,也許是缺少某種藝術家的細胞,他完全感受不到其他人所說的所謂的“同日本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他將頭靠在出租車的車窗邊上,與車接觸的地方能夠感受到車身傳導而來的振動。從這半透明的墨黑車窗往外看去,黃昏也好街邊的道路也好都如上個世紀的黑白照片一般從他的眼前略過。
他往後縮了縮,直到臉頰觸碰到被抱在懷中的三日月才擡眼偷偷從後視鏡瞅坐在前座的男人。
他的父親,名爲沢田家光的男人。
從綱吉的方向看過去只能看見男人冷硬的下頜,他似乎在同誰打着電話,嘴脣張合說着綱吉聽不懂的異國語言。
這個時候沢田綱吉發現他其實對這個偶爾出現在他生活中的男人一點都不瞭解。
比如男人說自己是個普普通通的石油工人,但綱吉從來都不知道這份工作能讓男人變成一臉嚴肅說外文的角色。
他記憶中的男人還是那個只會和他搶小恐龍的廢材大叔模樣。
在他沉入思考的時候男人掛掉了電話,整個車在聽不到任何人言語的時候陷入了某種詭異的沉默。
連從車內音箱中放出來的廣播都只能讓這個空間更加尷尬。
司機先生穩而快的開着車,白手套緊握着方向盤,讓眼神胡亂飄動的綱吉奇異的感到安心。
同在前排的男人是什麼表情綱吉無法得知,但從後視鏡傳導來的他微收的下顎和一言不發的狀態來看,也許正爲在異國他鄉遇見疑似翹課旅遊的兒子而惱怒。
啊啊啊,他該怎麼向自己的父親解釋呢?鄰近畢業卻離開了日本到意大利的事情。
綱吉頗爲苦惱的想着,忍不住往座位裏面縮去。
…
沢田家光在後悔急吼吼直接從深海威爾第的工作室浮上地面。
他覺得自己應該先去換身符合身份(石油工)的衣服,然後在某個街頭和他即將飢腸轆轆的兒子來一個偶遇。
這個時候身在異國他鄉的小綱吉一定就會像以前一樣嚶嚶嚶地哭着撲進他的懷中,小聲抱怨着自己餓了撒嬌說想喫爸爸做的飯菜。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因爲爲了不驚擾到沙灘上游玩的人放棄潛艇而自己游上陸地,穿着被水泡得皺巴巴的訂製西服貼上他可愛的綱吉然後被一臉嫌棄地撕開。
你說你急什麼呢?急這兩分鐘給綱吉一個他爸爸皺巴巴連衣服都穿不好的印象一點都不划算好吧ヽノ
沢田家光一臉嚴肅地偷偷從後視鏡覷他的兒子,猜想綱吉一定生氣了,不然怎麼現在都還沒和他爸爸說哪怕一句話?
剛吩咐完手下的家光收起手機,嚴肅地思考應該怎樣和他可愛的綱吉進行一場和諧有愛的父子對話。
他一隻手無規律地敲着大腿,思考除了讓手下訂一個套間——當然是雙人牀,綱吉好久沒有和爸爸一起睡了一定也很期待吧——之外,還能做些什麼來給好不容易離開日本的綱吉留下好玩的記憶。
想着想着他又開始低頭碼短信,除了身邊這位來自[cedef]的出租車司機先生和這輛長着出租車外表實則經過彭格列內裏改造能夠得讓人能夠享受坐車過程的車子之外,還需要怎麼佈置才能讓他的綱吉高興一點。
幸好這個時候這個已經快忘記自己是誰的傢伙還沒忘記自己的人設——爲公司在全球各地勘探石油資源的男人。
所以他只是訂了一間民宿而不是五星酒店的總統套房。
但他也差不多快高興到忘乎所以了,從他在趕到綱吉身邊第一步是朝綱吉打招呼而不是質問他去哪了爲什麼會在離日本這麼遠的意大利的時候,家光幾乎已經聽到來自老朋友的嘲諷。
真是蠢爆了。
……之類的。
好啦好啦他也知道這種行爲蠢爆了,可難道你要他剛見到爸爸的綱吉就被這個溼答答的大叔虎着一張臉兇巴巴地質問嗎?
不行不行。
啥?你說挖石油的藉口也是蠢爆了
啊確實他也覺得挖石油這種理由老套爆了,但比起常年在非洲啊南極啊挖石油,爲公司勘探石油資源多上能給他偶爾回家看綱吉被捉到的時候找個藉口。
嗯你說爲什麼總是在挖石油挖石油的嗎?
當然是因爲當初跟孩子他媽媽說她老公正在爲人類世界做貢獻的時候,那個可愛的女性猜測“啊,莫非是在挖掘能源……石油之類的。”
面對如此溫柔小意的妻子,就算是掏糞工家光大人也得捏着鼻子承認下去,更何況是簡簡單單的石油工人呢?
所以那個時候他無比驚喜地看着他的妻子,用媲美奧斯卡的演技表達着自己的驚喜——“哦親愛的你猜的真是太準確了……難道這就是我們的心有靈犀嗎?”
已經成爲沢田奈奈的女性笑起來,如春花攬照,讓人別不開眼來。
所以家光大人就成爲了爲人類世界做貢獻(清除觸碰到底線的黑手黨)的石油工人。
石油工人沢田家光帶着他的寶貝兒子來到了西西里當地一家普普通通但在當地人之中口碑很好的一家民宿。
在下車之前他先看了眼車的後座,他家寶貝兒子在聽到到達目的地之後就已經快速地下了車,完全沒給老父親[抱着兒子入住]的幻想一絲可能實現的餘地。
稍微有些失望。
莫名沮喪三秒的家光在腳踏到地上的瞬間煥發生命力,帶着他被裏世界無數人稱讚的[豪爽有朝氣]的微笑朝綱吉伸出手。
“那麼,我們走吧,綱。”
“啊,好。”
沢田綱吉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笑得……傻乎乎的家光,猶豫之後還是老老實實地一邊抱着三日月宗近一邊牽住沢田家光伸出來的手。
自以爲笑得豪爽而帥氣的傻爸爸笑得更傻了。
在父子二人手牽手(……)進入民宿去沢田家光的房間之後,他們方纔乘坐的車悄無聲息地離開,如魚匯入水一般消失在車流當中。
在車輛啓動的時候,後座某處突然傳來咔咔咔的機械運動的聲音,原本空無一人的座椅凹陷下去,老神在在的reborn吹着他的黑咖啡坐着被機關送了上來。
“家光這傢伙不行啊。”嬰兒如同他老朋友猜測的一般評價,“真是蠢爆了。”
從他旁邊升起來的另一位藍髮女嬰同樣老神在在地點着頭並附和:“對對。”
見身邊的人也同意自己的觀點,reborn露出一個乖巧可愛的笑,惡魔尾巴在他的身後掃來掃去:“不過這纔有意思嘛……我們來爲增進家光父子感情做一點小小的準備怎麼樣,墨列提”
前座把持着方向盤的司機不爲所動,聽到這句話名爲墨列提的隸屬於彭格列門外顧問的男人甚至勾起嘴角笑了起來。
“家光大人不在的時候門外顧問全由拉爾小姐負責。”
他算是婉轉地回答到,後排的兩個身心極爲不符合的嬰兒對視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車平平穩穩的開到某條街道,在岔路口搭載上一位栗色頭髮的少年。
“您好,reborn大人。”他十分有禮貌地打着招呼,“請問您有什麼吩咐嗎?”
…
晚上的時候綱吉被家光挖了起來,這位自從來到旅館就嘰裏呱啦吹噓着他在外經歷的男人用着“想不到吧這裏的車居然可以自動烘乾衣服”的語氣,真誠而逗比地邀請綱吉和他一起去逛意大利的夜市。
沢田綱吉盯着笑得露出大白牙的男人,雖然很想一三日月宗近糊上去,卻還是念在這是他血緣上的父親的份上弱弱地答應下來。
幾乎是瞬間,綱吉看到家光身後立即就變成了飄着小花花的粉色背景。
……有必要這麼高興麼
心裏這樣吐槽着,綱吉還是嫌嫌棄棄地嘟囔着“我已經是大人了”一邊牽上伸到臉前的比他寬厚不少的手,父子倆一同走到被燈火照的透亮的街道上。
這就是被父親牽住的感覺嗎?綱吉望向男人的側面,在光線的氤氳中男人的側顏被柔化些許,恍惚間讓綱吉感到身在某種夢中。
“啊決定了!”打破這美夢的是男人,他翻找着這家不知名小店的菜單,決定先來一份披薩麪餅,“綱要喫這個嗎?”
男人徵求着綱吉的意見,帶着他穿過坐的擠擠的人羣來到像是玩兒一般上下翻動披薩麪餅的胖墩墩的師傅邊上。
…
在父子倆看不到的陰暗小巷,一隊黑衣人正匆匆鑽過,在到達巷口的時候領頭的人揮手指揮所有人停下,然後拿起他掛在身後的對講機。
“目標已經就位!其他組彙報情況,d組已經到位!”
短暫的沉默後,從對講機中傳來滋滋的電流聲。
“a組,到位!”
“b組,就位!”
“……”
“c組呢c組,c組”
“c,c組還有一分鐘……c組就位!”
聽到滿意答覆的嬰兒站在能夠縱觀全局的聖堂頂上,舉着他小小的望遠鏡觀察正充傻賣愣逗的兒子哈哈大笑的老友。然後他勾起嘴角——
“彭格列門外顧問式夜市活動……開始!”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