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2 六点多钟的早班车 作者:眉师娘 其他小說 他们买的是早上六点二十,从永城到杭城的汽车票,张晨和金莉莉五点就起床了,张晨拿了毛巾和牙刷,准备去楼下洗脸刷牙,金莉莉叫住了他。 “先整理东西,等会走的时候再去洗脸刷牙,一趟解决。”金莉莉說。 张晨看着她,不解道:“那還不是要上楼放毛巾牙刷?” “放什么,扔了,我們都去海南了。”金莉莉說。 “不過了?” “過,不過张晨我和你說,我們要是去了海南,還灰溜溜地回来的话,那脸丢的,也不用毛巾了,多少毛巾也洗不干净。” 金莉莉很认真地說,大有破釜沉舟的意味,房间裡的空气变得沉重和悲壮起来,两個人一时不再說话,默默地整理东西,說整理东西,其实也沒什么好整理的,该整理的昨晚早整理好了。 两個人背着包,带上了毛巾和挤好牙膏的牙刷下楼,经過二楼的时候,两個人去刘立杆的房间看了看,从门上的气窗看到,房间裡一片漆黑。 “妈的,還沒起床?” 张晨在门上敲敲,沒有反应,再看看斜对面谭淑珍的房间,灯也是黑的,金莉莉走過去敲敲门,门裡也沒有回应。 两個人在走廊裡站了一会,金莉莉笑了起来,她說這两個家伙一定比我們還激动,早就下楼了。 两個人继续下楼,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他们从楼梯的转角刚转過去,就看到下面大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個人,身边是一個大背包。 他们走過去,看到刘立杆一個人坐在那裡,正默默抽烟,眼睛看着高磡下一片凌乱破败的屋顶,想着什么,连张晨和金莉莉他们下楼都沒有听到。 张晨踢了踢刘立杆的屁股,问道:“怎么就你一個人,谭淑珍呢?” “她昨晚回家了,拿点衣服,還要拿钱,她钱都放在家裡。”刘立杆一边站起来,一边說:“我們去她家楼下,她在那裡等我們。” “得,又少了一個。”金莉莉叹了口气。 “什么意思?”刘立杆和张晨都看着金莉莉。 金莉莉骂道:“你们是猪啊,谭淑珍昨天那么晚還回去,一定是她爸妈听到风声,让人来叫她回去的,她回去了,還出的来嗎?她爸妈還放她跟你刘立杆去海南?” 金莉莉這么一說,刘立杆也急了,叫道,快走快走! “我們還沒有洗脸刷牙。”金莉莉說。 张晨和金莉莉,两個人走到了水池边,一人打开一個水龙头,刘立杆看到,朝他们喊道: “那我先走,你们洗好過来,還是在谭淑珍家楼下碰头。” 张晨挥了挥手,刘立杆顺着坡道就跑了下去。 谭淑珍的父母,一直不同意谭淑珍和刘立杆谈恋爱,他们认为,刘立杆這個人油腔滑调的不靠谱,女儿的這一生,說什么也不能托付给這样的人。 刘立杆上门了两次,两次都被她父母赶了出来,带去的礼物,也被从楼上扔了下来。 她的父母反对归反对,但谭淑珍自己愿意,他们也沒有多大的办法,剧团一年裡有大半年時間都在外地,他们总不能一直跟着谭淑珍,就是回永城,谭淑珍每天早上要吊嗓子,也不可能住在文化系统的宿舍楼,所以只能住在剧团。 他们也早就听剧团的人說,谭淑珍和刘立杆,在剧团是已经住在一起了,他们气得牙根发痒,但又鞭长莫及,总不能捉奸一样,去把自己的女儿堵在刘立杆的床上。 剧团裡大家都是老相识,很多還是老谭的学生,女儿可以不要脸,但他们丢不起這個脸。 老谭也曾经联系過自己的老熟人,想把谭淑珍调到浙江婺剧团去,那边也知道谭淑珍,大力欢迎,但一是谭淑珍自己不愿意,她說自己去了浙婺,能不能当上徐建梅都不知道,我去干嘛? 二是這边剧团和局裡都不肯放,老局长還亲自找老谭谈话,和他說,谭淑珍要是走了,婺剧团就塌了半爿天,你老谭還对得起永城人嗎?我這一辈子,都会记恨你! 话說到了這個份,老谭也只好打消了调动的念头。 张晨和金莉莉洗漱完毕,张晨看了看手裡的毛巾和牙刷,问道:“真扔了?” “扔了,我們都要去海南了!”金莉莉說。 张晨从金莉莉手裡,拿過她的毛巾和牙刷,看了看說:“還是不要了,带着,路上也可以用。” 他把两支牙刷甩了甩,塞进了裤子口袋,两條毛巾,一边一條搭在肩上,金莉莉骂道:“哎呀,要么就放包裡,丑死了。” 张晨满不在乎地說:“就這样,晾干了再放,不然会臭。” 金莉莉听张晨這么說,也就不和這個晾衣架计较了,两個人下了坡道,往文化系统的宿舍走。 谭淑珍的家住在三楼,時間還早,整個院子裡几乎就沒有人,宿舍楼裡,也只有零零星星的几户人家亮着灯,其中就包括谭淑珍家,刘立杆老远就看到,谭淑珍房间的灯亮着,他赶紧加快了脚步。 走到楼下,刘立杆的心咯噔一下,他听到了楼上谭淑珍和她父母吵架的声音。 谭淑珍把窗户“砰”地打开,大声叫道:“你们要吵,好,来啊,吵架有什么丢人的,還怕人听到。” 她的父亲,赶快伸手,又把窗户给关上了。 父亲近身攻防,母亲堵在她的房门口,坚韧不拔,母亲和谭淑珍說,你要走,可以,先把你爸妈气死了,你再从我們身上踏過去,只要我還活着,今天你就不要想跨出這個门。 谭淑珍被自己的母亲气笑了,她說:“那我要上厕所。” 母亲摇了摇头:“不行。” 谭淑珍:“我小便急。” 母亲:“拉身上。” 谭淑珍:“那我要拉大便。” 母亲:“也拉身上。” 谭淑珍看着自己的母亲,瞪大了眼睛,母亲也朝她瞪着眼睛: “大不了妈妈给你洗,妈妈又不是沒有洗過,小时候屎啦尿啦天天洗,沒想到洗出這么個沒良心的东西。” 谭淑珍被自己的父母,夹攻得哭笑不得。 张晨和金莉莉到的时候,看到刘立杆傻傻地站在那裡,仰头看着三楼的窗户,金莉莉问: “還沒下来?” 刘立杆摇了摇头。 “那你叫啊!”金莉莉急道。 刘立杆憋了半天,也不敢叫,他說:“他们在吵架。” 金莉莉急了:“可時間快到了!” 刘立杆想起了他们以前的暗号,冲着楼上,“汪汪汪”地学着狗叫,楼上吵架的声音停了下来。 “再来再来。”金莉莉說。 刘立杆继续:“汪汪汪!” 三楼的窗户“砰”地打开,接着是一杯水泼了下来,楼下的三個人,要不是躲闪得快,就被泼到了。 楼上吵架的声音时断时续,楼下三個人盯着窗户,万般的无奈,金莉莉不时地看着手上的手表,看一次就急得一只脚着地,在原处打了一個圈。 天這时已经彻底亮了,出门买油條豆浆的人也多了起来,都是一個系统的,有几個认识张晨和刘立杆的,都听到了老谭家在吵架,也明知道他们为什么站在這裡,他们還是說: “這么早?” 也有人干脆叫道:“刘才子,丈母娘家,怎么不上去?” “纸头纸头!”金莉莉突然叫道。 他们看到,从三楼谭淑珍的房间,一個纸团扔了出来,掉到了地上,金莉莉赶紧跑過去捡起来,交给刘立杆,刘立杆把纸团展开,三颗脑袋挤到了一起,他们看到,纸條上寥寥草草写着: “你们先走,到海南给我打电话。” “怎么办怎么办?珍珍她下不来了。”金莉莉焦急地跺着脚。 刘立杆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谭淑珍的窗户,最后,他狠狠地說: “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