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十一根弦
安安靜靜地坐了一會兒時弦擡手輕輕地碰了碰被他咬的有些疼的脣,身子悄悄地往顧寒晏那邊側了側,伸長了脖子偷偷摸摸地朝他手機屏幕看過去。
視線還沒落到他手機上就被他發現了,正對上他那雙漆黑如墨般濃稠的桃花眼。
小姑娘臉頰白裏透紅的彎彎的眼眸溼漉漉的,清亮通透。
見他看過來還無辜地眨了眨眼睛脣畔還帶着討好意味的笑容擠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顧寒晏愣了一下盯着她嫣紅的脣瓣嗓子微啞:“看什麼?”
時弦剛想搖頭,忽然間意識到從他們倆在一起到現在,她從來沒有看過他的手機。
她抿了抿脣小聲的問道:“你在和誰發消息?”
相處久了,他發現小姑娘的心思基本全寫在臉上了
喫不喫醋啊,高不高興啊,喜不喜歡啊,一看就知道了猜都不用猜。
顧寒晏屈起手指彈了彈她的額頭又輕輕地捏着她的鼻子薄脣勾着一抹笑:“周明昊他們已經到了。剛剛發消息過來問我們兩是不是又迷路了,要不要過來接我們。”
時弦哦了一聲,鼻子皺了皺,擡頭想咬他的手,沒有咬到。
“那我們趕緊過去呀。”
顧寒晏坐直身體,背靠在椅背上,懶洋洋地伸了一個懶腰,牽着時弦的手,眼睛看着窗外漫不經心地開口:“再陪我安靜地待一會。”
時弦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嗯了一聲,身體朝他靠了靠,腦袋搭在他的肩膀上,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兩人磨蹭了半天,等到海邊別墅的時候,其他人已經準備好晚飯了,就等他們倆過來開吃了。
時弦感覺有些對不起大家,因爲剛剛在車上,她靠在顧寒晏肩膀上,結果靠着靠着就不小心睡着了。
他也沒有喊她,任她睡了半個多小時自己醒過來。
所以他們就來晚了。
其他人紛紛起鬨讓顧寒晏自罰三杯白酒。
周明昊和陳天南買了好幾箱酒,不同種類的,不同顏色的都有。
他們特地給女生買了酒精度數特別低的果酒。
時弦看着那些好看的瓶子,躍躍欲試想要嘗一嘗。
顧寒晏並沒有搭理這些人,也不準時弦碰酒。
周明昊喝了兩口白的,酒精上了頭,不滿地嚷嚷道:“阿晏,你這就沒什麼意思了吧,讓你罰酒你不罰就算了,你還不讓時弦妹妹喝……”
陳天南似醉非醉的,也跟着瞎嚷嚷:“對啊,小時弦怎麼說也上大學了,也成年了,連喝酒的權利都沒有嗎?”
顧寒晏黑眸眯了眯,冷冷地掃了一眼他們:“誰跟你們說她成年了?”
房間內突然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周明昊同情地瞥了一眼顧寒晏,連忙轉移話題:“老賀,青韻妹妹怎麼沒過來,不是讓你喊她了嗎?”
賀佳年原本在喫菜,聽到周明昊的話,端起酒杯一口喝完了一杯白酒,嗆得直咳嗽。
陳天南見狀,快速地朝周明昊使了眼色。
經過半年的大學生涯洗滌,周明昊迅速地接收到陳天南的信號,他再次轉移話題:“來來來,我們都講講大學遇到的好玩的事吧,你們知道不……”
外邊的天色已晚,酒過三巡,氣氛越來越熱烈。
時弦一邊和楊三朵咬耳朵,一邊用餘光盯着顧寒晏,時刻提醒着他,不讓他喝多。
楊三朵看得直樂:“弦兒,你和大佬這算是互相牽制啊。”
時弦有些不好意思,躲開了楊三朵的眼睛,紅着臉沒有說話。
楊三朵喝了一口果酒,輕嘆着:“弦兒,我忽然好懷念高中啊,雖然現在大學也挺好的,但是總覺得少了點什麼。你有沒有這麼覺得?”
時弦聞言,下意識地偏頭看向了顧寒晏,像是心靈感應似的,他正好也看了過來。
不偏不倚,兩人的視線完美地撞上。
時弦淺淺地一笑,朝楊三朵輕輕地搖了搖頭。
只要有他在,哪裏都好。
因爲待會還要出去放煙花,男生們也沒敢喝太多。
喫完晚飯,楊三朵負責收拾碗筷,時弦負責煮醒酒湯。
忙完之後,她們又切了幾盤水果端了出去。
男生們在外面打麻將,看到她倆出來,周明昊立刻建議道:“鬥地主吧,正好六個人,提前說好,我不要和阿晏一起……三朵妹妹你快過來!我們倆一組!”
最後賀佳年淪落到和顧寒晏、時弦一組。
組成了他們那一屆全市高考前三名的牌局,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然而狀元賀佳年心不在焉的,導致時弦贏了一點也不開心,她扯了扯顧寒晏的袖子,伸着脖子湊到他耳邊:“晏晏,你知道他和青韻學妹怎麼了嗎?他倆是不是吵架了呀?”
顧寒晏剛喝了酒,渾身還有點燥熱,抵不住時弦這麼近的耳語,他伸出一根手指將時弦腦袋往後推了推,似笑非笑道:“你關心的倒挺多的。怎麼就不見你關心不關心我?”
時弦啊了一聲,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你怎麼了?”
顧寒晏喉結滾了滾,對上時弦黑白分明、清澈如水的眼眸,輕嘆一聲:“我頭疼。”
時弦邊站起身想繞到他身後,邊出聲詢問着:“我幫你揉揉?”
賀佳年將手上的牌往桌子上一扔,心道這牌真是沒法玩了。
周明昊嘖了一聲,垂眼看着上家出牌,跟着摔了一個連對出去,揶揄道:“時弦妹妹,你不用管阿晏,他這是典型的欲求不……”
話還沒說完,他的凳子就被顧寒晏踹了一腳,周明昊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往旁邊倒去,正好摔在了他左邊的楊三朵身上,他的腦袋緊緊地靠在楊三朵的懷裏。
楊三朵腦子嗡地一聲,全身的血液直往上涌,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來,她手足無措地推了推周明昊。
周明昊愣了幾秒,臉上不知是喝酒喝得,還是怎麼也有點紅,他迅速直起身,憤憤地瞪了顧寒晏好幾眼。
陳天南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玩到快十一點的時候,所有人紛紛嚷着出去放煙花。
大家穿好衣服往海邊走,男生們一人抱着一摞禮炮,時弦和楊三朵倆人各拿着兩捆仙女棒。
爲了防止被虐狗,那三個男生抱着禮花炮越跑越遠,楊三朵想了想,也跟着跑遠了。
時弦本來想追上去,被顧寒晏攔住了。
顧寒晏彎着腰,手臂從時弦背後環住她,雙手交疊着扣在她的肚臍眼上方,下巴輕輕地抵在時弦的腦袋上,嗓音沉在夜色裏:“別過去了,那邊太冷了。”
時弦抓着他的手臂,笑眯眯地擡頭看了他一眼後,特別理解地點點頭:“對,你頭疼,不能吹風。”顧寒晏舔了舔脣笑道:“我家小弦兒真是越來越貼心了。”
這邊兩人疊在一起說着悄悄悄話,那邊周明昊幾人已經開始點禮炮了。
無數絢爛的煙花在他們眼前炸開,色彩斑斕,最終化成最美的花海與巨大的夜幕相接。
時弦目不轉睛地看着,感嘆道:“好漂亮呀。”
顧寒晏眼底染着笑意,寵溺地揉了揉她的腦袋,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你站過去,我給你拍張照片。”
時弦聽話地往前走了一段,背對着美麗的煙花背景,對着鏡頭比了一個耶的手勢。
看到顧寒晏垂眸看手機,她知道他拍完了,急切地跑了過來,想看看拍得怎麼樣。
人拍的還不錯,只是……
“晏晏,你是不是拿的太矮了,一點也沒拍到煙花……”
顧寒晏不置可否,挑了挑眉:“有你就夠了。你比煙花漂亮。”
時弦被男朋友突如其來的誇獎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眨了眨眼睛,手指在他的手機屏幕上胡亂滑動着,在看清相冊裏的照片都是同一張臉的時候,她的手指頓住了。
大一上學期的她,高三的她,高二的她,都是她。
時弦眼眶漸漸泛紅,眸子裏氤氳着水汽,聲音微微哽咽:“……你手機相冊裏不會都是我的照片吧?”
她慢慢地翻到最後一張,認出那是他們在一起後過得第一個平安夜,那時候他們好像纔剛在一起一週。
照片裏的姑娘側對着鏡頭,踮起腳去抓掛着各種各樣禮物的聖誕樹頂端的麋鹿鑰匙扣,廣場上溫暖的橘色光打在她白皙的側臉上,襯得她格外美麗動人。
那個鑰匙扣她一直沒捨得用,現在還放在盒子裏小心保存着。
所有和他有關的東西,她都小心翼翼地保存着。
愛一個人的心情原來他也一樣。
三月初,市氣溫剛剛有所回升,大就開學了。
沒上兩天課,時弦的舍友唐之歌和趙佳彤就想着出去浪,爲了浪得名正言順,美其名爲宿舍一學期一度的聚餐。
喬清雨因爲要忙部門和社團的事情,委婉地推拒了她倆的邀請。
加上社團,她一共參加了六個部門,好幾個部門她都已經升任副部長了。
時弦週末有事,母校高三一百天誓師大會喊了她回去給學弟學妹們傳授學習方法,趙青霞的原話是讓她多說一點技巧性的東西,三個月內能夠大幅度提高學習成績的。
儘管時弦覺得她的成績不是一時半會提上來的,但是學習這種東西確實要講究方法。
趙佳彤和唐之歌知道她要回母校演講,頓時興奮起來,非要跟她一起回去,試圖偶遇一波年輕帥氣的高中小鮮肉,並美滋滋地幻想着最好是成績能夠得上大的。
時弦委婉的拒絕被兩人無情地駁回了,最後週末早上六點不到,三人坐上了去市的高鐵。
趙佳彤和唐之歌已經想好了,先在時弦高中逛一圈,等時弦糊弄完畢學弟學妹們,再讓她帶着她倆喫遍市所有有名的美食。
時弦未能理解兩人究竟爲何如此興奮,她默默地揹着單詞和演講稿,時不時地看一眼微信。
顧寒晏應該還在睡覺,她一起牀給他發的消息到現在還沒有回。
三個姑娘慢悠悠地晃到的時候,已經快八點了,誓師大會快開始了,趙青霞一路上給時弦打了好幾個電話,都在確認她來不來。
時弦把倆個舍友帶到籃球場,自己往體育館飛奔過去。
今天是週日,除了高三,剩下兩個年級不上課,操場上和籃球場上不少人在運動。
時弦沒想到會碰到時詩,在後臺看到她的時候,愣了一分鐘。
還是時詩先打得招呼:“怎麼?我才復讀了一年,高材生都不認識我了?我今天是作爲負面教材過來演講的,不過我有信心今年高考我肯定會考得比你去年還好。”
時弦知道時詩這一年應該吃了不少苦,復讀的學校管理本來就比一般的學校嚴格,她睫毛顫了顫,點點頭,細聲道:“加油。”
時詩輕輕笑了一聲,有些自嘲:“我跟你說實話,高二之前我挺不喜歡你這個妹妹的,因爲在我眼裏你一無是處,學校裏的人談論的都是我……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你的名字突然跟年級大佬捆綁在了一起,大家忽然開始關注你了,剛開始我還挺高興的,畢竟你是我妹妹。可是沒過多久,我總覺得你不配……”
時詩的話還沒說完,舞臺前面報幕的人已經報到時弦的名字了。
時弦低聲說了一句:“等你高考完我們再找個機會聚一聚吧。”
說罷,她抓着演講稿往舞臺前面快速地走過去。
時弦演講完給趙佳彤發了個短信問她們在哪,兩人不知道在幹什麼,十幾分鍾過去了還沒回復。
她從體育館出去,,沿着通往實驗樓的小道慢吞吞地走着,一路欣賞着高中校園的風景,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高二教學樓前面。
小道兩旁的銀杏樹已經抽了新芽,沐浴在淺金色的陽光裏,葉片的顏色綠的很純淨,像是透明的青色琥珀。
時弦看着看着就起了玩心,踮起腳去摸最低的枝幹上掛着的葉片紋路。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道極低極緩慢的嗓音:“時弦”
尾音繾綣綿長,輕輕柔柔打着轉兒似的落在耳朵裏。
這聲音熟悉的讓她想哭。
眼底劃過片刻的茫然,她輕輕地放下腳跟,偏頭朝聲源方向看了過去。
不是幻聽,更像是夢境。
夢中的男孩身姿清俊,眉眼好看,日光透過稀稀疏疏的銀杏新葉照下來,鮮明的光和影裏,他的面龐忽明忽暗。
看到她回頭,他單手插着兜,懶懶散散地朝她走過來。
時弦清澈的眸子裏淺淺的蒙上一層霧氣,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一動不動的看着他,對着他緩緩地笑開:“晏晏。”
18歲的時弦和15歲的她慢慢重疊在了一起。
顧寒晏怔了一下,腳步頓住停在了原地。
15歲的時弦朝他看過來的那個瞬間,不知喜歡爲何物的清冷少年,終於意識到自己心動了。
他踏着細碎的光一步一步朝她走過去,像是陷在了回憶裏,他的步伐緩慢而沉重,神色平淡而溫柔。
“小弦兒,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什麼時候嗎?”
小姑娘擡着頭,黑白分明的眸子裏倒映着銀杏樹的枝葉,她啊了一聲,認真地點了點頭:“高二開學第一天……”
顧寒晏桃花眼末梢揚起,輕輕地笑了一下,淡淡地開口:“是第一天,不過不是你想把我關在門外那會兒,在校門口的時候我就看到你了。”
那時候的你清瘦嬌小,看起來弱不禁風卻揹着一個大大的黑包,周圍所有人都是喧鬧着的,只有你安靜地立在那兒,像一株迎着光的新生樹苗在他的心上落了根不斷地抽出枝條。
那一天清晨的陽光如此的溫柔,他不自覺地就看愣了神。
從見你的第一眼起,世間萬物就再也不及你。
對我來說,往後的日子裏,沒有什麼能比你更重要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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