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低眸望着她沉思半晌,嘴角弧度看着有些冷漠,倒是他自作多情,她竟是一点旁的心思都沒,不觉得难過也不会吃醋,這样也好,省心省事。
赵识又闭了闭眼睛,神情看着有些疲倦,早就该知道她心裡沒有他,留在他身边也不過是被形势所迫。
那不如就這样。
只要人,不需要她的心。
赵识沒再同她說话,站在书桌前写了一会儿字,心绪逐渐平静,抬起头来,看见明珠坐在窗边低头绣花,侧影纤细,宁静柔和。
赵识盯着她看了好久,明明近在眼前,却感觉自己离她很遥远。就好像……她总有一天会离开。
他压下心底的情绪,问了一句:“在绣什么?”
明珠放下手中的针线,抬起头来,“香囊,开春要用的。”
赵识得了答案也谈不上失不失望,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他面无表情,“仔细点眼睛,我還有事,先走了。”
纸窗透进来的光线拉长了男人的倒影,柔光下他俊美的脸庞看着還是很疏离。
明珠也沒开口挽留他,“殿下慢走。”
赵识也沒再看她,径直走了。
明珠绣完开春要用的香囊,就继续摆弄她首饰盒裡的胭脂水粉,末了還让碧莹记得帮她收些用得上花瓣。
碧莹多嘴问了一句:“姑娘這是要做什么?”
明珠找出几個沒用過的小盒子,“我要自己做胭脂。”
碧莹只当她是无聊,闲得慌,才开始鼓捣這些小玩意,“您用的都是宫裡送出来的胭脂,肯定比自個儿做得好,而且就算是外边买,也不贵。”
明珠笑了笑,“我做着玩。”
其实也不是为了好玩,她现在身上一两银子都沒有,赵识肯定不会给她钱,将来就算逃出去就得自力更生,沒有谋生的手段怎么能行呢?
绣香囊做胭脂,将来能靠這两样挣点钱。
“奴婢明儿就去后花园给您采花瓣。”
“好。”
*
进了太子府后,赵识来過夜的日子比起之前少了一半,明珠难得清闲,做完胭脂,才想起来還要给赵识绣荷包的事情。
她让碧莹去外面买了几個男子用的荷包,拿到手裡看了看,觉得不太稳妥,赵识心细,不太好糊弄。
她叹气,认命拿起针线,熬夜给他绣了個荷包。
绣完之后,却沒找到合适的时机给他送過去。
明珠本就不太热络,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去书房找她,還沒进门就被他的侍从挡在门外,說是书房裡有客人,不让人打搅。
两次三番,明珠也就耐着性子等他有空。
不過明珠听见底下人传起外头的风言风语,說是有人亲眼见着太子殿下出入春香楼。
春香楼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妓/院。
听說這個月新来個貌美的头牌,只卖艺不卖身,精通琴棋书画,温柔解意,千金难求一面。太子殿下也是她的入幕之宾。
明珠听了有些诧然,她记得赵识几乎是从不出现在风月场所,极为厌恶這种烟花巷柳之地。
碧莹怕她伤心,“都是胡說八道,殿下不是那种人。”
明珠坐下来喝了杯茶,微微笑了笑,沒有作声。
赵识是爱才之人,对读书好的女子总是会格外高看一眼,若是春香楼那位姑娘才华斐然,赵识对她另眼相待也是正常的。
明珠忽然问:“我姐姐约我踏春的日子,是不是就在明天?”
碧莹点头:“是,可……”
她欲言又止,可太子殿下還沒明确发话,她们不敢放明珠姑娘出府,出了事情谁也担待不起。
明珠拿起绣好的荷包,放在掌心,盯着看了几秒,她站起来,“我再去跟他說。”
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
明珠小跑着去书房找赵识,這次還是将她拦在门口。
明珠站在屋檐下等了等,外边逐渐下起了雾蒙蒙的小雨,雨水淅淅沥沥,一阵阵春风扫過泛起凉意。她抬头望着远处的天空,伸出手,掌心裡接住几滴玉珠。
书房裡,赵识中午便将魏留叫了過来。
年前江南出了雪灾,京城拨往省府的赈灾银两却不翼而飞,很大一笔数目对不上账。江南巡抚在事败当天就已经自尽而亡,连着账本也不见了。
這件事沒有表面看起来這么简单。
魏留暗中去了一趟江南,带了账本回来复命。
赵识看過账本,還有上面的名字,冷笑了声,“人真不少。”
魏留沉默,此事确实牵连甚广。太子会动怒也在意料之中。
赵识将账本丢在一旁,“你回去吧。”
“是。”
魏留出去的时候,看见了站在屋檐下等候的少女,微微一愣,迅速别开眼睛,大步走了。
明珠捏着荷包进了屋,她看着他,问:“您上次說的话還算不算?”
赵识对着她,脸色好像变得柔和了一些,這几日确实很忙,也有好几天沒见過她。
他走過去,握住她的手,眉心微微一皱,這双手冷冰冰的。
赵识问:“什么话?”
明珠說:“给你绣個荷包,你就让我出门。”
赵识也沒忘记這個承诺,他低声问:“這么快就绣好了?”
明珠的身上好像還有股稚嫩的香味,靠得近了才闻得到。她嗯了声,然后把掌心裡的荷包递给他,“你看看。”
荷包绣了竹子,款式简单,沒费什么功夫。
不過即便是沒怎么花時間绣出来的荷包,也比旁人做的好看精致。
赵识拿在手裡看了两眼,沉默之后也沒說喜歡還是不喜歡,只是放在一边,“去吧,早点回来。”
明珠听见這话松了一口气,“好。”
能出门走动走动也好,就不会发霉。
明珠的余光瞥见男人腰间的玉饰,眸光微微一顿,這個玉佩她从来沒看见,挂坠也不像他会用的,有几分女气。
她想起前两天的传闻,也许是真的。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声泠泠作响,惊起一片枝头。
西窗烛影,红袖添香。赵识半搂着她的腰,低头在她嘴角亲了亲,齿尖在少女柔软的唇瓣上蹭了蹭,這次克制的很好,沒有咬下口。
她小腿发软,面颊浮着热气。
赵识虽然沒有亲够,也還是放過了她,他将自己的大氅披在她肩头,“我让人送你回去。”
明珠的嘴角還有点疼,听见他說的话,立马点了点头,“好。”
丫鬟打着油纸伞,将她送回了院子裡。
赵识看着摆在桌角的荷包,沉默的看了很久,他记性好,還记得上次那個玉冠上篆刻的也是竹子。
赵识用力捏着這個小小的荷包,手劲极大,腕部青筋毕露。他沉沉笑了声,将荷包丢在一旁,沒打算让它有再见天光的机会,眼不见心为净。
……
碧莹见明珠姑娘這么快就从书房回来了,有些不可置信。她原以为姑娘要在那边過夜。
明珠进了屋就脱了赵识的大氅,挂在一旁,让碧莹明儿给他還回去。
碧莹边整理衣裳,边小心翼翼地问:“姑娘,殿下沒說什么嗎?”
明珠照着镜子,发现自己的嘴角又肿了,明天得拿口脂好好遮一遮才不会被人看笑话,“他让我出去啦。”
“不是,姑娘……”碧莹也不知该怎么开那個口,太子殿下之前是远近闻名的不近女色,可对明珠姑娘就不一样。现在,好像也沒什么不同了。
难不成真的是春香楼那名花魁勾走了殿下的心?
有了新欢冷落了旧爱。
太子殿下后院人又少,再纳一门侍妾,也不会有人敢說什么闲话的。
“怎么了?”
“沒事。”她摇头,左右明珠姑娘都是不在乎的,她還是不提为好。
镜子裡的人被暖烘烘的烛光照的十分精致,明珠卸下耳坠,问:“你說我明天穿什么好?”
碧莹了解姑娘低调不惹事的性格,“穿的素净一些?”
明珠却摇了摇头,“太素了也不好看。”
碧莹太惊讶了,她问:“穿红色会不会太张扬了?”
明珠的柜子裡還有一套蜀缎做的红襦裙,穿着特别衬身段,珠光宝气,明艳美丽。
明茹請她一同踏青,不就是想奚落笑话她,她才不当软包子。
第二天,明珠坐着提前安排好的马车去了同她们约好的镜湖边,下马车的时候,几双眼睛齐齐朝她盯了過来。
這等样貌,难怪太子宠她。
明茹在外人面前,对她很体面:“前段日子听說你病了,我心裡着急的不行,如今见你大好,我這個当姐姐也可以放心。”
今天赴约的人,還有几员大官的嫡女。平时和明茹的关系都還不错。
她们觉得明茹对這個狐狸精一样的妹妹,還真是仁慈。
明珠好像沒怎么在听,捡起地上的落枝,一双巧手轻轻松松编出了一個很漂亮花环。
明茹這次請她踏青,目的也不单纯。
徐徐微风吹进凉亭,明茹說:“三叔被奸人所害,革职在家,你也算太子殿下的半個枕边人,既然說得上话,就替他求求情。”
明珠捡起面前的糕点尝了一口,“我說不上话,他不听我的。”
跟赵识提條件,他肯定会要更過分的索取。
這种赔钱买卖,她不做。
明茹料到她不会答应,忍着脾气,她說:“江南赈灾银两的案子,三叔也牵扯其中,等事情查清,你若是不为他求情,他连命都难保。”
明珠抬头,“我沒這個本事。”
连赈灾的银两都能贪,经年搜刮民脂民膏,她這個三叔被革职也是罪有应得。
明茹喝了口冷茶,平静心中的火气,過了一会儿,她敛眸說道:“卫池逾也经手過這笔银两,你猜太子会不会公报私仇,趁這個借口直接杀了他。”
明珠的眼神冷了冷,恐怕這才是明茹今天真正想和她說的话。
她沒有明茹想的那么蠢笨,而且她不信卫池逾会做這种事情。
她问:“你是想让我害死他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