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默默攥紧手指,神色紧绷,闭上眼睛躲避這道可以把她逼的喘不過气的目光。
她還是忘不掉那杯他亲自赐下的毒酒。
痛到极致,便是如此。
明珠鼻尖泛红,眼睛周围也红了一圈,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很弱:“我沒躲。”
屋裡灭了烛火,光线昏暗,仅剩几缕過窗的月光,明珠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容,更看不透他深不可测的神色,只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威压。
赵识手指稍稍用了点力气,捏起她的下巴,半逼半就让她抬起脸,正对着自己,他声音淡淡:“沒躲?”
男人的嗓音向来听着仁慈和善,沒什么情绪起伏。
明珠有些怕他這幅样子,平静的表面下是暴风雨,她摸不准赵识的喜怒,她别過脸,很小声地說:“嗯,就是有点不舒服。”
赵识脸色稍缓,松开她的下巴,动作轻柔缓慢帮她整理脸颊两边的碎发,他问:“哪儿不舒服?”
明珠咽了咽喉咙,乱說一個应付他,“头疼。”
赵识轻轻地嗯了声,“明日让大夫過来看看。”
明珠低垂眼睫,“不用,睡一觉就好了。”
赵识沒有說话,气氛一直冷着。明珠知道自己說了也沒用,他說的话做的决定,不容拒绝。
明珠說完就有些懊悔,她并沒有头痛之症,大夫上门把脉,她今夜說的谎话就要露馅了。
赵识搭在她腰肢的手指缓缓收紧,俯身低头,齿尖咬了一口她柔软的耳垂,低声发问:“今夜怎么沒等我就睡了?”
明珠的身躯缩了一下,撒谎道:“困了。”
赵识好似心不在焉嗯了一声,潮湿的呼吸扫過她的脖颈,他說话的语气越来越低,在她的耳边,說:“明日穿那套留仙裙。”
男人凛冽的气息相当浓烈,迎面朝她扑来。
明珠苍白孱弱的小脸浮现一抹薄红,她的嗓音有些抖,声如蚊鸣,“嗯。”
赵识盯着她的脸,眼神越发晦暗深刻,他缓缓松开她,站在她跟前,冷声在她耳边命令道:“替我更衣。”
明珠手忙脚乱爬起来,她有些抗拒,手抖了好几次才顺利帮他解开腰带。
黑色腰带绣着龙虎纹,金织的线條摸起来就冷冰冰的。
赵识观察细致入微,蛛丝马迹也逃不過他的眼睛,更不要說明珠今夜显而易见的反常。
她不太会演戏,抗拒就写在虚弱惨白的小脸上。
赵识沉默无声盯着她瞧了良久,少女面容白皙精致,垂落的眼睫毛轻轻地发抖,可怜弱小,一折就断。
赵识的嘴角抿成浅淡的弧度,盯着她的脸安静看了许久。
他是喜歡這张脸的,虽然身体和心性都有些娇气,但总归她乖巧听话,每次她用這双泛红的眼睛可怜无辜望着他,换来不是同情,反倒激起他掩饰着的卑劣一面。
少女软糯可欺,哀求都似撒娇。
忽的,赵识用带着寒意的手指抚過她的脸颊,指腹轻触眉眼,最终停留在她的唇齿上,用不轻不重的力度揉了揉她的唇瓣,“你听话。”
這道冷淡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沉沉缠紧了她。
明珠有些瑟缩的点点头。
男人說话都带着冷冷的寒气,冷酷决绝,强势而不留余地。
明珠如纸般苍白的小脸逐渐涨得通红,拒绝的话還沒說出口,就被他的吻堵了回去。
今晚恰好轮到碧莹和连翘值夜。
连翘年纪比碧莹還小,脸皮多少有点薄,“碧莹姐姐,我去上個茅房。”
碧莹說:“你去吧,這儿有我呢。”
“姐姐辛苦了,我去去就回。”
连翘算着時間才回,她掐着点回来,忍不住小声咕哝,“怎么還沒熄灯?”
太子殿下真是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碧莹瞪她一眼,“慎言。”
连翘立马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借她十個胆子她都不敢說编排太子殿下的话。
殿下虽素来冷淡,但绝不是温声好說话的人,不是一般的严厉冷酷。
這一晚上,直到天亮,望月阁总共叫了五六次的水。
清早碧莹等人弯腰低头进去收拾屋子,屋裡味道浓郁,床榻上的幔帐微微垂落,挡住裡面的光景。
碧莹从始至终不敢抬头,太子殿下格外忌讳旁人盯着明珠姑娘看,莫說是男子,她们贴身伺候的丫鬟都是不行的。
从小伺候明珠姑娘的那個丫鬟便是因此被太子殿下打发处处置,远远发落。
碧莹动作飞快捡起地上的衣衫,猫着腰出去之前,太子殿下冷声說了句:“动作轻些,不要吵醒她。”
碧莹:“是。”
第二日天刚亮,碧莹见太子殿下穿戴整齐从屋裡走出来,脸上沒有多余的表情,喜怒哀乐都藏了起来,旁人看不穿摸不透。
太子殿下在外间用膳,伺候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赵识喝了碗清粥,临走前问:“這几日,可有发生什么不对的事?”
碧莹不敢隐瞒,摇了摇头,“沒有。”
赵识抿了抿唇,又问:“她心情如何?”
碧莹低声答:“姑娘最近心情好像是不太好。”
赵识不由皱眉,手指轻敲桌面,“为何?”
“奴婢也不知。”碧莹小心地說:“姑娘好像是想要個作伴的人。”
她不敢把话說的太明白。
碧莹起初也沒想通,明珠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不着外人,更沒人跟她說京城裡发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怎么会瞧着不太开心?
她能想到的只有一個答案,那就是明珠姑娘想要有個孩子,不管是作伴,還是巩固地位,都是极好。
只不過,明珠姑娘這個愿望终究是要落空。
她一個婢女都知道,再怎么受宠,太子殿下也不会让一個外室生下自己的血脉。
這件事,赵识昨晚過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同他提起過。
他抿了口冷茶,嗯了一声,随即便去上朝了。
明珠醒来又是正午,喝了口水倒头又接着睡,她被折腾的不轻,晌午之后才从床上爬起来,照例喝下碧莹端過来的避子汤。
明珠放下碗,出了声才发现嗓子哑了,“他走了?”
碧莹回道:“殿下清早就离开了。”
明珠真是怕了他,“可有留什么话?”
碧莹摇头:“沒有,只吩咐不许我們吵醒您。”
還有就是看着她喝药。
明珠懒洋洋应付了個哦字。
碧莹又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隔得远都能闻见很重的苦味,明珠眉头打了结,“不是喝過了嗎?”
她现在虽然一点都不介意多喝几碗避子汤,巴不得和上辈子一样不孕,但是喝药真的很苦。
碧莹解释道:“這是补身子的药,大夫之前說您身子弱,要多补补。”
明珠是早产儿,先天不足。她不太想喝,挥挥手:“你先放着吧。”
碧莹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您现在喝了吧。”
明珠看了她几眼,无可奈何地叹气,這些人太听赵识的话,一個字都不敢违抗。
她苦着脸喝完药,便去院子裡晒太阳,她懒懒靠着坐塌,眯眼正对着阳光,忽然开口问:“碧莹,阿柔還在柴房做事嗎?她過得好不好?”
碧莹不敢作答,太子有令,不许她们說不该說的话。
明珠长叹一声,“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了。”
昨夜她在赵识完事后心情比较好的那段時間,强忍着困意,眼巴巴看着他,小声求過他,让他把阿柔放回她身边。
阿柔自小和她一起长大,她不忍心让阿柔留在外面受苦。
赵识当时沒說答不答应,只是淡淡出声让她睡觉。
明珠为此牺牲极大,主动抱住他的腰求他。
奈何赵识外热内冷,心比石头還硬,低声哀求都难以打动。
碧莹岔开话题,“姑娘要不要喝茶?”
明珠不爱喝茶,她嫌味道苦,她說:“我想吃甜糕。”
碧莹有些为难,“那…只能吃两块。”
赵识不在的时候,明珠可劲的說他坏话,“他怎么什么都要管,我爹爹都沒他管的這么宽。”
碧莹提心吊胆,“奴婢這就去拿糕点。”
*
赵识那边下了朝,被他的外祖母叫過去,寒暄一番后绕回正题,无外乎他也到了该娶正妃纳侧妃的年纪。
老太太给他看了几位才貌双全的女子画像,指着其中的一幅,“這位是明家的嫡长女,你若是喜歡,可以纳她为侧妃。”
她又說:“這位是襄阳郡主,這孩子古灵精怪,长得也漂亮,身份更不必說,配得起正妃的位置。”
赵识瞥了两眼画像,淡淡收回目光,沒什么意见:“您說的是。”
她笑了笑,“你喜歡就好。”
赵识放下手裡的茶杯,“孙儿今日還要政事要忙,就先告辞,改日再来探望外祖母。”
“你去吧。”
赵识从宫裡出来,让侍卫将马车掉了個头,說:“不去望月阁了,回太子府。”
“是。”
一连半個月,太子殿下都沒有出现在望月阁。
明珠好不自在,该吃吃该喝喝,气色红润還胖了两斤。反而伺候她的婢女急得吃不下饭,害怕姑娘失宠,又听說宫中在为太子挑选侧妃人选,急上加急。
碧莹问:“姑娘,您不会是在和殿下置气吧?”
明珠淡定道:“我哪敢。”
她巴不得赵识這辈子都不要再過来,忘了她,她就能找到机会跑了。
碧莹满面哀愁,“姑娘,您听我一句劝,莫要和殿下对着来,殿下吃软不吃硬。”
“我真的沒有。”
她为了能顺利离开,這几天一直都忍辱负重,不敢惹赵识的不快。
碧莹脑中忽然闪過一道白光,她特别小心地问:“会不会是……”
明珠问:“是什么?”
碧莹欲言又止,“会不会是您想要孩子的事让殿下知道了,故意晾着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