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臣 第10节 作者:未知 “再来一次。”郭擎峰坐在大长桌的最中间,对陆鹤飞說,“你是在读课文么?按照我說的,再来一次!” 郭擎峰把剧组演员都拉在了一起围读剧本,虽然是個網络电影,但是郭擎峰一切都是按照正规的电影标准来做的。他其实不太能看的上像陆鹤飞這种靠裙带关系上来的小艺人,自己沒什么本事還会拖别人后腿。但是和陆鹤飞接触了一段時間,他觉得這個年轻人還不错,有悟性,也努力,就是時間太短了,一下子拔不到那么高。毕竟表演這個东西更多的是一個经验积累,也是一门实践学科。 “爸,你知道么,我对你不知道是爱多一点還是恨多一点……”陆鹤飞按照郭擎峰的要求重复他刚刚读到的台词,“我一直以来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按照你的要求和方式活着,你有试着体会我的感受么?你从来沒问過我喜不喜歡钢琴,我……” “不对!”郭擎峰腾的站了起来一脚踹飞了陆鹤飞的椅子,還好陆鹤飞反应快站了起来,要不一准儿出洋相。 在场的人也被郭擎峰的铁血工作态度震慑到了,一個個的大气都不敢喘。只见郭擎峰推搡了陆鹤飞一下,严厉道:“你跟你爸就這么說话?你对他是沒有情绪的么?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你是在对一個死人讲话么?” “我……” “我什么我!”郭擎峰說,“如果不知道人物该怎么說话,就想想你对你爸怎么說话!” 吴克觉得郭擎峰這样就有点過了,解围說道:“沒关系小飞,我跟你对词,你慢慢来,咱们就从医院這一幕开始吧。” 陆鹤飞的脸色阴沉沉的非常不好,不過不是气愤的意思,而是非常的难堪。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直视郭擎峰,他個子高,那個眼神叫郭擎峰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压迫感。 “我沒有爸爸。”陆鹤飞沉声說,“我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所以很抱歉。” 說完他就转身离开了,留下一干人等面面相觑。 第13章 陆鹤飞坐在大楼侧面的逃生楼梯放风,忽然感觉脸颊一阵冰凉。他侧头一看,郭擎峰拿着一听可乐贴在他的脸上,然后朝他点了点头,陆鹤飞身上接過了可乐,打开放在了一边儿。 “该說抱歉的人是我。”郭擎峰坐了下来。 “沒什么。”陆鹤飞說,“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沒见過我爸,也确实不知道那是什么情感,不過我并不是生气,只是简单陈述,离开只是觉得那個场合之下可能大家不会有什么好的进展……” “好吧我知道了。”郭擎峰說,“我可以给你几分钟平静一下,一会儿回去继续读剧本。” “我……”陆鹤飞抬眼看郭擎峰,认真问,“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郭擎峰问:“你的表演老师沒教過你么?” 陆鹤飞說:“教過基础的,但不是這种。” “我觉得按照剧情来說,我应该跟你說‘沒关系,慢慢来’,這样才能显得我非常具有前辈的风范。”郭擎峰笑道,“不過網络电影的制作周期可沒時間让你慢慢来,你学的慢,我還是会骂你的。” 陆鹤飞說:“那我要是死都学不会呢?” 郭擎峰伸手捏着陆鹤飞的下巴說:“你皮相好,真学不会我就把你卖去拍a片,不用演技,腰好就行。” 对于郭擎峰這样直白的捉弄,陆鹤飞并沒有表现的多么惊讶与无措。他的表情非常淡定,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一字一句地說:“搭档是王先生么?我不介意。” 郭擎峰大吃一惊,愣在那裡不知道說什么是好。他只是想逗逗陆鹤飞,沒想到反而被這個年轻人以如此的方式将了一军,弄的他自己不上不下尴尬的不行。不過郭擎峰毕竟是老油條,在期初的惊讶退去之后便收回了手,先是一笑,整理好情绪,慢慢悠悠地說:“老王允许你這么放肆?” “不许。”陆鹤飞說,“可是那又怎样呢?” 郭擎峰的笑意放大:“你小子可以。” 他承认从這一句话开始就转变了对于陆鹤飞的看法。如果之前是一個听话努力的花瓶的话,這一刻起,郭擎峰觉得陆鹤飞不止于此。陆鹤飞不像這個年纪的男孩子一样那么闹腾,沉默的背后总隐藏着不易察觉的狠厉。即便是面对自己這样的前辈,陆鹤飞也仅仅在当着别人的面儿时会低头,私下裡,他就這么直白的一句话戳的人不知道說什么。 “我不关心你和王老之间是什么关系,他這個人风流,玩的开,不在乎钱,而且也不是第一次随随便便把人往剧组裡送了,千金买笑說的就是他這种人了。”郭擎峰說,“不過他对你倒是有些特别的,你自己沒感觉么?” “怎么?” “王寅才不会轻易带人来见我。”郭擎峰戳了一下陆鹤飞的头,“他是觉得你可以。” 陆鹤飞低头想了想,问道:“那你觉得呢?” “前一段時間我觉得不可以。”郭擎峰实话实說,“但是现在我觉得,不妨一试。”他吸了一口气,继续說:“演戏這個事儿,說难也难,說简单也简单。你的表演老师应该在第一堂课的时候就教過你一些比较学术的派系理论。” “有的。体验派、方法派和表现派。”陆鹤飞像是背标准答案一样說了出来。 郭擎峰问:“那你都理解么?” 陆鹤飞点头,但是犹豫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那我给你举個例子吧。”郭擎峰整理了一下教学思路,“你对王寅是一种什么情感?” 陆鹤飞盯着郭擎峰,沒說话。 郭擎峰笑道:“不要這么紧张,我又不是八卦新闻记者。”說完他敛起了笑容,严肃說:“如果我让你现在立刻马上爱王寅,爱的死心塌地,你要怎么通過表演来說服我?” 陆鹤飞的目光变得有些不解。 “王寅是你的老板,是個比你年长许多的男人,這是這個命题的关键。那么你喜歡男人么?我不知道,不過你可以试着用三种不同的表演理论去阐述這件事情,听着,我现在教你。”郭擎峰說,“第一种,体验派。不管你喜不喜歡王寅,你都要洗脑自己是爱他的,要真实的相信自己灵魂之中对于這個人的爱慕,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要无限放大,這种最为真实,也最为接近于本能。第二种,方法派。你可以選擇把王寅這個人替换成任何一個你喜歡的人,学生时代的女神或者某些暗恋对象,那么王寅就是這個幻想的替身,从视觉观感来說,也会让观众觉得你是爱他的。第三种,表现派。你见過那些爱王寅爱的死去活来的女人么?看看她们的举止和言谈,然后去学习去模仿,你可能就不是你了,而是那些人。其实好演员并不会拘泥于某一种方法,他们大多是在不断的学习和摸索中总结出自己的方式,也就形成了独特的個人风格。不過有一点,演员是一個沒有自我的职业,要进入千千万万個角色的状态,进去不难,难的是怎么出来。” 陆鹤飞认真的听着。 “回归到我們的剧本上来,也许你对于‘父亲’這样的角色沒有什么认知,但是你可以通過表演方式的转变去逐渐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式方法。”郭擎峰继续說,“你可以把這种情绪概括为对于一個年长男人的爱恨交织,观众不会管你心裡想的是什么,他们只需要视觉和情感的满足,仅此而已。” 陆鹤飞又低下了头,细细思考了一会儿,說:“我大概懂了。” “大概?” 陆鹤飞皱眉,看了郭擎峰许久,才說:“我懂了。” 郭擎峰问:“小飞,你有這样一個对象么?” “有么?”陆鹤飞像是在问郭擎峰,也在问自己,然后自问自答,“有的吧,我想我知道怎么去演了。” 一個成熟的,可以让他有情感倾斜的,男人。 郭擎峰之前的举例让陆鹤飞很心虚,他理性上知道郭擎峰只是拿王寅举個例子,可心裡却泛起了奇异的滋味,酸涩肿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裡面爬一样。這东西不能见光,也不能被召唤,這样陆鹤飞是可以将其忽略不计的。可是郭擎峰以“王寅”二字为暗号,在陆鹤飞的神经上狠狠戳了一下,把那個东西给扣开了。 王寅对于陆鹤飞而言是一個特殊的存在。起初陆鹤飞接近王寅确实存了不可言說的心思,可他沒想過王寅如此慢條斯理,与他交往依旧风度翩翩,收放自如。陆鹤飞为了讨好王寅总是很主动,口头上永远是一副爱慕王寅的样子。他与王寅进退周旋,像是在进行一场博弈。王寅谈笑风生,而陆鹤飞开始有点模糊不清了。 郭擎峰說,我要你爱王寅爱的要死,演给我看。 再想到這句话,陆鹤飞忽然心惊肉跳。 “好了。”郭擎峰站了起来,“回去继续读剧本吧,新人不要让大家等太久。” 陆鹤飞依言站了起来,跟着郭擎峰回了室内。 剧组上午围读剧本,下午会有专门的時間让陆鹤飞和吴克练钢琴。郭擎峰是個非常认真的人,甚至有点吹毛求疵,他要求陆鹤飞跟吴克要在最短的時間内学会钢琴的弹奏方法。弹的差不要紧,架子要学的十足十,手也要灵活,不能光靠替身。吴克是個老演员,大大小小的角色演過很多,郭擎峰不担心他的业务能力,就是担心陆鹤飞不行。 只是当陆鹤飞坐在钢琴前按照老师教過的內容试着弹奏的时候,郭擎峰意外的发现,陆鹤飞表现的非常专业。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裡,十根修长的手指灵活的舞动在黑白琴键上,如果把时而走音的曲调屏蔽的话,画面美的叫人挑不出来一丁点瑕疵。郭擎峰有预感,這部电影上线之后的點擊数据可能会非常可观。 后来郭擎峰问過陆鹤飞是不是学過钢琴,陆鹤飞解释說当练习生的时候老师都教過乐器,他会一点,也是学個皮毛。這個理由顺理成章,郭擎峰就沒有再追问了。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备,郭擎峰叫陆鹤飞读過好多次的剧本,陆鹤飞虽然有长进,但是還是达不到郭擎峰的标准,因此陆鹤飞也沒少被骂。郭擎峰骂人不留情,当着剧组面骂過,当着卫诗的面儿也骂過。卫诗哪儿见過這种阵仗,好几次陆鹤飞還沒怎么样呢,她倒是先跟着哭了。 不過几天,這事儿就传到了王寅耳朵裡。 王寅把陆鹤飞交给郭擎峰其实挺放心的,他与郭擎峰多年好友知根知底,自然清楚陆鹤飞现在正在经历怎样的刀山火海,所以他在开机前几天给陆鹤飞打了個电话。 “最近怎么样,小飞?” “還不错。” “想我了么?” “……想。” 王寅“啧”了一声:“我怎么觉得,几日不见,你跟我說话怎么那么腻歪?郭导教了你什么啊?” “沒有。”陆鹤飞意识不到自己跟王寅說话的状态有点像撒娇,也意识不到为何自己忽然对王寅這样說话,“他只是教我演戏。” 王寅问:“那郭导骂你了么?” “……” “說实话。” “……骂了。”陆鹤飞說,“還骂的挺狠的。” “哈哈哈哈。”王寅大笑,“老郭就是嘴狠,而且工作的时候非常严格,你第一次跟他拍戏,不适应不习惯都是正常的。如果你要是实在觉得不行的话,我這裡還有别的。一個網大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 “你有什么?”陆鹤飞问道。 “电影。”王寅說,“院线电影,大投资大制作,陆大明星感兴趣么?” “你不要寒碜我。”陆鹤飞說,“我哪裡是明星了。” “早晚是。”王寅說,“裡面有個角色很适合你,小角色,但是人设好,科幻题材的,我发给你看看,你要是有兴趣就直接跟我說。” 陆鹤飞說:“你要征求我的意见么?我不觉得自己可以有什么意见。” “你气我不跟你打個招呼直接把你丢给了老郭?” “沒有。” “那就把我发给你的简案看一遍。”王寅說,“现在。” 陆鹤飞沒办法,打开了王寅刚刚发来的文档,标题偌大的《云笈鉴》几個字,他快速的扫了几眼剧情和单独分给他的人物小传以及一些美术草稿。哪怕给自己看的只是個潦草的东西,但是陆鹤飞已经从中嗅出了金钱的味道。 “我不是很喜歡。”陆鹤飞說,“我觉得這個故事怪怪的。” “哪裡怪?” “說不上来。” “那這個电影和你手上的網大,你喜歡哪個?” 陆鹤飞安静一阵,說:“喜歡郭导這個。” “沒装逼?” “沒有。” “他骂你也无所谓么?”王寅說,“也许你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可是這個东西根本不会有什么回报,還会让人觉得演網大很low。演电影就不一样了,无论是身份和收益,都会不一样。” “你在试探我么?”陆鹤飞說,“不必這样吧,有你在,我不缺這些。” 王寅笑了出来:“年轻人,恃宠而骄可不是好习惯。” 陆鹤飞否认:“我沒有。” “嗯,也是,有我在一天,這些你都不缺。”王寅自說自话,“你要怎么报答我?” “我……”陆鹤飞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嘴巴,电波介质的传输让他的声音显得比平时都低沉一些,“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王寅整场谈话散发的情绪都非常的轻松愉悦,不過他沒理陆鹤飞這段,后面只是交代了几句跟在郭擎峰身边要认真学习之外就沒再继续了。 开机当天還是老一套的东西,王寅這個人浮夸,一個網络电影的开机仪式都弄的跟院线电影一样,知名媒体该来的都来了。 只是這一次,陆鹤飞不再是站在一旁的小角色,而是站在导演身边的主演。后面的人群裡有几個女孩子一直在看他,這是开机仪式之后卫诗告诉他的,他沒太在意,而卫诗跟他讲,你现在也有粉丝了。 陆鹤飞惊讶,明明自己什么都沒有做過,也沒有作品,哪儿来的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