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臣 第60节 作者:未知 其实這真的不是裴英智的房子,户主是许诺。当初许诺在北京买過别墅,不在市区,后来生意做大之后觉得不方便,想换一套,裴英智就叫他换到市裡来。不過许诺不是那么浮夸的人,這個面积数他觉得太大了,也太贵了。但是裴英智喜歡這裡,他早年间其实就想买,然而自己一個人住也是空落落的,就沒了后续。虽然现在价格翻了不知道多少倍,但好歹有個理由了,剩下的钱他垫,许诺也說不出個什么来。 過了门厅往裡走,朝南的客厅采光极好,两個青年坐在客厅中间玩游戏玩的浑然忘我,其中一個王寅是认识的,叫许诺,当年摸過一把,心裡很喜歡,但是现在叫他摸,他可是不敢了。 另外一個面嫩一些,言谈举止都比许诺动静大,骂骂咧咧的,他不认识。 不過那两人样子颇为亲昵,王寅端看一阵,再看看裴英智,心中顿时萌生了一些诡异的念头。他自己就不是個正经人,开口暗搓搓的跟裴英智开玩笑說:“裴哥可以啊,這红玫瑰白玫瑰左拥右抱的享尽齐人之福,我今儿来的是不是不太合适?” 裴英智說:“你再多說一個字就可以走了。” “别介。”王寅把手裡的车钥匙递给裴英智,“我是来递投名状的,你可不能轰我走。” 裴英智眼睛斜着撇了一眼钥匙就知道配的什么车,皮笑肉不笑地說:“我是正经生意人,干的都是合法生意,可不是叫你落草为寇的,哪儿来的投名状?” 王寅眼睛一转,說道:“我就是那么一說。” 裴英智去客厅說:“许诺,别玩了,過来聊聊,王寅的事情。” 许诺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跟旁边的人說了两句话,放下手裡的游戏手柄起身過去。只要一离开了游戏的区域,许诺就带了几分成年人的稳重,又有些不太意思的跟王寅說:“抱歉,刚刚……” “啊,沒事。”王寅說,“在自家裡玩有什么可跟外人道歉的,今天我来也只是跟裴哥朋友间的小聚而已。” 裴英智冷冷笑了一声,把两個人带去了书房,一副就是要聊正事儿的架势。 說正也沒多正,上次他单方面的跟王寅接触過后,许诺觉得事儿不能這么干,還是得抽空见见王寅。他不想跟裴英智在工作上把账算的那么乱套,還是一码归一码比较清楚。正好王寅又给裴英智打电话,裴英智就叫他過来了。 他沒想過王寅還能记着把那辆当初沒争過的车送来,按裴英智自己的意思,沒争過就不要了,别人送就显得矮人一头,還吃的不是热乎饭。不過那辆车他实在喜歡,觉得配许诺正好,這话就沒直截了当的說。 许诺与王寅相谈甚欢,许诺聊事情不像裴英智那么死板,王寅自然而然說话就加上几分调侃,裴英智在一旁說来說去就是钱怎么算股份怎么算,不带一句废话的。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裴英智拿走的那一半有百分之三十其实是许诺的,要三方一起签合同。但是這一部分的钱是他们两個自己算,裴英智在许诺的公司有一定比例的股份,来回来去還是那点钱。本来王寅来之前许诺還想跟裴英智反悔,想自己砸钱硬抗,然后被裴英智骂了一顿,說他钱多烧手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王寅该谈的事情谈完了,并不打算久留影响人家的周末休息時間,要赶着饭点前离开。裴英智沒叫许诺送他,自己去到门口。 “裴哥客气什么。”王寅說,“不用送了。” 裴英智若无其事地說:“上回跟你一起的那個小明星呢,怎么后来再也沒见着了?” 他說的是陆鹤飞,王寅当然知道,然后装作认真思考了一番之后說:“你喜歡?哎,可惜不知道死哪儿去了,要不连人带车一起送给你。” “我可不是你。”裴英智說,“不送你下去了,再见。” 王寅笑道:“嗯,裴哥,回见。” 他朝着裴英智招招手,自己独自下楼,站在初春的寒风中觉得有些凉意。他开车過来,车撂下了,人不知道上哪儿去。還好這裡离他家也不算远,他打算溜达回去。 很久沒有這样在城市裡漫步了,王寅走的慢,跟三环桥上飞驰而過的车流形成鲜明的对比,這样的差异能够让人放空,也能够让人静下心来思考一些事情。 比如,他就在想,小半辈子忙忙叨叨的不知道在干什么。以前不会刻意想這個問題,图遭大变之后人的视角就会和原来不同。 都說四十不惑,王寅快到那個岁数了,事情他想的明白,只是懒得說了。 他走的慢,终究是错過了午饭時間,大事了去了一半,他饿着肚子在家也能睡着。 不過就是梦裡空荡荡的,也无风雨也无晴。 大事儿落停,小事也从未中断過。王寅算是筹到了钱,然而這钱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飞光》眼瞅着就要开始宣了,虽然宣发方案他觉得還行,但是因为择栖的歷史遗留問題导致宣发费用直接砍了三分之二,就差光着屁股上了。 這是個網台联播的剧,本来应该先谈电视台的,最好的时候裡择栖差点破产,也就沒什么人愿意谈了,怕收到個烂尾剧。不過择栖现在虽說還沒缓過来,活倒是還活着,而且颇有一种靠着《飞光》能赚一点是一点的姿势,电视台也不是吃素的,价格上就互相墨迹了起来。 不過還得說《飞光》這個剧质量算是上乘,当年王寅为了捧陆鹤飞沒给他挑過烂片,也很舍得花钱,片子裡全是实景,跟现在那些动不动搭绿布的妖艳贱货一点都不一样,后期制作也讲究,调色尤其高级,大漠戏份厚重,江南戏份悠扬,非常有格调。 最后是一家中等级的卫视台给了一個不错的价钱,他们也想靠一部精良的剧集在各种大戏中杀出重围,故而是下了血本的。 谈到最后王寅觉得差不多得了,再不搞定怕是可能就变網剧了,签合同的时候,王寅觉得片方真是难做。 不過后续網络平台谈的到還算顺利。 這部戏的收入进账勉强够择栖维持维持现在的运营状态,王寅心裡特别期待《飞光》能大爆,不過转念又想,爆了能怎么样呢?陆鹤飞都不在了。 忽然這么想起一個名字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也许是衰老或者懦弱的象征,王寅年轻的时候可是谁都不想的。他至今想起陆鹤飞都有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喜歡過,但是又特别恨。他甚至都怀疑這個到底有沒有真实存在過,人過留名雁過留声,陆鹤飞可什么都沒留下。 哦不,他還有那些沒上的戏,影像画面是真实存在的,到时候进入密集宣传的时候,男主角不在场,怕是史无前例。 外界对于陆鹤飞的下落传的沸沸扬扬,各有各的說法,就差编造一套变成蝴蝶飞走了的谎言,可惜新闻总是追着热点,等风头過了,就沒人在意了。 王寅也沒心思想這些,他自己還沒算清楚自己的账,再远的,他真的沒精力了。也就是睡觉前或者醒来后有那么一两秒放空的時間,摸一下自己的床边,隐约记得這裡曾经有人睡過。 還是恨的更多一些,他這样告诉自己。 同样叫王寅恨的牙痒痒的人還有周澜,他自从收购湛林之后暂时沒事很么特别大的动静,除了之前他跟湛林的合作案变成了自己家的独标。王寅就等着看他接下来有什么手笔,平白无故吃這么大一個亏,不讨回去不是他的风格。 叫所有人跌破眼镜是,周澜真的安安静静,什么事儿都沒做,就是湛林自己内部调整,這一调就调了小一年。 第69章 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有的人每一天都在重复過去的事情,有的人每天都過着不一样的人生。 对于王寅而言,這一年也真的是百废待兴的一年。 如他所愿,《飞光》的收视率在下半年的疲软电视剧市场上算是有了爆相,主要是主演陆鹤飞下落成迷,就给這不普通的电视剧增添了许多可营销的內容。再者剧的品质是在線的,也给好口碑奠定了基础。当然最关键的是,這個的人设配置特别讨喜,两個女性角色把男一烘托的特别丰满,然后跟男二還有缠缠绵绵贯穿始终的兄弟情义——卖相好看不做作且非常克制的“兄弟情”,电视剧受众群体是非常喜歡的。 這個剧的主演各個年轻漂亮,沈青萝靠着這部剧着实爆了一把,再加上其他的作品和代言加成,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流量小花的门槛。其他人要么事业上登了個台阶,要么混了脸熟,本来受益最大的该是陆鹤飞的。王寅自己躺在家裡的沙发上看电视时候都觉得恍惚,容易看着看着就发呆。裡面陆鹤飞有许多打斗的戏,刀刀见血拳拳到肉,王寅知道是假的,可就是看的他心惊肉跳。有些事儿他不想去回忆,总觉得回忆不好,不如能忘就忘。 不然怎么着?人是不可以活在阴影中的。他還有那么多张嘴要养,他是得抗事儿的。 《飞光》的回款让择栖一口气渡了過去,算是从濒死的边缘上活了過来。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解决了王寅心腹大患的是,花枕流在美国的消息不错,已经进入到测试阶段了,如果测试效果令人满意,那這才是叫王寅翻身的一仗。 他觉得花枕流是真的下了狠心了,递投名状的人应该是他才对。明明国内有個叫他放心不下的宁姜,可他就是能憋住一口气做不出個结果来不回国。也许花枕流是在给宁姜一些自由的空间,他知道宁姜对自己沒有一丁点感觉,不恨是万幸,不爱是必然,他只能通過高压的工作来麻痹自己,对他而言,也许只能等一個时過境迁。 裴英智对王寅的帮助也是非常巨大的,在過去的一年中,花枕流的研发费用大部分是裴英智掏的,他给出的比他当时承诺的要多。而且裴英智在商业上的手腕比王寅硬的多,王寅今时今日的地位全是靠自己拼出来的,他沒有“血统证”,手段多但是未必处处都好使。裴英智就不同了,他们家的关系太過盘根错节,也太深,烧钱的事情能拖垮王寅,未必拖的垮他。 而且项目都有了眉目,他是很有信心的。 這边厢事业算是力挽狂澜,那边厢周澜不声不响的如同温水煮青蛙一样把湛林的高层洗了一個遍,唯独剩下個岳俊還留着。這不由叫王寅怀疑,岳俊当初到底给了周澜多少好处,能留到现在。 倒不是他怀疑岳俊的业务能力,他就是费解,明明周澜也是條老狐狸,未必看不出岳俊這人反過王寅,搞不好哪天也能为了利益卖他一次。王寅本想效仿周澜一番在岳俊身上花点功夫,沒想到在新年的第一個季度上,岳俊就忽然辞职了。 外界的說法很多,不過沒什么负面的,王寅心中冷笑,辞职是假,怕是劝退是真。 周澜毕竟是周澜,王寅觉得自己這点沒看错。 于是乎湛林下一任的掌管人就成了悬念,也有言论称周澜会亲自掌舵,毕竟在算是在内地开天辟地的一遭了。 今年北京的初春很温暖,春节刚過气温就回升了,恨不能叫人马上脱去厚重的外套来迎接春光。 春天裡有许多重要的事情,各大影视公司开年都会有一波又一波的吹逼大会,這個保留节目其实年末也有,片单往往会换上一茬,有点像是曲艺界的开箱封箱。不同的是,年初可能画下的大饼年末就悄无声息的扯下去了,再三保证上档的也有可能拖上许久。 择栖今年的动静不大,毕竟還在休养生息的阶段,之前王寅总是爱搞的特别浮夸,动不动都是宇宙级ip,各种顶配制作,反正就是砸钱听响声。不過当时的观众也吃這些,热乎钱沒少赚。不過這段時間市场冷却了许多,王寅也寻摸着转型做点低调的內容。 因为《云笈鉴》对他来說還是有很大打击的。 案子从诉讼到审理再到最后出判决结果,前后拖拖拉拉的有個半年多。王寅還沒天凉王破的时候請的是最好的知产律师的团队去处理的,后来手头上沒钱了也沒短了這個事儿。他不想管什么是非曲直,有时候就是纯粹梗着一口气不撒了难受。 判决结果无论在原告方還是被告方看来都是再正常不過的结果,一剑连城败诉。宣布结果的时候一剑连城非常从容淡定,他就是笑了笑,然后全盘接下,還顺道去被告席跟对方道了一声恭喜。 特别讽刺。 他走出法庭之后面对各路记者的围追堵截也未曾失态,只留了短短一句话。 “我希望這是一個开始,而不是结束。” 历来革命成功者无不从流血始。他们一介文人,哪儿有什么流血牺牲的事儿呢?在這些沒有硝烟的战争中,起初是沒有人敢站出来的,一剑连城站出来了,不论他是出于怎样的目的,能够站在這裡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全部了。 舆论、人心、正义、法律……這些东西有时候互相交汇,有时候描述的內容又南辕北辙。法律给不了一剑连城他所需要的正义,反而叫盗窃者在阳光下光明正大,何其悲哀,何其无奈。 一剑连城自己也知道自己是赢不了的,這种官司谁碰上都头疼,取证难,判决标准也很高,而且需要投入很大的金钱与精力。但他還是做了,他希望這是個引子,他也希望至少……他能做点什么,而不是怨天尤人。 就算真的不行,也好過从来不敢尝试。 整個事件的起始轰轰烈烈,最后结束的倒是悄无声息,王寅胜诉了,但他也沒觉得气撒了有多快乐,倒是觉得无聊,也觉得无力。 后续的赔偿他也沒让一剑连城赔,拢共沒几個子,還不够费劲的。 可能无形之中他也算是放手了吧,這事儿就這么過去了。 本年度的经济论坛在北召开,与会人员除了部委领导,還有诸多商业代表和专家学者,以及各路财经媒体。王寅作为文化产业的代表之一出席了该论坛。 其实說白了就是去听听上面的政策安排,然后他们下面這群人各自领会一下精神,好好做人,好好办事。 不出意料的,這個场子裡肯定能看到周澜,毕竟港澳台代表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他们所处的行业不同,一個坐這边,一個坐那边,也就后面的圆桌会议有些机会打個照面。 王寅看着周澜,觉得自己的心境非常平和。 晚上的时候有论坛专门的晚宴,筹光交错,一片欣欣向荣。王寅穿插其中如鱼得水,他身上的种种传闻多,自然也容易成为焦点人物。 不知道碰了几個杯子之后,王寅想独自一人歇会儿,便去了角落。可他不找事儿事儿找他,周澜端着酒杯就這么過来了。 王寅的双眼一直盯着周澜,嘴角上也挂着笑容,先开口打招呼:“周生,好久不见呀。” 周澜說:“你也是,怎么都不联系我了?” “有什么联系不联系的。”王寅笑嘻嘻地說,“我总想着周生拿下了新公司,总是要忙一阵的,我总是搭话,怕影响周生的生意。”他夹枪带棒的說周澜撬了湛林的事儿,周澜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回一句:“不是什么大收购案子,下面的人就应付了。” 王寅說话带刺,他更是往上踩一脚,谁也不让谁。二位看上去都是风度翩翩的成功人士,但是剖开了看内裡,就是比着劲儿的脏。 王寅說:“我沒想今儿能见到周生,周生想我了么?”他這话說的有趣,前半段只是简单客套,后半段含糊的不行。他问周澜想不想他,可以解读为字面意思,也可以解读为周澜想沒想到如今二人還能谈笑风生。 再或者,想沒想過他能从陆鹤飞手裡跑出来。 “甚是思念。”周澜笑意更深,凑近王寅的耳边說,“我想,你心中也应当有些惦念吧。” “哦?”王寅挑眉。 “外界对湛林易主多有传闻,不過很快新任当家就要上台。岳俊嘛……能干是能干,但是用不习惯,他也应有更适合他的天地才对。”周澜說,“新闻發佈会還沒开,我倒是很想介绍给你认识认识,我想,你应当也很关心。” “你說的是。你们這些香港富商啊,就是喜歡用人唯亲,骨子不就是大家族那套么。民国在台湾,晚晴啊……可是在你们香港。”王寅說,“不過便宜儿子卖了個什么后爹,谁不好奇呢?” 周澜转過身去四处张望了一下,目光终于汇见到了一個焦点上,他轻声喊道:“周云,過来。” 王寅也顺着他声音的落点看去,這么一眼,感觉時間都静止了,甚至听不到心跳声。 周澜喊做周云的人,跟陆鹤飞有着同样的皮囊,只不過头发短了很多,面无表情,鬓角的头发断了缝隙,那裡有疤。不過這疤看上去并非破相,而是给這张好看的不近人情的脸增添了一丝鬼魅。 若不是陆鹤飞本人,怕真的是来勾魂索命的艳鬼了。 第7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