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臣 第63节 作者:未知 高司玮领着陆鹤飞出来,說:“陆总其实沒必要亲自来的。” “你也這么叫?”陆鹤飞說,“生分。” 高司玮难得笑一笑:“工作上還是要区分一下的。”他把陆鹤飞带到了于渃涵办公室门口,敲了敲,推开一点,对陆鹤飞說:“到了,于总在裡面等你。” 陆鹤飞颔首:“谢谢。” 于渃涵還满头工作呢,光听见有人进来,抬头再看是陆鹤飞,她打了個招呼說:“哟,陆总来了啊。” 陆鹤飞觉得在于渃涵面前沒有必要装,就将手裡的合同推到了她面前,說:“你之前說的合约的事情,我已经让人看過了,沒什么問題我也已经签字了,你看一下吧。” 于渃涵麻利儿的把信封拆开来看:“就這么個小事儿還得麻烦陆总亲自跑一趟也真的是怪不好意思的,不就是……”她說到這裡戛然而止了,抽出来面对她的是空白的纸背,上面手写了两個大字——休想。 落款签名是陆鹤飞。 于渃涵“啪”的一下把信封拍在桌子上,人都不带站起来的,笑着问陆鹤飞:“陆总這是什么意思呀?瞧不起我們小门小户?” “哪儿的话。”陆鹤飞笑了笑,“這种事情于总其实沒必要出马的,叫王寅来,他觉得我欠他多少钱我就還他多少钱。今儿我也是奔着王寅来的,沒想到他不在。”說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眼神有些微的变化,眉毛向上一挑。于渃涵当即就明白什么意思了,也附和的干笑两声,說:“是,一群老爷们儿争风吃醋跟個女人一样,沒意思。”她看向陆鹤飞,末了還补了一句:“我沒說你啊陆总。” 陆鹤飞撇嘴冷笑。 “得了,王寅的事儿我可不管了。”于渃涵站了起来,“你也不想跟我這儿呆着吧?我送你出去?” 陆鹤飞說:“不麻烦了。” 于渃涵還是执意要送他,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轻飘飘地說:“小飞啊,听姐一句劝,大好人生别浪费,否则老了会后悔。最近缺不缺朋友,姐给你介绍?” 陆鹤飞歪着头說:“姐姐你還是先解决好自己的私人問題吧。” 于渃涵无奈的說:“真是不可爱的男孩子。” 陆鹤飞摆了摆手,当初听王寅的人生教育课就听的耳朵起茧子,现在不想听于渃涵再来一通人生教育课,赶紧走了。 在他心中,人到了這把岁数好像都很爱唠叨,一边說着“哎呀老了不想說话”,一边又在疯狂的输出观念。 王寅就爱這样,妄图把陆鹤飞教育的非常世故,给陆鹤飞施加所谓的成人道理。陆鹤飞不听,他還要感慨现在的年轻人怎样怎样,陆鹤飞招谁惹谁了? 方才于渃涵那两句唠叨叫陆鹤飞品位了两秒,站在电梯裡莫名其妙的想笑。 他很久沒有過這种类似“愉悦”的心情了,连他自己也非常纳闷儿。 王寅隔天去公司的时候于渃涵把這件事儿给他讲了讲,他拿着那张写着“休想”两個大字的白纸端看一阵,說道:“来势汹汹的說要断我手脚,现在就弄了這么一出?小孩儿就是小孩儿啊……” “哟,他那么大能耐呢?”于渃涵阴阳怪气地說,“還断你手脚呢?” 王寅也拿腔捏调地說:“可不么,沒见我怕的最近都不敢出门?” “哦,别拿犯懒当借口。”于渃涵說,“你们的烂账我真的不想算了,求求你想要钱自己去讨吧,实在不行打官司也可以。我真是沒见過這么不可爱的孩子,還反過来教育我处理好個人問題,我真的是好像打他哦。” 王寅“噗嗤”笑了出来,說:“嗯我觉得他虽然疯,但是這话說的沒什么問題,于总多大岁数了?工作上不要那么拼,真的要关心关心自己了。” 于渃涵面露凶光地說:“我觉得你和陆鹤飞挺般配的,什么锅配什么盖,要不你们赶紧放下前世孽障赶紧happy ending了吧,也省的互相折磨還殃及我們這些无辜的吃瓜群众。我——”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真的是欠你们老王家的啊……命苦。” “得了得了。”王寅让于渃涵赶紧打住,“今年给于总包大红包出去玩,豪华游艇加十三四個极品男仆怎么样?姐妹一场我算是够意思吧?” 于渃涵问:“你哪儿来的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手头上那仨仨瓜俩枣。” “沒事。”王寅大手一挥,弹了弹手裡那张纸,“我去跟陆鹤飞讨债养你。” 于渃涵捂着脸說:“你省省吧……” 王寅骨子裡就是好斗,特讨厌别人跟他抬杠。当初周澜就是太了解他所以用網络舆论来给他压力,王寅就演了一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次陆鹤飞也不例外,他知道陆鹤飞要干嘛,心裡也有底。 于他而言,周澜和陆鹤飞都是对手,但他又隐隐感觉這两個人不是一国的。周澜是個老油條,不好对付,想打,就要打长线。而陆鹤飞就不同了,王寅是勉强把陆鹤飞放在“对手”這個位置上的,因为他觉得陆鹤飞還是太嫩,玩些商业手段背后沒人给他支招的话,他三天就能把湛林玩垮了。這听上去有点无情,但事实就是這样。 王寅世俗的认为在现实社会中人与人的对抗就是资本的对抗,不论這個资本具体是指金钱還是才貌,抑或什么别的。他也理所应当的认为陆鹤飞要从這方面下手。 可惜陆鹤飞沒有,他就是丧心病狂的想整王寅而已,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第74章 王寅周末应张熙的邀請去他家做客,一同去的還有郭擎峰。 张熙最近酷爱养生,朋友圈裡已经从当初各种夜场变成了一條又一條养生公众号文章。他在家裡新换了茶海,巨大一個,王寅和郭擎峰到时候,他水都烧好了。 這是個温暖的午后,张熙笑嘻嘻的给郭王二人沏上茶水,說道:“上好的西湖龙井,水都是从虎跑泉带来的。来,尝尝。” 王寅对喝茶沒什么研究,就能尝出来一個味道不错,郭擎峰更是常年在外面拍片风餐露宿习惯了,哪儿有這样的闲情逸致。 “听說,李明德那個电影是想請你去当编剧?”郭擎峰有一搭无一搭地聊,“怎么样啊?” 张熙說:“還在策划会呢,是個改编剧,還好吧,也沒定死了就是我。” 郭擎峰碰了碰王寅:“老王,你沒投点?” “想投。”王寅笑道,“不過我现在就是万事随缘吧,手裡闲钱不多,得省着点花。” 郭擎峰笑问:“還沒翻身呢?” “早呢。”王寅說,“凑合活着吧。” 三人正聊着天,忽然从楼上下来一個青年,他手裡抱着個笔记本,看着這三個人有些惊异。 “哦,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张熙把那個青年叫了過来,“這是我的学生,叫毛京,戏剧学院刚刚毕业的。”他转手对毛京說:“這是择栖的董事长王寅,這是导演郭擎峰。” 毛京激动的說:“我当然知道!沒想到能碰见,真是太荣幸了。” 郭擎峰笑着說:“嗯,不错不错,刚毕业就能到张老师這裡来学习,年轻人有两把刷子呀!” 毛京不太好意思地說:“郭导過奖了。” 张熙问:“有什么事儿么?” “我把第一版细纲写完了,拿给您看看。”毛京把笔记本放在了张熙面前,“這裡還有前三场的剧本。” “哦,我看看。”张熙撇了一眼郭擎峰,忽然笑道,“老郭也一起来看看吧。” 郭擎峰闲着也是无聊,又好为人师,自然也就答应了。王寅跟這些文艺工作者们還是有些距离的,就手裡端着茶杯打算听他们讨论。张熙给郭擎峰手机上也发了一份,郭擎峰一打开表情就闪络了一下。 這個练习剧本是当初郭擎峰和张熙合写的,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沒有投拍,所以剧本也沒有公布,再加上年代過于久远,就沒人知道這個事儿。确切的来說,是郭擎峰先写了大约十万字上下的小說文本,然后张熙改過一版剧本。现在毛京拿出来的這個,应该是按照当年郭擎峰写的那個小說文本来改的。 郭擎峰瞧了一眼张熙,张熙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他就知道這人心裡沒安好心。 张熙說:“毛京,你先谈谈你的想法吧。” 年轻人最喜歡谈想法,老师叫他說一說,他便手舞足蹈的比划:“這部小說主要讲的就是一幕先锋话剧从排练到公演的阶段,但是由于時間线距离我們现在有点久远了,所以我就加以改动了一下,套用现在的年轻人喜歡的娱乐模式去重新编写。在写的過程中我觉得這個小說的原作者是個非常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人,包括他所描写的戏中戏都在表达這种诉求,我觉得也不好,现代社会怎么可以再崇尚弱肉强食呢?应该要有大爱啊!哦還有,我怀疑這個作者根本不懂戏剧创作,他的戏外描写和戏中戏的描写都非常的生硬,衔接的不够流畅,本来很有张力的几幕感情戏都写的吧……不是那么個味儿。可能就是当时他写作的时候随便看了看網络上的帖子或者什么新闻就开始写了吧,啊不是,那個年代可能還沒有網络渠道能看這些。” “嗯……”张熙摸着下巴說,“你觉得原著裡哪裡生硬呢?” “就這裡。”毛京說,“您看啊,這裡男主角和女主角互诉衷肠,他们是通過戏内的感情拉动戏外感情的,但是作者這個时候加入了大量的上帝视角的描写。而且這個描写非常沒有文采,就是平铺直叙。写感情变化就变化吧,忽然又扯到了外面下大雪,我觉得這段根本沒必要嘛!而且您看后面,男主角不能跟女主角在一起的理由是北京的生活太過艰辛,這裡本来应该紧接着写女主的心理戏就好了,作者又开始情难自已的讲北京的生活多么多么苦多么多么不容易,谁愿意看呀?典型的有野心想影射但自己沒那個能力,我說张老师,您上哪儿找了這么一本三流小說?這种书贴在網上我都觉得看個盗文白嫖白嫖得了。” 郭擎峰“咳”了两声,一句话都沒說。王寅又不知道這裡面的门门道道,就单纯觉得张熙這個学生有点“天真可爱”,当着同为文人的老师们面前痛批别人写的不好,傻的可以。 郭擎峰深吸了口气,问道:“诶我看你這裡面写了個c位,话剧舞台上有這种叫法么?” “现在都這么叫。”毛京說,“這么写年轻人才知道是什么啊。” “哦——”郭擎峰又說,“那你看完那個小說之后,你觉得你懂作者在說什么么?” “這有什么不懂的,就一三流小說,又不是什么文学名著。”毛京特理所当然地說,“我觉得這個作者就是借着小說抒发自己的现实不满,但是真的写了好多废话,在后期编写的难度非常大,需要删减。当编剧的嘛,肯定是要洞悉作者内心想法的,要不然怎么能把剧本写好呢?” “哦——”郭擎峰又拉长了一声,忽然问道,“那你给我解释解释,‘我家的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還是枣树’這句话表达了作者怎样的思想感情呢?” “這……”毛京犯难了。 “我觉得這句就是废话呀,怎么语文课本沒把他删了呢?”郭擎峰强忍着笑意和蔼可亲地說,“我這样說鲁迅好么?他知道了怕不是要从棺材裡跳出来打我。” 毛京不太服气地說:“這又不是一個意思。” 张熙打圆场說:“好了好了,我觉得你這個本子改的吧,技术上是沒有問題的。但是這部小說最精彩的部分倒叫你删沒了。你需要理解原作者,而不是妄议原作者,更不能凌驾原作者。年轻人狂一点沒关系,但是不能‘我既世界’,因为一個人看待事物的角度和所表达的情感是会受到知识水平和人生经历的制约的,并不是你觉得怎样就怎样。可能你写籍籍无名的东西无所谓,但要真碰上原著党特别厉害或者原著作者特别强势呢?到头来被骂的還是自己。” 毛京明显沒有被张熙說服,但是张熙是他的老师,郭擎峰又是大导演,哪儿有他造次的份儿。他不服也得憋着,闷闷地說:“那我就再改改,老师,你们聊。” 等毛京走了之后,郭擎峰长舒了一口气,刚才给他憋坏了。他不是沒听過别人骂自己,網上的影评人那些笔法不知道比毛京犀利多少倍。但是看網上說,和听别人面对面說,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特别是毛京還不知道小說是自己写的。 “得亏毛京得罪的不是鲁迅。”张熙笑着說,“要不然真的要别人放在文章裡骂了。” 郭擎峰开玩笑說:“我也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啊。” 一旁听的云裡雾裡的王寅插嘴问:“你们這么半天說什么呢?” 郭擎峰给他一五一十的讲明白,听的王寅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拍着张熙的肩膀說:“老张,有你這么当老师的么?你原来可不這样啊。” “人总是会变的嘛。”张熙說,“今天真的就是赶巧了,想看看戏。” 王寅說:“是啊,现在的年轻人啊……” 郭擎峰随口一說:“要是人人都像小飞那孩子那么好就轻省了。” 王寅一顿,不咸不淡地问:“你還记挂着他呢?” “昂。”郭擎峰說,“不過现在他的情况不摸不透,本来我是想去欧洲带着他的,片子也要送去参赛了……但是现在看這情况……哎這段時間太忙了我還沒来得及联系他呢,老王你……” 王寅笑着打断他說:“你自己问他吧。” 悠闲的午后被王寅身上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王寅吓了一跳,见是于渃涵,接通了之后优哉游哉地问:“渃渃啊,怎么了?” “你现在在哪儿?”于渃涵的口气非常严肃,說话也急,“沒上網吧?” “我在朋友家呢。”王寅纳闷儿,“上什么網?” “出事儿了。我真不知道是你倒霉還是陆鹤飞倒霉。”于渃涵說,“王董啊,你的陈年烂账全都被人翻出来了,看着数量真的是风流的可以啊,不過其他的都說的有点捕风捉影,只有這個陆鹤飞,可是拍着脸了。” 王寅愣了:“什么?” “放心,不是艳照,尺度不大。”于渃涵說,“有公关余地,我就是通知你一声儿,识相的就赶紧回来坦白交代配合工作!妈呀我为什么周末還要给你们這群混蛋男人加班?你去死一死吧求你了老王。” “你等着。”王寅挂电话就要走,郭擎峰和张熙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王寅懒得解释,因为他不說,两秒之后他们也会通過各种渠道得知消息。 他挂了于渃涵的电话之后手机铃声此起彼伏的响,他干脆关了,一路飞奔回了公司。 与此同时,八卦新闻如干柴见烈火一般,烧的满世界都是。 第75章 王寅回到公司的时候公关团队已经把第一轮该处理的东西处理了。他在办公室裡看到了于渃涵,于渃涵穿的松松垮垮,看样子刚从床上爬起来沒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