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见他睁了眼,男人拿开毛巾,松了一口气說:“医生說你已经清醒了,還总是叫不醒,我很担心啊。”
萧厉活动了一下肩膀,已经能动了,便直起身体来坐着,恭敬地低头,說:“青爷。”
李时青温声說:“你沒事就好。昨天的事情,你跟我說說看。”
萧厉看窗外夜色尚存,知道李时青连夜来看他,心裡明白這事情可能严重了。又见林子站在李时青后面,眼睛红红的,心裡惊疑不定,于是一五一十把昨天的事情說了一遍。
李时青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怎么看?”
萧厉回答:“我听她们提到无头鬼和痨病鬼,有可能是为他们来报仇的。”
李时青說:“你說罗东嗎?他還有元气为他的手下报仇?”
萧厉說:“那两個女人绝对不是生手,如果是本省道上的,我不可能沒听說過。我怕他是找了什么不知来头的大靠山。”
李时青沒有回答,只是点点头。過了一会,道:“那你好好休息吧,這次多静养几天也沒关系。”
說罢伸手去摸萧厉脸颊上的疤痕,又道:“保住命了,才能报答我。”
萧厉低头,躲开他的手指,“是,青爷。”
李时青看了他一眼,起身带着两三個人走了。
林子送他们到门外,又慢慢地走回来。
“出了什么事?”萧厉问,“红头呢?”
林子伸手抹了抹眼睛,声音都带了哭腔:“厉哥,红头死了。”
萧厉抿紧了嘴,咬牙切齿地說:“怎么回事?”
林子一边抽泣一边說:“昨天韩老板打电话過来,我想起是红头跟您去的凯旋门,可是怎么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我怕出事了,带人去找,在凯旋门二楼卫生间裡面发现他,他……脖子被人扭断了,人躺在污水裡面,都冰凉了……手裡還紧紧抓着枪……”
萧厉心裡难受,翻身下床走了几步,回头說:“老王他……”
林子說:“他還沒死,在驾驶座上被人刺了两刀,一刀扎到脖子上,就算活過来……還有青爷送過来的两個女人,在路上就被人掉了包,被打昏塞进公路旁的一辆车,排气管那裡接了根软管到车裡,幸亏车子有缝隙,不然就中毒死了……厉哥,這帮人下手這么毒,就连罗东都沒有他们毒……”
萧厉默然半晌,等到林子的抽泣声消失了才低声问:“葬礼什么时候?”
“三天后。”
“兄弟一场,让他走得风光点。”
“是,厉哥。”
“……他不是還有個爷爷?”
“去年夏天就沒了,红头還請了假的。”
萧厉点点头,說:“你先去准备吧。”
林子答应了一声,出了病房。
萧厉在原地站了很久,天色慢慢亮了,渐渐有阳光照在他脸上,但是他的眼睛裡面,只有一片黑暗。
第17章
齐修远走进萧厉的病房的时候,裡面正在說话的五六個人瞬间安静下来。
而且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他手裡的那束花。
“這個……”齐修远不得不解释,“医生不是說你要清血排毒,這几天只能吃医院准备的特餐,所以我也不敢买营养品……”
带了营养品来的几個黑道人物脸色变得格外扭曲。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裡住院?”萧厉看了齐修远一眼。
齐修远愣了一下,马上反应過来笑道:“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說完走過去,把花束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
“秦老师真是浪漫哦!”韩嘉忽然开口說,“不過你這次這么殷勤,又是有什么事要麻烦萧厉啊?”
齐修远看都沒看他一眼:“我姓齐。”
“别蒙人了,你不是姓秦叫禽兽嗎?”韩嘉莞尔一笑。
黑帮人物们都纷纷笑出声来。
“行了,都去忙自己的吧。我跟齐老师說会儿话。”
萧厉此言一出,大家都纷纷告别离开。最后走的是韩嘉,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齐修远一眼,才款款离开。
齐修远松口气,坐在萧厉床边。
“齐老师,您昨天救我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萧厉說,“我跟韩嘉也說清——”
“我倒不介意這個。”齐修远看着他笑,“你怎么又用敬辞称呼我?”
萧厉正色道:“齐老师,您救了我,還很照顾我,我对您非常感激;道上的规矩,以后您一句话,萧厉這條命都可以還给你。”
齐修远盯着他說:“我一個教书的,要你的命干什么?”
萧厉一愣。
齐修远看到他愣住的样子好像很开心,說:“我救你,是因为欣赏你,拿你当朋友;你要是也拿我当朋友,就别老說這些敬辞。你看行不行?”
萧厉皱着眉头沒說话。
齐修远等了一会儿,见他沒說话就问:“我說把你当朋友,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萧厉看着他說:“齐老师,我十五岁就在街上做打手,沒有学问也沒什么修养,您這样的人怎么会欣赏我?”
齐修远微微一笑:“那如果我說当初我在望江茶楼請你吃饭,单纯就是想和你交朋友,你肯定也不信了?”
萧厉也笑:“齐老师,您要是我,您信不信?”
齐修远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說:“你十五岁的时候就做打手,我十五岁的时候還跟着家裡人住在封龙县那裡。”
萧厉不知道他說這個干什么,只好疑惑地看着他。
齐修远却沒看他,继续說:“封龙县很久前有個帮派叫封龙帮,你听沒听過?”
萧厉想了想說:“好像是很老的前辈们创下的帮派,听說是开赌场起家,首领叫‘独眼三哥’。”
齐修远笑了笑:“后来封龙帮被铲除,帮众们也全都四散逃亡。但是封龙帮的老大却带头自首,在监狱裡待了二十年,出来的时候儿子都结婚生子了。”
他抬起头来看着萧厉,慢慢說:“他就是我爷爷。”
萧厉震惊地看着他,過了一会儿才說:“怪不得您一开始就不怕我。”
齐修远說:“我爷爷人很好,很疼爱我和素素。他出狱的时候五十多岁,還经常有人找来拉他入伙,他从来沒答应過,但是对那些人很和气。他常常跟我說:他们走的路不一样,但是人和我們一样。”
萧厉說不出话来。
齐修远看着萧厉,慢慢說:“现在我說我欣赏你,想和你做朋友,你是不是信了?”
萧厉看着他,露出一個笑容。
齐修远从来沒见他這样笑過,只觉得他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仿佛把自己都照亮了。
然后他听见萧厉說:“齐修远,你這個人真有意思。”
第18章
“刀疤萧,咱们可好久沒见了啊。”三四十岁的壮硕男人坐在锦庭华丽的包厢裡,一边悠然自得地抽着烟,一边跟萧厉打招呼。
“我可是守法良民,還是少跟您见面的好。”萧厉笑着跟他打哈哈,一边也在桌旁坐下,“吴处长,您怎么来這么早?”
“還不是为了把這個给你们。”吴庆华打开公事包,掏出個大信封扔過来,“怎么能当着周局的面把局裡的秘密文件给你们?”
萧厉接過信封,笑道:“我明白,周局长沒有当面见,就可以当不知情。”
吴庆华点点头,一边喷着烟一边问:“你怎么不打开看看?”
萧厉摇头:“吴处长您太看得起我,我可看不懂這些东西。”
“有什么看不懂的?”吴庆华把烟夹在手裡,伸手又抢過信封,“還是說你们有专人给分析這玩意儿?娘的,现在的帮派真是人才济济啊。”
說完他打开信封:“喏,你看這份化验报告,是你那天进医院抽的血。”
萧厉皱起眉头凑過去看,過了一会儿說:“吴处长,我确实看不懂。”
“看不懂数据看下面的结论嘛!”吴庆华瞪過来,然后指着结论部分挑挑拣拣地念道:“這种化学药剂能麻痹神经,使人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不過精神清醒。本省不多见,但是在邻省和南方某省非常普遍——”他哈哈大笑,继续念道,“‘在多起酒吧□案中有见使用’。哈哈哈哈哈我說犯罪动机怎么那么难找,原来是冲着你的屁股来的!”
萧厉额头青筋暴跳,但是仍然保持着微笑任他大声戏弄,吴庆华正笑得开心,忽然想起一件事,低头在桌子上的纸片中一番查找,拿出一张照片說:“那這個英雄救美的是哪個?”
萧厉拿過来,原来是凯旋门附近的交通监控摄像的截图,虽然画面质量不好,但很明显能看出是齐修远在背着他拦车。
“录口供的时候沒见你提到啊,你不是說你自己跑出来的?”吴庆华怀疑地看着他。
“這個人就是我一個朋友,他和這次的事情沒什么关系。”萧厉手指在桌面上敲打,“吴处长,能不能别让他牵涉进這件事情?”
吴庆华吸口烟,眯着眼看他开始打官腔:“刀疤萧啊,這次事情很严重,是外来杀手集团作案,不是本地帮派火拼,局裡很重视。”他嘿然一笑,“我們刑警也不是除了包庇你们什么都不干,尤其那帮小瓜蛋子们,查得很认真啊。”
萧厉微微一笑:“我想吴处长您肯定有办法。”
吴庆华话锋一转:“不過,要是上头有命令,让他们销毁這個人的有关材料,从此绝口不提,他们也很聪明,会明白什么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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