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望父成龙 作者:刀一耕 第二十三章望父成龙 第二十三章望父成龙 郭芬来得快,走的也快,眼见来迟一步,倒是丝毫都不扭捏,与众人见礼罢,告個罪,随后就又重新上马,带着他的一队家丁扬长而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陆洵不但正式邀請他们兄弟参与《小池》的「初读」,且還把「初读」会的地址放在了他家的花厅,這对他而言,不仅是一种相当信任和看重的表态,同时也对提升他在士林文坛的风评地位,颇有好处,因此這位老兄今天显得有些格外的意气昂扬。 唯一奇怪的是,這家伙给陆洵留下的印象,是相当擅长死缠烂打,今天来而复去,却又显得格外的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裴易和严骏二人,随后也告辞而去,裴易要去帮陆洵打听事情,而且有這個任务在手,他显得特别积极,严骏则是打算转回书院裡去上课。 他显得比裴易要淡定许多。 等這些人都走了,陈胄倒是沒有要走的意思,先是三言两语打发了那帮差役,命他们在坊内巡视三天,一旦有貌似“行卷”者,即行驱逐,万不可令那帮人扰了“县君挚友”陆先生的安静,然后便同陆老爹、陆洵一并,进了院中。 彼此到堂屋裡坐下,陆家并沒有什么好待客的,茶叶都沒有,這年头连暖水瓶都沒有,连开水都要现烧,陆老爹就显得略略有些局促。 然而陈胄却表现得毫不在意。 简单几句客气话,等陆老娘扯着陆温一并去烧水了,陈胄马上就道:“在下此来,一为道谢,二为解困,却不過都是小事罢了,身所负者,尚有一請,实在是县君那裡,有些羞于启齿,這才命在下前来探探口风。” “哦?不知县君有何钧旨?” “县君有一個侄子,向来甚为爱重,倒比洵兄要略长两岁,今年十九了,才华天赋,自然是不差的,现拜在天元宗门下,已经点亮了七处星宫,便在天元宗内,也算出色的弟子了,只是,他最近似乎是遇到瓶颈了,进益甚是艰难。县君素来爱他,又逢這次洵兄要举办《小池》的「初读」之雅会……” 沒等他把话說完,听他提到那位周靖周县君有個侄子,陆洵就已经大概猜到他要說什么了,不過還是耐心地听他說完。 他甚至還有闲心,看了自己老爹一眼。 陆老爹有点懵。 修仙他是知道的,大诗人写了好诗好文章,能有助于修仙,他也是了解的,但他毕竟是从最底层挣扎出来的,连字都不认识,对于修行内部的很多事情,就实在是乏甚了解了——比如「初读」,于他而言,就算知识盲区。 从他往上数,家裡十辈子八辈子都沒有個识字的,他当了捕快之后,眼界算是开阔了,但這些事情,依然不在他关注的范围之内。 不過父子俩交换個眼神儿的工夫,陆洵知道,他還是听懂了陈胄這番话最基本的意思——简单来說,周县君有求于自家大郎。 于是他有点紧张。 他向来怕官。 他们這些差役,遇到合适的机会,赚点灰色收入,也就到顶了,拿手裡的哨棒吓唬吓唬无知的小老百姓,也勉强算是权利范围之内,但那些官却不一样,他们轻飘飘一句话,說打就要打,几十板子下去,好生生一條壮汉,都能要了半條命去,更不要提大笔一勾,足以破家灭门了! 在他看来,那些官们实在可怖,也因此,他很警觉、并且畏惧自己儿子有了点小名气之后,就跟周县君有過多的接触。 或者說,他怕自己被灭门。 于是這個时候,眼看陈赞画快說完了,他也听懂了,就频繁地给陆洵丢眼色。 “哦……原来是這样!” 陆洵沉吟了下来。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初读」当然是不限人数的,但陆洵却并不准备這么轻易就答应他。 在自家老爹被打之后,周县君表现的很积极,最终的结果也很好,陆洵当然要承情,但他不但给了周县君一席听位,還给了陈胄也一席听位,以此作为酬谢,是绝对足够了的,再多要,就有些過分。 再考虑到双方只是初识,算是第一次尝试凑成一個小圈子,這位周靖周县君却一上来就提出如此非分的要求……就更是显得有点贪了。 “……当然,蒙授二席与闻,已是過重,县君也知道,再提要求,实在是于理不合,于情更是不通!可实在是四星之诗的与闻,太過重要了,偏偏县君又实在是看重這個侄子,因此,县君思之良久,還是决定派在下過来,却是想要问问,洵兄可有什么一时为难的事情,若有,不妨提出来……” 原来是要谈交易! 這個好,這就对了。交易嘛,那就当然可以谈了。 而且,自己需要的东西太多了。 沒办法,穿越過来家底儿就是這样,虽然吃喝不愁,但社会地位低下,钱嘛,老爹老娘那裡,可能還攒了点儿,但前些年买這一套大院子,应该也是让他们失血不少,所以穷還是穷的——人当然可以并且也理所当然的要有远大目标和追求,但当时当下的衣食住行,却毫无疑问是最急迫的。 一时半会儿,远大理想還谈不上,就先改变一下家庭的处境好了。 陆洵扭头,看了自己老爹一眼,笑了笑,道:“若說为难的事情,倒是也沒有。寒家虽穷,某自小长大,却也是父慈母爱,吃得饱、穿得暖,我与二弟,還都能读书修行,除此之外,并沒有什么所求了。家父虽是贱役,地位低贱,却于刑名之上,颇有专研,也算是乐得其业,既如此,夫复何求?” “洵兄甘于清贫,实在叫人敬佩!” 陈胄闻言不由面露喜色地缓缓点头,随后便也扭头看向了陆老爹,“然,人活于世,岂能只求自身安稳?如陆老先生這般,身在刑名多年,处事老练,素有威严,又岂能长久屈居人下?” 肯谈就好,有所求就好。 就怕陆洵也像那些名士一般,傲气得不行,许多时候,竟是连谈都不愿意谈。 以陈胄的精明,又追随周靖多年,久历官场,這点潜台词,当然是一听就懂了。 也就是說,周县君想要再多得一席听位,就要着落到這位陆明陆老爹身上了。 贱役,社会地位低,這不行。 得升一升,至少做個吏员,先摆脱了贱役的身份再說。 這個要求很合理。 以一首四星之诗的与闻听位而言,這点要价,更是绝对不算高。 只是,陆老爹的上司怕是要倒霉了。 县衙之内,设左右曹,左曹主理民政,举凡户籍、税赋、劳役等等,都在治下,右曹则专司刑名,县衙裡的所谓三班衙役,站班、壮班、捕班,就都归右曹管辖。那么,陆明陆老爹這位捕班的班头儿,要想升一升,最便捷的思路就是直接把他的顶头上司给顶下去,换了他来做這右曹掾。 右曹掾位虽不高,权势却不小,虽然說到底仍旧只是一吏员,但手中却执掌着一县之刑名,实在是最适合陆老爹了。 而且,以陈胄对自家那位主顾周靖周县君的了解,他丝毫都不怀疑,县君是一定会立刻答应的——這一席听位,他必须拿到,而换掉手下一個小小属吏,对他而言又实在是太過容易。 “话虽如此……唉!不瞒赞画,家父其实连字都不认得,便是屈居人下,也只好如此罢了!” “岂能如此!人常言望子成龙,殊不知,其子亦望父成龙也!” 探明了陆洵的意思,陈胄心中有底了,当即站起身来,拱手道:“某当归告县君,想来以县君对洵兄之仰慕,对陆老先生之敬重,必不使陆老先生再有壮志难酬之憾!……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