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被女鬼逆推 作者:苏若禅 狂飙第49章 书名: 第49章 早上起来沒有早饭,昨天晚上那点晚饭已经消化干净,陈克觉得肚子咕咕叫。到别人家做客,就得遵从客人的礼数。庞梓不吭声,陈克感觉他俩就得先饿着。這年头又不是21世纪,遍地都是超市和小卖部。你敢出去买吃的,估计消息很快就传到庞梓耳朵裡。庞梓招待客人不周,逼得客人亲自出去买吃的充饥。所谓客从主便,客人一定要估计主人的颜面。陈克是来交朋友,而不是来结仇的。把庞梓弄得颜面无存,有何意义呢。 庞梓陈克开始反省自己,为何拜会客人,沒有拎一堆礼物呢。联想起严复来拜访自己,都带了点心。陈克认为自己实在是错大了。如果拎了一堆吃的上门,好歹庞梓也不会招待的這么差。想归想,過去事情也沒办法重来。陈克暗地观察了陈天华,见他和自己一样安之若素,到也放下心来。 “星台,咱们今天暂且不出门了吧。” 陈天华沒见到陈克出尔反尔的,他好奇的问道:“为何?文青不是說要去社会调查么?” 陈克把自己的顾虑给陈天华說了,既然庞梓沒吭声,贸然出门也不合适。這等担心也挺有道理,庞梓的待客礼数颇差,现在就更不能挑起任何矛盾。陈天华也是這個意见,两人干脆就猫在屋裡面說话,厢房的门也不出了。 革命的事情也不太方便谈,话题就转到了個人的問題上。陈克自己不敢說自家出身,他也不能问陈天华的出身。剩下的话题就很少,說着說着,大家就谈起了婚姻問題。陈克今年25岁,陈天华和秋瑾同岁,今天都是30整,比陈克“大了”五岁。问起陈天华为何不结婚,得到的答案很传统,“匈奴不灭,何以为家。” 陈天华以为陈克大概和自己一样,便随口问了陈克一句。陈克回答是另外的一种正统,“還沒有来得及找老婆。” “文青家裡面沒有给文青许下?” “一直读书,家裡面哪裡有心思给我张罗這等事。本来說是要等我读完了书再张罗,结果我這就跑出来了。” “竟然有這等曲折。”陈天华叹道,“却不知文青喜歡哪种类型的姑娘?” “第一,不能是小脚。第二,我想找個大家闺秀,知书懂礼。我在家的时候,一直被母亲抨击,认为我行事如同野人一般。有個贤内助,至少能够有人讨论一下這些問題。第三么,越漂亮越好。”陈克說完哈哈大笑。刚笑了两声,又怕惊扰了庞梓,立刻把后头的笑声憋回肚裡。 “這次到京城,文青倒是可以寻寻有沒有這等合适的。”陈天华打趣地說道。 “再說吧。天知道官府家的小姐都被教育成個什么德行。若是哪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我是绝对不要。倒是星台,若觉得有合适的,我定然大力支持。” 陈天华只是讪笑一声,却不回答愿不愿意。 两人都是革命者,哪怕是闲聊,說着說着自然而然就拐回了本行上去了。 “我在日本的时候见過梁启超,当时听他說改良,倒是心有所感。当时正值日俄战争,满清沒有能力约束交战双方,只好宣布“局外中立”。1905年1月,日本《万朝报》刊登了一篇文章,预言中国即将被瓜分,我們在日本的留学生看了之后都是哗然。我就写了《要求救亡意见书》,要求满清政府实施宪政、救亡图存。应当实行变法,早定国是,予地方以自治之权,予人民以自由、著述、言论、集会之权。同时,国民应当承担当兵、纳租税、募公债、为政府奔走开导的义务。” “哦,這大作我還沒有来得及一观。有空得看看。” “文青莫要笑我,那时候我還无知。直到和文青写了這书,方才恍然大悟。我以前种种,竟然都错了。不過当时,我是预备拼将一死,去北京上书。若不是日本的同志们百般劝解,我只怕就去了。” 陈克不知道還有這等事情,想来這大呼反清革命的《猛回头》《警世钟》作者陈天华,竟要在北京紫禁城的丹墀下三跪九叩,吁請清朝皇帝恩准立宪,這无疑是给垂死的清朝政府注射了一针兴奋剂,必将给革命事业造成极大损害。日本的同志全力阻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們开辟了根据地之后,就会自建政府。救国之事,无需满清操心。”陈克笑着說。 见陈克自信满满,陈天华倒是露出了迟疑的神色,片刻之后,他终于问道,“文青,同志们私下谈起你,不少人說你定是高官子弟。不然的话,绝不可能看問題如此高屋建瓴。能从天下的角度来看。” 陈天华知道陈克从不谈及自身,這话說得本来就沒什么底气,见陈克并沒有回答的意思,他立刻换了一個话题,“文青,中国能否得救?我以前谈及波兰亡国,印度亡国,只觉得两国民族性的弱点中国都有。這件事情不知道文青能否教我。” “民族性就是扯淡。”陈克的回答毫不客气,“咱们讲唯物主义歷史观,說的是生产力决定社会关系。就拿中国人一盘散沙這种屁话为例。中国這种农业国,你看看农村,大家一辈子估计也就是在這方圆百裡内逛游,若沒有什么特别的亲戚,出了百裡你找谁去?中国這么大,于是看起来就是一盘散沙。等咱们以后搞起工业化,动辄数千人规模的工场建起来,数十万人口的城市建起来,這民风自然就有了改变的基础。以后铁路網建成,人民也有了钱。能够出门游历大好河山,走访结交各处朋友,這民风就会更加不同。所以民族性一說,纯盘就是扯淡。中国人民是伟大的人民,因为一個文盲都知道要建立一個良好的道德秩序,要有一個强大的政府。有這样的人民,中国断然沒有灭亡的道理。我們现在的差距,是农业国与工业国的差距,与民族性一点关系都沒有。” 听了陈克這话,陈天华连连点头,“文青,這话甚为精妙。不妨写下来吧。” 提议很不错,而且两人也沒有别的事情可做,陈克干脆盘腿坐在炕上,一面和陈天华讨论,一面写這篇文章。写着写着也就中午了。庞梓在院子裡面招呼两人,“两位陈先生,咱们出去吃饭。” 有庞梓带头,加上昨天不少人见過陈克和陈天华,這围观的情形自然好了很多。至少小孩子们沒有跟昨天一样围着看。村东头有户人家,院子颇大。昨天去洗澡前陈克倒也见過,沒想到這裡居然是個饭铺,庞梓带了两人进去,就招呼开饭。這這方也沒有什么菜单,陈克等老板過来,率先给了老板两块银元,“吃完了结账。” 庞梓万万沒想到陈克竟然会這么做,嘴上客气了几句,却也沒有阻止。倒是饭铺的老板,脸色颇为尴尬,让陈克觉得很不对头。他又试探着掏出几块银元塞给老板,老板脸色登时大为好转,但是老板依旧沒有走开的意思。陈克猜测庞梓只怕是在這裡欠了不少饭钱,他看着老板的脸色,又塞了五块银元過去,老板這才高高兴兴的离开桌边置办酒菜去了。 “這不行,這不行。陈先生太客气。我這都不好意思了。”庞梓总算是给了陈克一個真正的笑容。 “下顿庞兄請了就好。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說话间,酒肉一样样的端了上来。庞梓热情地给大家添酒布菜,很是有江湖人的豪气。 热气腾腾的熏肠端上饭桌,香气扑鼻,陈克尝了一口,熏肠的主料是五花肉和鸡蛋、還有其他的香料,吃起来肥而不腻,配合了乡村酿的白酒,实在是美妙。 陈克大赞熏肠的美味,庞梓笑道:“我有個本家叔叔,卖的是大饼卷熏菜,那才叫好吃。” “山东的大饼卷菜我吃過不少,咱们這边的做法和山东有什么不同?”陈克对此颇有兴趣。 庞梓走南闯北,陈克也算是见多识广,陈天华同样国外国内都跑過,大家谈起各地的美食,這就颇为投缘,一口酒,一口肉,边吃边谈,兴致起来,大家把各自吃過的美食一一罗列,从中国一直說到日本去,连饭铺的老板都忍不住大呼羡慕,原来各地有這么多好吃的。 酒足饭饱,老板要结账。陈克趁着有些酒意,正好醉醺醺的說道:“先挂在這裡,下次再說。”說完就起身拉了庞梓和陈天华出门。 众人回到庞梓家,立刻就亲近了许多。還是昨天带了豁口的碗,還是白水。大家就天南海北的扯了起来。闲扯了一阵,庞梓问道:“陈先生,武大哥說你是革命党。你们還真的要造反不成。” “当然是要造反。不造反我当什么革命党?” “两位陈先生都是海外的留学生,你们不会信洋教吧?”這個問題其实挺困扰庞梓的。 陈克毫不迟疑的答道:“我們一点都不信洋教。若是等我們以后造反成功,一定要把洋教从中国铲除干净。” “一定要铲除干净,那些信洋教的统统都要杀了。必定要他们個個不得好死!”庞梓咬牙切齿的应道。 陈克倒沒有杀人的意思,但是看庞梓這样切齿痛恨,他也不敢多說這些,便换了话题,“庞兄弟,我是准备起来革命,一定要推翻满清官府。所以我得准备的东西,地方可多了。不知道庞兄弟起来闹一闹,准备闹到什么地步?” “這……”庞梓不肯說话。 “庞兄弟,我且不說你能闹到什么程度,這是你家的机密,我不能打听。不過我想說說我准备怎么闹,庞兄弟帮我指点一下咋样?” 听了陈克的话,庞梓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我想在当地闹一闹,无外乎杀官造反,或者让当地把官变成個摆设。那我得有一帮铁了心跟我的兄弟。有了這帮兄弟,我還得让他们吃饱喝足。”陈克說道,“假如有了這么200号兄弟,每天一個人吃一斤粮食。這一年365天,就是73000斤粮食。這些粮食从哪裡来?庞兄弟,咱们河北一亩地能打四百斤麦子么?” 庞梓听了陈克這么详细的說起数字来,就有点心虚,“可沒有這么多。” “二百個兄弟们跟着我,一個月就算是半两银子的花销,嗯,我来算算,這一年365天,嗯……一年就得有3190两银子的费用。庞兄弟,想凑够這些钱可不容易。”陈克說道。 “打几家大户,也差不多就够了。”庞梓毕竟是年轻,陈克一起头,他就忍不住跟了下去。 “大家都乡裡乡亲的,你打了大户,保不准跟着你的兄弟裡面就有和大户们沾亲带故的。要是有人和你一說情。你打還是不打?”陈克追问道。 “這?”庞梓觉得自己的确沒有考虑過這件事情。 “要是小闹一下,倒也沒什么。如果想大闹,长期闹。不先考虑周详可不行。”陈克总结道。 “怎么個大闹,怎么小闹?”庞梓彻底来了兴趣。 看着庞梓兴致勃勃地神态,陈克說道:“大闹呢,你先找些兄弟,弄几條枪,围了衙门,說要造反。官府肯定要出来劝大家。然后兄弟们還不要同意。官府最后肯定要问,你们到底要如何。這时候庞兄弟你出面說,我們要组個镖局。官府绝对会答应。” “好!”庞梓拍了一下桌子。 “然后庞兄弟這镖局就开始搞些马帮什么的,在火车站运运货。也是能赚钱的买卖。這头赚点钱,在乡裡面,庞兄弟也不要打大户,你要拉了百姓减租减息。在村裡,你過個红白喜事,随便借点钱,就可能家破人亡。庞兄弟你有镖局,拉了乡亲们大户们减租减息。他们也不敢不减。你靠了乡亲,每家给你点钱粮,积少成多,几万斤粮食不算啥。” “妙啊!”庞梓目光灼灼,“陈先生会說得妙啊。” 陈克笑了笑,“那以后么,我是觉得,庞兄弟如果大闹起来,最后還是得革命。” 一听陈克說起革命,庞梓立刻沒有了兴趣。他问道:“這小闹怎么讲?” “小闹么,恕我直言,庞兄弟你就可以随便闹。反正闹起来官府就派人来抓杀你和你的兄弟,下场肯定是個死。所以咋闹都成。”陈克直言不讳的說道。 听了陈克的话,庞梓拍案而起,“你娘!” 不欢而散就是這样,庞梓气冲冲的离席而去,陈克也不生气,喝完了碗裡面的水,他就和陈天华回了厢房,继续写上午的文章。傍晚时分,两人和昨天一样,出门去洗澡。 北方秋天的晚上,天空中星光灿烂。沒有被污染大气层,星空仿佛低垂到触手可得的模样。草木中各种虫鸣,還有风吹過环绕村庄的枣树林的声音,舒适的令人有些昏昏欲睡。 陈克和陈天华洗完了澡之后在村外的田垄上缓缓走着,在屋裡面說话总是不方便。陈天华看到四周沒什么人,他這才道:“文青,你为何不在這裡与這位庞老兄一起起事?” 陈克知道陈天华非常希望立刻起来造反推翻满清,他也不直接說穿陈天华的想法,只是赞道,“星台问得好。你为何要說起事而不是革命?” “听了文青所讲的革命,我现在可不敢妄言革命了。” “庞兄弟就算是现在起事,也不是革命。更何况庞兄弟是否真的要起事還在两可,我何必掺和呢。”陈克的声音平静的仿佛在讨论晚饭吃什么一样冷静。 听到陈克如此明显的要拒绝参与庞梓造反,陈天华声音裡面有些许激动,“文青,你就要白白放過這机会?至少也得向庞兄弟讲讲革命道理吧。” “革命道理?呵呵。”陈克笑了,“我今天已经讲過了啊。庞兄弟听不进去,我也沒有办法,” “讲過了?”陈天华有些奇怪。 “革命就是得有钱,得有人,得发动百姓。咱们自己讨论的那些不是革命,仅仅是革命理论。” “文青觉得庞兄弟听不懂革命理论?”陈天华觉得有些明白陈克的意思了。 “庞兄弟不是听不懂革命理论,而是庞兄弟听不进革命理论。在庞兄弟看来,造反就是和官府对着干。這個倒是沒错,但是怎么对着干,要干什么。庞兄弟现在自己也不知道。我建议他和百姓一起要求减租减息,庞兄弟不肯听。我也沒有办法。”陈克還是悠然的說道。 陈天华不說话了,两人又走了一阵。陈天华這才打破了沉默,“文青,你能不能說說,如果庞兄弟按照你說的去做了,他会遇到什么?” “地主们会集体起来对抗他。”陈克毫不迟疑的答道,“天华,当今天下都是食利者的天下。满清把持政权,征税,海关,他们靠這個過活。官员们把持了地方的大权,所谓贪官污吏,不過是這些人用手裡面的权力食利。地主士绅们靠了地租過活。有钱人放贷。买办们靠把持一些国内的销售渠道過活。读過书的人,又靠了垄断這知识来過活。整個中国,满清、官员、地主、有钱人、读书人,沆瀣一气,一同压榨百姓,老老实实靠劳动的百姓,反而活不下去。” 听了陈克的话,陈天华抑郁的答道:“百姓不易啊。” “不平则鸣。若是天下太平,谁肯跟你革命?百姓们要要活下去,只有靠革命。這革命的干柴,早就在百姓中存在了。我們人民党不過是一点子火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就看你這火花落在什么地方。到底怎么发动百姓,這革命到底要达成什么目的。” “這就是文青所說的人民革命和有产者革命的区别么?”陈天华叹道。 “庞兄弟是造反者,可他现在還不是革命者。咱们的事情這么多,现在不可能花偌大精力来让他入党。所以我今天說话是不好听,不過也沒有办法。尽力而为吧。” 陈天华把陈克說的整体想了一遍,最后才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第49章 第49,到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