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魔宗
張亮自是贊同，雖然對那些繁瑣的禮儀心底討厭，但是卻也不得不爲之，幸好這時候還沒有實行跪拜之禮，臣民受到君主接見時，也多是舉止恭敬，保持爲臣的本分即可。
。。。。。。
第二日，張亮早早的起牀，雖說聖旨上是說讓自己在早朝之後到達皇宮，然後等待皇后的接見，但是這時候，還真沒有人敢踩着點去的，張亮倒也不會例外。
老實說，張亮自從來到照水城之後，這麼長時間以來還從來沒有到過皇宮，甚至近距離觀察都沒有過，僅有的幾次，還是從距離皇宮很遠的地方，匆匆走過。
在張亮的印象中，作爲一國的皇宮，自然應該是守衛森嚴，生人勿進的場所，凡有私自接近者，自然是格殺勿論。然而事情卻是並沒有張亮想象的那名殘酷，但是卻也是自有它的章法和威嚴。
因此，當張亮拿出自己證明身份的東西之後，守衛皇宮的持戈衛士這才驚異的看了一眼最近風頭正勁的武狀元，然後丟下一句：“在這等着，我去通報。”之後，就匆匆離開，其他人自然是各司其職。
這位衛士倒也沒有怠慢，不久之後，那名衛士就重新返回，並且就在他身後帶着一個渾身發福，臉色白白胖胖的中年太監。
看着眼前這位面白無鬚的內宦，熟悉中國古代歷史的張亮，自然不會像一般人那樣輕視這羣身體殘缺者，目光中更不會流露出絲毫的鄙視之情。
“這位就是張狀元？”那名宦官看了張亮一眼，注意到對方眼中的清澈，暗自點了點頭，自己自從進宮這麼多年，早就不知道引導了多少武狀元，有垂垂老者，有雄心壯年。但是這麼多年來，那些有幸被接見的武狀元，每當看到自己，縱使是掩飾的極好，但是他仍然能夠看出對方眼中的鄙視，他也從自卑到憤怒，直到現在的無動於衷的轉變。
但是縱使如此，每一個人骨子裏仍然希望得到別人的認可，這時候看到張亮竟然沒有向旁人那樣看着自己，心中頓時有些高興，語氣也不自覺的輕柔了下來：“若是，跟着我來即可，在宮中切不可胡亂走動，也不可隨意亂看，免得惹禍上身。。。”
張亮倒是沒有覺察到不同，聞言後，只是以爲這是例常的交代，躬身應了一聲：“在下正是張亮，這次可要麻煩公公頭前帶路。”
那名公公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也不再多說，自顧在前面走着。
一路上，只見皇宮之內，整體佈局氣勢恢弘，雕樑畫棟富麗堂皇，在晨光的照耀下，美不勝收，而華美的宮殿建築羣更是到處都是。而一路行去，又戒備森嚴，顯示出了王族的威嚴。
然而還沒有走過第一個建築羣，張亮就被另一名執事太監接應，然後安排進了一個小房間中，同時內侍房也派人前往皇后宮中通知，張亮在這邊循規蹈矩地按程序執行一切見駕手續。
然而，正在等待中的張亮，自然不會知道，今日早朝，皇后娘娘並沒有參加，而是在她垂簾聽政之後，第一次急匆匆的派人通知早朝今日取消。
這次，皇后娘娘不爲別的，更不是爲了接見張亮，而是在自己的宮中，接見另一個多年不見的好姐妹，但是，這次談話，卻也是對張亮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師姐，這麼多年了，你爲何還是在記恨師父？！”一個寬廣開闊的宮殿中，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在這裏，但是這時候卻是忽然想起了一個女子的聲音，裏面夾雜着痛苦和憤怒，以及不甘。。。
原來此宮正是皇后孫理的寢宮“錦華殿”！
而開口說話的女子，這時候卻是一身黑紗，臉部也被遮擋起來，顯得身材更加的美妙絕倫，一股子神祕感更是撲面而來。
“不甘心又如何，甘心又如何？！這麼多年來，每天夜裏都會夢到我被師父挑斷手腳筋，廢去我武功的情形，要不是我命大，被我夫君救了，我現在早就成了一堆枯骨，那時候，師父何曾想過我的生死？！”皇后聽到這話，嬌媚的臉上閃過一抹痛苦和憤怒，聲音也有些嘶啞起來，彷彿想起了當年的那個雨夜，自己在雨夜下的無助與淒涼。。。。。。
聞言，旁邊一身黑紗的女子一陣沉默，當年她的年紀還小，但是也聽說了當年的那段祕辛，當此時聽到當年對自己一向照顧有加，像自己姐姐一樣的女子，說出這些年來的怨恨，竟然不知道如何接話。
當年的事情怪得了誰呢？如果真的怪師父的話，也只能怪師父不能護住自己的弟子，怪自己這些人當年還小，無法幫助師父。。。
“唉。。。”黑紗女子嘆息了一句，頭微微低下。
“當年的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但是這痛苦卻是依然還在，那個男人仗着自己的爺爺是宗內的長老，就想要強迫於我，而我卻是宗主的弟子，連自衛的權利都沒有？！呵呵，你說，這是不是很諷刺的事情？我殺了那人之後，卻是從來沒有後悔過，你可能不知道，當年我看着那人像狗一樣跪在我面前求饒的時候，我心中是多麼暢快！然後，我親自把那人的下體用劍割掉，然後挑斷了那人的手筋腳筋，折磨了那人整整一個晚上。。。。。。”孫皇后的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滑出顆顆晶瑩的淚珠，從腮旁滴落，而臉上卻是散發着一股股帶着莫名笑意的慘白神色，悽然可悲。。。
整個大殿內，一時之間靜悄悄的，有風從大殿內吹過，殿內的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逐漸飄蕩在空中，然後擴散消失。
殿外，那名一頭白髮的老者，嘆息了一聲，眼中閃過憐惜之色，搖了搖頭，看向了遠方的天際。。。
風越來越大了，一片剛剛聚集的雲彩，還未成型，又被一陣烈風撕裂，變成縷縷絲絮，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鬼天氣！”被內宦領到一個大殿前等待的張亮咒罵了一聲，把被風吹起的袍服，重新壓下，又重新靜靜的站在一旁等待着。
“你這次過來，有什麼事情嗎？看在咱們多年的份上，如果需要，我幫你一次。。。。。。”不知道過了多久，孫皇后終於恢復了以往在人前的高貴與冷傲，似乎剛剛不是自己一般。
看着對方有些冰冷的神色，旁邊的那名女子嘆息了一聲，自己的這位曾經的師姐，依然是這麼的高傲好強，縱使經歷過那件事情之後，卻是本色不改，不知道自己是該敬佩她還是憐憫她，想到以往那個對自己疼愛有加的師姐，心中微微的有些疼痛。
沉默了許久之後，黑衣女子這才輕輕的說道：“師父，他老人家已經去世了。。。在臨死之前，師父曾經給我說過，說他這一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就是死前，你離開之後，師父就從來沒有開心的笑過。。。”
孫皇后聞言，眼中閃過一抹暗淡的神色，一抹複雜的神色在眼中流轉，她不知道爲何，聽到這個消息，本該高興的她，卻是心中再也難以興起半分的喜色，眼中不由浮現出了那個沉默寡言，但是卻溺愛自己師姐妹的男子，心神一時之間竟有些恍惚。。。
“他後不後悔，死還是不死，和我又有什麼關係，當年他把我逐出宗門，廢我武功的時候，爲何能冷的起心腸。。。”孫皇后身子晃動了一下，縱使多麼的恨那人，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忽然聽聞那個曾經疼愛自己，把自己當成女兒一樣的男子死去的時候，心中卻不知那陣陣的疼痛，直入肺腑，硬氣心腸的聲音帶着難掩的顫音。
接下來，又是長時間的沉默，孫皇后一雙秀美的手指攏在袞服之中，死死的握着，直到殿內的角鈴響起，她才清醒過來，久久之後，這才說了一句話：“現在的魔宗是誰在負責？！”
旁邊的那個女子聞言，眼中閃過一抹亮色，師姐終究心還是軟的。。。
“現在宗門當家的，已經變成了大長老另一個孫子東方勝。。。”女子輕聲說了一句，嘴角含着淡淡的苦澀之意。
“東方勝？！”孫皇后聞言一愣，然後就是皺着眉頭，苦苦的思索起來，想要尋找出這個人的記憶。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孫皇后臉上忽然涌現出一抹恍然之色，但是接着眉頭卻是皺的更緊了：“東方勝。。。怎麼可能？！那人不是天閹嗎？！”
旁邊女子聞言，無聲的點了點頭，然後接着道：“唉，當年誰又能想到，大長老在自己的孫子被你斬殺之後，曾經極度苦悶之下，跑到了外面遊歷去了，師父知道後，自然不會阻攔，也就隨他去了。。。然而沒有想到的是，就是這場遊歷，埋下了接下來一切的禍根，給本來就不穩的宗門，帶來了更大的災難！”
孫皇后一直靜靜的聽着，並沒有插話。
“原來這次大長老外出，根本就不是遊歷散心，而是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一本叫‘葵花寶典’的武林絕學，並且找到了掩藏的地方，時隔一年之後，大長老纔回到宗門，並祕密帶回了這本絕學。。。接下來，大長老親自帶着東方勝一起閉關，直到三年前雙雙出關，而大長老卻是死在了閉關的場所。”黑衣女子語氣漸漸變得有些飄忽起來，眼神也慢慢的有些迷離。
“在東方勝出關之後，師父正準備帶人前去慰問，但是沒想到的是，此人竟然功力大增，幾乎和之前處於兩個極端！那人自己直接闖進宗門重地，然後直接殺掉師父當時的貼身暗衛十數人。然後攻擊師父，師父大意之下，一時不查，被對方打個措手不及，再加上對方的功夫，格外的詭異莫測，頗有些邪性，師父的天涯劍又沒有練成，竟然。。。竟然在那場鬥爭中喪身於對方劍下！”黑衣女子輕輕道出了緣由。
孫皇后的手指驀然一緊，然後抿了抿嘴脣，點了點頭，沒有多說。
“再後來，此人竟然喪心病狂的開始了在宗內的大清洗，接連殺害數位跟隨着師父的數位長老，然後又開始屠殺同門，凡是和師父有交情的同門，當時在宗門內的，無一例外，皆被殺害，那一段時間，整個宗門內部，血流成河。。。”
黑衣女子說道這裏的時候，臉色開始微微的變化着，眼中閃過痛苦之色。
“那。。。獨孤長老呢？！”孫皇后臉色終於鉅變，臉上強忍的從容之色，也消失的乾乾淨淨！
“獨孤長老。。。在師父死去之後，是第二個被殺的。。。”黑衣女子神情黯然，滿臉的痛苦。
“什麼？！”孫皇后一聽，臉色驀然一白，眼中流露出震驚和傷心之色，一張嬌媚的臉上，也滿滿的都是憤怒、傷心、痛苦。。。各種神色交織在一塊。想着那位在師父把自己逐出師門的時候，只有那位獨孤長老不怕得罪大長老，替自己說句公道話，要不是獨孤長老的堅持，自己的師父如何能夠頂住當時大長老的施壓，留得自己一條性命。
而且再後來，獨孤長老又親自爲自己找到一具死去的屍體，當自己的替身，這樣才瞞過大長老的耳目，這些年來平平安安的渡過這麼長時間，無人知道自己魔宗的身份。
“。。。是的。。。”黑衣女子強忍住不忍，仍然是告訴了對方實話。
孫皇后眼角微紅，無聲的用袖口擦拭了一下自己微微溼潤的眼角，身子也隨之癱軟在了旁邊的秀榻上。。。
“當時我剛剛從外面回來，和身邊的忠於師父的同門一起，把師父的屍體搶了過來，但是終究已經晚了，師父當時還有一口氣在，卻是仍然念念不忘當年之事。。。”
“說吧，你這次來，想要我幫忙做些什麼？”孫皇后終究是當了這麼多年的皇后，很快從悲傷中反應過來，聲音也變得寒冷起來。
但是，這並不是忘記，而是深深的埋在了自己的內心深處，如果說女人記仇報復起來可怕，那麼一個手中有權力的女人，一心想要報復一個人的時候，更加的可怕！
黑衣女子聽到自己的師姐這話，遲疑了一陣，終於說道：“我想要你幫一個人。”
“誰？”
“張亮，今科武狀元！”
“哦？理由！”
接下來，黑衣女子又是一陣沉默，好久之後，這才輕輕的說道：“這人適合練天涯劍，能報仇，我已經等不及也沒有時間去再培養一個孩子了。。。”
“以柔克剛，剛柔並濟？”孫皇后聽到能報仇，表情一動，忽然想到了什麼，眼中爆發出一陣異彩！
“是，此人已經懂得了柔勁的應用，而且看起來得心應手，甚至比起師父來，也是綽綽有餘，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人還能夠靈活處理好功法中的剛柔相濟，這樣以來，要是學習天涯劍，再輔以天涯訣，定能在極短的時間內使得天涯劍大成，一旦天涯劍大成，想必比起東方勝的‘葵花寶典’不會差到哪去。。。”黑衣女子想到那天看到的比武場中的情形，眼中露出陣陣神采，自己踏破鐵鞋無覓處，卻是沒想到自己尋覓良久的人，會是自己那天夜裏，無意間出手幫助的那個行事果決的男子！
孫皇后沉默了好長時間，眼中不斷的變化着，這才輕輕的嘆了口氣：“那你可知道張亮的身世和過去經歷？”
黑衣女子搖了搖頭，但是接着卻是把自己看到的那晚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話語中平平淡淡，但是仍難掩語氣中對於那個男子的欣賞。
孫皇后仔細的聽着事情的經過，忽然想到了那個在比武賽場上一直笑容溫和的男子：“沒想到，前一段時間的大案，竟然是那個看起來溫和的男子做出來，是了，後來看那人連殺幾人的行徑，倒也符合此人的性子。。。只是，自己的弟弟那邊，卻又該如何作爲？”
想到這裏，孫皇后苦惱的搖了搖頭，這才輕輕的拍了拍手，那位一直站在門外的老者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兩人面前，躬身的站立着。
黑衣女子神情一緊，仔細的大量一眼眼前的這個扔在人堆裏都不會讓人看一眼的老者，心中一片震驚，眼神不自覺的縮了縮。
那名老者有意無意的看了黑衣女子一眼，卻是沒有多說什麼。
“把今科武狀元的檔案調來，最詳細的。”孫皇后向那名叫高奴的老者吩咐了一句。
“是，老奴這就去。”老者笑着點了點頭，這才轉過身子，身形有些顫抖的向外面走去，讓外人看起來彷彿是一個弱不禁風的風燭殘年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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