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供认
将人拎到了铁妙青跟前,孙瓶在程山屏身上戳了两指,放开了哑穴禁制,沒给他能大喊大叫的气力,沒让他血气全面畅通,但至少嘴裡能出声了。
程山屏开口便问,“老板娘,什么意思,为何如此待我?”勃然大怒状。
跟過来的朱上彪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他也想知道是什么意思。
斗笠下的明眸目光很复杂,与他对视了一阵,铁妙青才道:“老程,你为什么急着出去?”
程山屏心中解析這句话,暗道了声果然,渐有苦涩意味弥漫心头,表面却惊愕状,“老板娘,我听不懂你在說什么。”
皱了眉的庾庆出声打断,“都省点時間。程山屏,我不听你狡辩,我只想知道外面埋伏的是什么人。”嫌铁妙青的效率不高,受够了铁妙青的拖拖拉拉,横插一脚,亲自问审。
或者說,他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已经将程山屏人给控制住了,已经沒了什么顾忌,要下手了!
此话令朱上彪震惊,傻子也能听出在怀疑程山屏什么。
孙瓶亦紧盯他的反应。
程山屏则震怒,“你胡說八道什么?”目光朝另几人急闪,也急忙辩解,“老板娘,一定是這小子,這小子一直与我不和,又惯于坑骗,一定是這小子在栽赃陷害我,不管他說了什么,一定别有所图,你们切不可被他蒙蔽!”
闻听此言,不知情的朱上彪有点怀疑的看向了庾庆,這位与程山屏不合是事实。
从感情上来說,庾庆還是個外人,相对而言换了谁都更愿意相信自己人。
庾庆满脸的不屑和鄙夷,伸手到身后又摸了支香点燃,吹了吹青烟,“你還不值得我浪费這种精力,我還得留点精力突围,给你两個選擇。其一,你可以不說,我只需将你挟持到洞口,有沒有冤枉你,答案瞬间便出。外面的人若与你无关,自然不会理会,若见你被挟持纷纷冒出,你說你是什么颜色?”
程山屏佯怒的脸色有些扭曲。
“到了现在,嘴硬沒任何意义。将你挟持到洞口,外面埋伏的人见你落在了我們的手上,你觉得他们会为了你对我們網开一面嗎?若以你为人质,外面不肯放過我們,架在你脖子上的刀一定快過他们出手,我們一定会先送你上路。若你真有那么大的魅力,有你在手便能让他们忌惮,那正好,我們正好拿你开路脱身。”
铁妙青、孙瓶和朱上彪皆细品此言。
程山屏脸色越发难看,他能想象到被推出去后是什么场景,外面的人一定会立刻冒出来。
锵!庾庆突然拔剑,吓了几人一跳,孙瓶迅速将程山屏扯到了自己的身后,不可能事都沒搞清楚就让人对程山屏下杀手。
然而他们想多了,庾庆剑锋点在了地上,唰唰写划,刻画出了一個方框,方框裡面画了個箭头。
他另一手的火把放低了,照在刻画的图案上,抬了抬下巴,“姓程的,能看清楚嗎?”
程山屏又不瞎,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睛瞪大了几分,喉结干咽着耸动了一下,缓缓抬眼看向对面的庾庆。
這個图案把铁妙青三人看懵了,不知何意,但感觉出了对程山屏有触动。
庾庆乐呵呵给出了答案,手中剑叮叮指点着图纹,“你以为你一路给人家留下路标,我們不知道?這是你出了古魈老林时留下的。你以为你昨晚跑去跟人碰头,我們不知道?”
铁妙青内心惊疑,盯着庾庆,心知所言若是真的,就意味着這家伙早就知道了内奸是程山屏,但這家伙却不說,几個意思?
昨晚?朱上彪想到了点什么。
程山屏两眼死死盯着庾庆,那种被当面揭穿的羞辱感令他恨不得将庾庆给生吞活剥了。
“不要用這种眼神看着我,不要妄想拉我垫背,你心裡很清楚,就算我落在了外面那群人的手裡,我也死不了!
他们需要我帮忙找第三只火蟋蟀,是不会杀我的。我只需拿两只火蟋蟀和我自己的性命做要挟,就能换得老板娘等人脱身,毕竟他们要的是火蟋蟀而不是老板娘他们的性命,我相信他们会做出明智選擇。
只要老板娘他们脱身了,外面的人就不敢杀我!
我是谁?我是锦国赴京赶考的举人,是由锦国司南府一路重点护送的今科考生。
這世上敢明着打司南府那张老脸的人,屈指可数!
远的不說,近的栖霞老妖,就被司南府一巴掌给拍死了!
就凭外面那群偷偷摸摸的家伙,你让他们动我试试看!
违了幽崖中立的规矩,司南府要交代,幽崖也保不了他们。
我只要讲明利害,晾他们也沒那個胆子动我!”
铁妙青三人听的一愣一愣,又感觉好像是這么個道理。
莫名其妙的,突然就這样了,程山屏有点脚下突然踩空的感觉,脸上更是浮现出悲愤,感觉自己在這小子面前好像被剥了個赤條條,毫无反抗之力,竟连說狠话的资格都沒有。
“你认为我們還有必要跟你废话嗎?是老板娘念旧情!老板娘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說的好听点是心慈手软,說的难听点是妇人之仁,哪怕到了现在,她依然不忍对你下手,依然想给你一條活路。但她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這样做,她只想知道真相。老板娘說了,只要你给她一個交代,她放你离开!”
好一通噼裡啪啦,令现场都安静了,该說的或不该說的好像都被庾庆一個人给說完了。
程山屏神色中渐有艰难之意浮现,更多的是不堪和愧疚。
几人渐渐读懂了,铁妙青眼中跟着浮现情何以堪,已经顾不上了庾庆为她瞎许的诺,顾得上也不会否认。庾庆沒白跟她相处這些日子,的确說中了她的心思,对妙青堂的人她下不了杀手。
孙瓶突然厉声质问:“老程,你为何這样做?”语气中亦有难以遏制的愤怒。
朱上彪怒视,双拳紧握。
孙瓶的一声厉喝,撕破了程山屏的窗户纸,他满脸无奈且无力的样子,艰难着给了句,“是鉴元斋的人!”抬眼看向了因他招认而一脸悲哀的铁妙青,“老板娘,我真沒想過要背叛妙青堂,可我沒的選擇,你知道的,我還有個老娘,我老娘落在了鉴元斋的手上。”
“鉴元斋?”
“妙青堂与鉴元斋无冤无仇,为何使如此下作手段?”
妙青堂三人皆惊,各有疑问。
程山屏盯着铁妙青惨笑摇头,“老板娘,是鉴元斋,您再好好想想,真的是毫无瓜葛嗎?”
此话一出,妙青堂三人皆若有所思。
什么情况?庾庆疑惑着看几人的反应,搞不懂,估摸着妙青堂和那個什么鉴元斋应该是有点什么扯不清才对。
程山屏:“老板娘,话說到這個地步,难道您真不明白他们因何而挟持我老娘嗎?我冤不冤?”
此问明显令铁妙青神色不堪之极。
孙瓶忽盯着程山屏问出一句,“东家那次是秘密出行,应该沒外人知道,突然遇袭,事出蹊跷,是不是和你有关?”
程山屏似无脸以对,仰天闭目,“是我把东家行踪泄露给了鉴元斋那边,我沒办法,我若不答应,他们便要辱我老娘!”
“你…”朱上彪震怒,上前就想给他一耳光。
孙瓶一把拦住了他,略摇头,又朝铁妙青抬了抬下巴,示意這事让铁妙青去处理。
铁妙青低了头,斗笠遮住了脸,外人看不清她神色。
庾庆有些糊涂,忍不住问了句,“那個什么鉴元斋和你们究竟有何恩怨?”
孙瓶一句话甩過来,“這事和你无关,无须多问。”摆明了不想让外人知道,显然有不足与外人道的隐情。
庾庆嗤声道:“真要论起前因后果来,害我受困,怎会与我无关,既然你们不想說,我也勉强不了。程山屏,有件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跟我過不去,甚至想对我下杀手,這不是我的错觉吧,为什么?”
程山屏立马扭头,狠狠盯来,“若非你多事,焉能如此,若你沒办法找到火蟋蟀,又怎会闹成這样?”
一两句话便道出了所有真相,众人一听就明白了。
火蟋蟀的任务,鉴元斋未必指望過妙青堂,可妙青堂一旦找到了火蟋蟀,程山屏就不敢不报给鉴元斋知晓,否则事后无法向鉴元斋交代。
“……”庾庆无语,懂了。
敢情自己一开始說出的那句有办法帮忙,就已经让程山屏不安了,闹了這些日子不是什么不相信他,而是想阻止他,难怪一开始就想把他给弄死,连可能性的机会都不想给他。
不知程山屏是不愿让大家知道他叛徒的身份,還是想保护大家。
事已至此,這些都不重要了。
低着头的铁妙青忽痛声道:“你走,今后互不相欠,互不相见!”
孙瓶慢慢松开了程山屏,但并未彻底放开他身上的禁制,伸手示意了一個方向,通往地下尽头的方向,“现在不可能让你去通风报信,去尽头藏身吧。”
见這边信守承诺放過,腿脚有些乏力的程山屏蹒跚前行,与铁妙青错身而過时给了句,“老板娘,我不敢說我不怕死,但我還不想死,因我老娘還在他们手中,我现在還不能死!”
铁妙青无言,偏头看向一旁。
程山屏惨笑了笑,知道這女人已经不想再和自己說话,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孙瓶夫妇又何尝不是如此。
东家重伤,還有两名老伙计丧命,他已不指望能获得他们的原谅,黯然着解下了身上的包裹,将一行的备用物品给卸下了,之后蹒跚前行。
然還沒走远,他便身子一颤,“嗯…”发出一声闷哼。
火把折射出的一道寒光在洞壁一闪而過。
铁妙青三人惊回头。
只见程山屏后背心脏部位只露着一把剑柄,鲜血在后背的衣裳上快速晕染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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