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家人
“看来今天不能玩‘你比我猜’了啊。”
在城堡某條长长的走廊裡，艾莎对走在自己身边的安娜說道。她一边說着，一边把自己的麻花辫解开，一道白金色的寒冰瀑布顿时就顺着她白皙的美背倾泻而下。
“啊呜……是啊……”
安娜打了個哈欠回应姐姐說。
“不過我是真想好好赢一回克裡斯托夫，他和雪宝的配合简直太赖皮了。下次就得和他打個赌，如果他输了，就让斯特骑着他在图书馆裡转一圈。”
“哈哈！我們会有机会的。下次我們一定会让他和雪宝输得心服口服。”
這样說着，艾莎抬起右臂，右手手掌呈托举状向上张开。随着一小团散发着淡蓝色光泽的冰雾出现，一朵白色的小雪花顿时在她的掌心中浮起，上下翻动着，充满了灵动的气息。然后又摆出一副坏笑的样子說：
“两個姐妹，心有灵犀。”
“对对！就是這样！”
安娜稍稍弯腰把脸凑到艾莎正在施法的手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姐姐手裡那朵悬浮的小雪花，脸上充满了惊奇。就像小时候，每次和姐姐偷偷玩雪时的一开始，自己总会以這种表情陶醉其中。在自己的记忆裡，姐姐的冰雪魔法，一直都那么美丽，那么吸引自己。
“要是我的手心裡能浮起一個小太阳该多好！哪怕是一朵向日葵的花盘也行啊！”
安娜心裡想。
艾莎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妹妹，回忆到過去许多美好的时光。
忽然，艾莎手中的那团原本闪动着淡蓝色光晕的冰雾很突兀地变成了紫红色。她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以最快的速度攥成拳头，收回了魔法。随之一齐收去的，還有她脸上的笑容。
她赶忙转身向前疾走了几步，停在了走廊裡一幅巨大的油画前。双手扶着镶着金色花纹的画框，目光忧郁，低头喘息。
“姐姐！你怎么了？不舒服了嗎？”
安娜被刚才姐姐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快步追上艾莎，双手扶向姐姐一侧的手臂，眼神裡充满了关切。
“安娜，我……”
艾莎抬起头看向安娜，躲开了安娜伸過来的手，并向后倒退了几步。
“我感觉我的魔力，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濒临失控的那個状态了。請暂时离我稍远一些，我怕，我怕伤到你。”
“這怎么可能？”
安娜用眼中的余光环视了一下周围，并沒有什么异常状况发生，就连空气的温度也沒有丝毫的变化。
“姐姐，你知道，你明明不会伤害我的。”
此时艾莎脸上的表情，先是忧郁，然后又变成了惊恐。
“可是今天凌晨那件事……我……”
“那只是個小意外！你只是做了個噩梦而已！”
安娜继续安慰着姐姐。
“不要让恐惧再次支配你！姐姐！用爱，用真爱，真爱可以战胜一切！”
這样說着，安娜抬起头，看向艾莎旁边墙上的那幅油画。
“你看，爸爸妈妈都在看着我們呢，他们在我的梦裡告诉我，我們做得很好，爸爸妈妈以我們为骄傲！”
艾莎也抬起头，眼前油画裡的人正是她们的父母，艾格纳国王与阿杜娜王后的画像。
這幅油画裡的艾格纳国王一身戎装，金色的王冠下显现着坚定而从容的目光，充满了英武威严之气。
而站在他旁边的阿杜娜王后，一身传统的蓝紫色布裙，外衬着一件布满美丽花纹的暗红色马甲裙，头上戴着一顶比艾格纳小许多的浅青色王冠，看向前方的目光平淡而温柔。
她幸福地挽着艾格纳的胳膊，显得端庄，慈祥，周身上下都充满了一股无法阻挡的母性之爱的力量。
艾莎伸出手臂，轻轻地抚摸眼前油画中母亲的肖像，慢慢闭上了双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艾莎感觉到自己的手触碰到油画的一刹那，一股温暖的气息就从手臂逐渐流遍全身，刚才的忧郁与惊恐都消失了，体内因为莫名的情绪波动而躁动起来的魔力也全部归于平静。不觉间，几滴泪珠从她的眼角滴落下来，同时嘴裡也轻轻地发出了一個声音：
“妈妈……”
“爸爸……”
此时，艾莎身旁也传来一阵低低的抽泣声。
原来安娜看到姐姐沒事了，也凝望起油画中的父母，不知是不是被姐姐的情绪所感染，安娜的眼圈如今天清晨梦醒时一样噙满泪水，一只手在触摸着油画上艾格纳的肖像的同时，另一只手掩着自己的面部，顺着脸颊淌下的泪珠已经抹花了姐姐早晨为她画上的妆容。
“爸爸、妈妈！我們真的好想念你们！”
艾莎和安娜同时說出了這句话，顿时都变得泣不成声。
就這样過了好一阵，姐妹俩同时转身面向着对方，在艾格纳与阿杜娜的画像前，再次相拥而泣。
此时有一阵风幽幽地吹過姐妹俩的头发与肩膀，如有灵性般地轻轻吹拂了良久。仿佛此刻，在這对姐妹身边，她们父母的灵魂已经跨越了时空与生死的鸿崖，在這裡与他们這一双可爱与坚强的女儿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两個世界，一家人。
“谢谢你！安娜！”
又過了良久，艾莎放开了安娜，用自己的胳膊替妹妹拭去脸上的泪痕，眼神已经归于平静。
“姐姐沒事了就好。”
安娜也举起双手扶住姐姐的脸庞，大拇指也顺势擦掉了仍挂在艾莎眼角边的泪滴。
“安娜？”
“嗯？”
“有時間我一定带你去一次阿塔霍兰，去看看爸爸妈妈留给我們的珍贵记忆……”
“好的啊！姐姐！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呃……你们還好吧？看你们很久沒去图书馆那边，我就出来找找你们。”
克裡斯托夫从走廊的一個拐角处走了出来。
“嗨！安娜！艾莎！我還等着家庭游戏呢。今天的题都是我出的，看你们能不能赢。”
奥拉夫从克裡斯托夫身后冒了出来，欢笑着朝姐妹俩跑過去。
“雪宝，今天我和安娜都有些累了，改天再玩，好嗎？”
艾莎蹲了下来，摸着奥拉夫的头說。
“我們都還好，就是感觉有些累了。”
当艾莎回应奥拉夫的时候，安娜对着走上前来的克裡斯托夫說道。
姐妹俩都把刚才心中升起的思念与悲伤，悄悄地掩藏起来，她们不想让克裡斯托夫看到她们這样。
“哦。那就赶快去休息吧。”
克裡斯托夫多少還是察觉到了姐妹俩在情绪上的细微变化，转身就要离开。
“克裡斯托夫。”
艾莎站起身形，叫住了他。
“安娜，雪宝，你们先回房间吧。我和克裡斯托夫单独有些话要說。”
艾莎又看向安娜，奥拉夫正在和她耳语些什么。“好的，姐姐。”
安娜看着艾莎，又看看停住脚步的克裡斯托夫，随即拉着奥拉夫走开了。
见安娜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艾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克裡斯托夫，表情变得略有些凝重。
“有什么事情就說吧，艾莎。”
克裡斯托夫站定身形，等待着艾莎的下文。
“以你這三年以来的表现，我毫不怀疑你对安娜真心的爱。不過对于你做出不去参加安娜加冕礼的决定，這让我有些不高兴。”
艾莎对克裡斯托夫說。
“哦，這件事儿啊。你知道的，艾莎，我的出身很低，真的不适合参加這样的活动。就算你和安娜不介意，我想有些人還是对我颇有微词的，我也怕那些外国的贵族们也会因为這一点对阿伦戴尔留下什么不好的看法。”
克裡斯托夫一本正经地說，這时他想起了两個小时之前在图书馆旁边的大房间裡与奥拉夫的对话。
“况且我也是個不善于与太多人交流的人，面对這样庄重且正式的场合实在是怕闹出什么乱子，希望你可以理解我。”
“嗯嗯，我明白你的苦衷。”
艾莎听了克裡斯托夫的解释之后，点了点头。
她想到在今天晚上的舞会期间，乐佩问起的關於安娜未婚夫为什么沒来参加典礼，被自己随便找個理由搪塞下来的事情。但毕竟安娜与克裡斯托夫已经订婚，总是如此肯定也不是长久之计。自己担任阿伦戴尔女王时她沒对克裡斯托夫提過太多的要求，但现在的情况和以前不一样了。
“但是，克裡斯托夫，安娜她现在已经成为了阿伦戴尔的女王，而你将来也会贵为亲王，与安娜共同执掌阿伦戴尔王国。所以，你需要为此做出改变，履行你应有的责任，不能总是找借口逃避现实。這样我才能真正放心把安娜托付于你，把阿伦戴尔托付到你们手上，你明白嗎？”
艾莎边說边向前慢慢踱着步子。
“谢谢你的理解，艾莎。我知道，我爱安娜，就理应无條件接受她的一切，就算是只为了她，我也应该改变自己。”
克裡斯托夫也跟着艾莎的脚步向前走着。
“相信我，艾莎，再给我一点儿時間，我一定会努力的。”
“嗯，我相信你。假以时日，你一定可以成长为安娜身边最有力的臂膀。”
走了一小会儿，艾莎停住脚步，又转身看着克裡斯托夫。
“還有一件事，以后我可能很少再回阿伦戴尔了，我不在這裡的时候，你一定要照顾好安娜，一定要保护好她。”
艾莎的眼神中，有叮嘱，有信任，也有如命令一般的不容置疑。
“你放心吧，艾莎，我会用我的全部身心，来守护安娜的。”
“嗯嗯。”
艾莎抬起一條手臂，搭在克裡斯托夫的肩膀上，冰蓝色的双瞳很是郑重地看着自己眼前這位憨直的金发大男孩。
“這是你的承诺！”
“這是我对家人的承诺！我一定会不惜一切去信守它的，艾莎。我們是一家人。”
克裡斯托夫坚定地看着此刻眼前白裙翩翩，长发及腰，扶着自己肩膀的艾莎，好像有那么一瞬，有种奇怪的感觉闪過自己的脑海，是种以前从沒有過的，但又似曾相识的感觉。不過他很快意识到這是有多么荒诞，随之将那一瞬的感觉带来的想法甩出脑外。
“不過，艾莎，做为最好的朋友和家人，我一直有件事情沒想明白。”
“嗯？什么事情？”
艾莎疑惑地望着克裡斯托夫。
“既然有关北地森林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完美地解决了，而你又成功在那個叫做阿塔霍兰的地方找到了你自身魔力的秘密，那你为什么還要做出离开阿伦戴尔，离开我們，留在北地的决定？那裡還需要你去做什么嗎？”
克裡斯托夫自打从北地森林回来之后，心裡就一直有這样的疑问，正好借着和艾莎单独說话的机会将它表达出来。
“這個……”
艾莎沒想到克裡斯托夫会提出這些問題。
“在阿塔霍兰，我融合了第五种自然之灵，成为了沟通自然与人类的‘桥梁’，同时還要肩负守护大自然的使命，所以我要留在那裡。而且，我自身仍在日益增强的冰雪魔力终究還是与科学技术逐渐发展起来的阿伦戴尔显得格格不入。還有，我最担心的就是我的魔法力量可能還会因为某种不可预测的意外情况而对我身边的人，对阿伦戴尔造成巨大的伤害。”
“但你留在阿伦戴尔，也并不会影响你履行你的那個使命啊。况且，对于你的冰雪魔法，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你现在可以轻松控制好它。在与那些……呃……那些科学技术，互不不冲突的情况下，让它继续为阿伦戴尔造福。就像你执政三年来一直在做的那样。”
克裡斯托夫根据艾莎所說逐一做出了自己的理解。
“這……”
艾莎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该說些什么了。
她转身望向窗外的夜空，壮阔的星河依然灿烂，天边的极光依然炫美，只是自己的内心深处，還是有无法被照亮的迷雾，是本应早就该被消除的恐惧？還是又产生的新的未知的迷茫？理不清，也看不透，更无法去清晰地感受。
“唔……或许，這就是上天给我安排的宿命吧。”
艾莎轻轻叹了一声，有些怅然地說道……
☆
此刻，在阿塔霍兰的记忆冰殿之中，再次有紫红色的光芒亮起。
只不過与今天凌晨不同的是，不仅仅是冰面下的那朵在五元素冰花图腾下面持续发光的巨型紫红色六角雪花，而且在冰面之上這個整個被映成紫红色的空间裡，都有闪动着紫红色光点的小雪花在纷纷扬扬地飘落着，就像夏夜裡在树丛间飞舞的萤火虫，好似有根，但却又寻不到源。
在每朵小雪花落到冰面上之后，它内部发出的紫红色光亮就都熄灭了，变成了片片很普通的白色雪花。很快，冰殿裡平滑的冰地面上就堆积起一层厚厚的积雪。
突然，半空中還未落地的雪花全部朝着一個方向有规则地运动起来，而它们奔向的目标，便是這座冰殿通往外侧另一间冰殿的三角形冰门。
冰门外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而一個靓丽的身影，逐渐从那黑暗中显现出她的轮廓。那些雪花以那個身影为中心快速旋转着，围绕其形成了一小圈半透明的散发着紫红色光的雪花旋风墙，使得即使在這样光源充足的條件下，還是看不清楚“墙”裡那個人的相貌。
随着那個身影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冰殿裡所有飘飞在半空中的小雪花便都瞬间落地，這個人的真容才得以显露出来。原来是一位年轻的女子。
雪白的肌肤，姣好的面容。脑后自由披散着的白金色长发，犹如瀑布一般，直垂到她纤细的腰际。
她的额头下有两條细细的倒八字黛眉。长长的黑色睫毛和黑紫色眼影之下镶嵌着一双异常深邃的冰蓝色瞳孔。而小巧可爱的鼻子下方，则是两片紧闭的薄唇，鲜红似血。
一身有着白、绿、紫红、青、黑五种颜色的渐变色彩和透明冰晶花纹的抹胸冰纱长裙，恰到好处地包裹着她曼妙而修长的身姿。
其身后同样透明的冰纱拖地后摆上装点着各种不同大小和样式的，形状完美的浅白色六角雪花状冰晶纹路，虽然這在一片紫红色魔力光晕的映照下显得并不是很明显。
无论从哪個角度去看，這位女子都是人类中绝美的所在。只不過在她望向冰殿穹顶的那双冰蓝色的眸子裡，透着一股难以言表的情感。還有在她左眼眼角边顺着眼角线呈一字排开的三颗由大变小的猩红色雪花状胎记，给她此时的表情又增添了几分神秘。
一個四口之家的影像此时正在這座冰殿穹顶上的其中一块冰的表面上闪动着。
女子抬手向上轻轻挥了一下手臂，那块冰块上的影像就变成了一团白色雪雾飘落到她面前，形成了一幅由雪雕组成的动态场景图。
一個成年女性雪雕嘴裡轻轻地哼着儿歌，哄着正躺在她怀抱裡的一個婴儿雪雕。
她的旁边還站着一個成年男性雪雕，正聚精会神地着看着女人怀抱裡的小婴儿。
同时還有一個身穿及地长裙，看上去還不到五岁的小女孩雪雕，也踮着小脚，满脸欣喜地看着女性雪雕怀裡抱着的那個小婴儿。同时小女孩的小手裡還拿着一個用树枝编成的小玩具，逗弄着自己可爱的弟弟。
這個四口之家的每個成员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刚才那位在冰殿裡施法的女子看到這個幸福的场景之后，也跟着微笑起来。
她缓步走到那些动态雪雕旁边，伸出胳膊，想要抚摸他们。可是她抬起的胳膊又忽地僵停在雪雕旁，未敢再向前伸展。她生怕自己一触碰，這個场景就会在眼前消失不见。
然而，当那位抱着婴儿的女人雪雕在抬起头朝女子這边看了一眼之后，這一组动态雪雕场景還是在女子面前崩碎成一堆再无动静的白雪……
女子慢慢闭上双眼，双手紧握，洁白的牙齿也紧紧地咬着她自己的下嘴唇。同时她双眼眼角边开始不断流淌出晶莹的泪水。
只不過因为這裡的极度寒冷，那些泪水转瞬之间就在她美丽的脸庞上化为滴滴冰泪，悄无声息地落到她脚下洁白的雪地上。
许久過后，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裡流露出的，竟然是足以让人从汗毛战栗到内心裡的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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