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后_48
影片鏡頭雖然沒那麼熱烈奔放，但獨有的含蓄、留白的藝術十分適合大部分華國人欣賞。劇本本身就不俗，加上新銳的導演和一衆實力派演員的出色表現，這部電影的熱度越來越高。
尤其是脫穎而出的酈晴，所有的媒體狗仔都像聞到腥味的鯊魚追着她。
經紀人越來越頭疼，他抖開辦公室桌面上的報紙，標題一個寫的比一個誇張。什麼年輕導演青睞有加，對戲生情的浪漫戲碼，還有偷拍到兩張模糊照片的，寫着什麼同神祕男友歸家同居。
現在紙刊的東西都印成這樣，不難想象現在網絡上的緋聞肯定滿天飛，大概只會比這更加離奇。
燕先生一看果然不悅地擰眉，目光一冷，打算立刻出手整肅。
但經紀人猶豫了一下，覺得堵不如疏，於是上前提議道:“其實，現在酈小姐的知名度已經提升到一個高度，網上總會有很多猜測，一味堵住他們的嘴，總會引發背地裏更多的猜想和懷疑。”
“不如主動澄清，平息這種無中生有的謠言，之後再發造謠的律師函。”
報紙上的照片模糊不清，只抓拍到了兩個人面對面的側景，一個穿着薄薄的夾克和毛衣，一個正被套上羽絨服、包得嚴嚴實實的，要真是情侶，倒顯得十分甜蜜溫暖。不過，大冬天穿的羽絨服蓬鬆又柔軟，都蓋住了身形。
經紀人下意識以爲那隻不過是和酈晴相像的人被偷拍而已。
畢竟酈晴剛出道，他也對她的上進心很有好感，沒道理會談戀愛，做這種自毀長城的事情。何況…何況燕先生雖然表現得隱晦，但多少也被他看出來對酈晴有着很深的感情。
燕先生也肯定知道對方有沒有正牌男友的。要是有，燕先生怎麼能忍受？
酈晴應該還是單身的吧。
燕朗潭抹上報紙的照片處，彩色油墨的照片裏，羽絨服的口袋中有一枝玫瑰，在飄着小雪的路燈下，玫瑰小小的一枝，被拍的很漂亮。那張側臉，他一眼就認出來是酈晴了，也知道身旁非要給她套上厚衣服的人是誰。
好歹那個男人也知道要擋着臉，還不算太蠢，不過風口浪尖上還要和酈晴走在一起，自私也體現地淋漓盡致。
“這張照片是真的，幫酈晴瞞着。不用律師函，工作室澄清一下就行。”
燕朗潭頓了頓，接着擡頭，對着經紀人補充道:“你去找那個人，他叫褚澄，地址待會兒會發給你。不管你是敲打也好，講道理也好，把好壞是非都說清楚，別讓他總是做蠢事。能分手最好，不能分手就讓他乖乖地下。”
聽了吩咐，經紀人一臉複雜地離開，看了看手上照片，覺得世界很玄幻。
剛纔燕先生…處置“外室”遊刃有餘、鎮定自若的，不知道的一看，還以爲真正和酈晴在一起的人是他呢。經紀人查收了發來的地址短信，心裏默唸了兩遍“褚澄”這個名字，感嘆了兩句，還不自覺帶了一點酸意——
當紅豔絕女星是自己女友什麼的，也太太太偶像劇了吧？！
按照燕先生指示風塵僕僕跑去警告褚澄的經紀人不知道，接下來他還會遇到更頭疼抓瞎的事。經紀人在車上選下一部準備給酈晴接的劇本，備選無一不是大製作、高配置，武俠、懸疑、文藝各種劇本都雪花似的飛過來。
他這邊野心滿滿地想挑個配得上酈晴進一步提高名氣的電影劇本。
而酈晴卻已經決定要接一個尺度很大、具有突破性的劇本了。這個劇本，是一直停學在家的溫鴻推薦給她的，他在電話裏推薦時，並沒有怎麼誇這個劇本的好處，反而把這個劇本貶低的一無是處，說是廉價的俗氣和色氣。
“估計除了幫你擺脫第一個角色的固定印象，比較驚世駭俗之外，也沒有什麼可取之處了。”溫鴻說。
“擺脫…談清雪嗎？”
酈晴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溫鴻接着說，現在來向她邀約的劇本不用細看，也大多是那樣高高在上的“神女”一角，再接觀衆的印象就會開始固化。
“你演什麼，觀衆都會買賬，永遠不用擔心自己的戲無人問津。但我知道，你不需要別人對你特意注目，你要當影后，就只是要當影后，對嗎？”
溫鴻的聲音帶了點笑意，他在家裏很久沒見酈晴，也乾脆退了學。
他的家族是一個龐大堅固的蚌殼，只要真正步入就會被打磨。
在打理家業中，溫鴻身上也滾過沙礫、做過失敗的決策。有時溫鴻看着辦公樓下車水馬龍的漂亮夜景，短短的時間內，竟然覺得恍如隔世，想起教室裏的陽光，自己囫圇吞棗嚥下的那個蛋糕，還有校門口道的幾次別。
溫鴻發現自己以前表現地那樣愚蠢，還那樣尖刻，難怪不被人喜歡。
那是罪有應得的活該。
他在嘲笑自己之餘，用疼痛和高強度的工作來平復對酈晴的想念思緒。
“你說的對，謝謝你，溫鴻。”
溫鴻握着手機，心臟微微抽痛，嘆了口氣。他希望被她罵上一頓、狠狠地鞭上去，而不是像這樣隔着一段距離，除了道謝，只是道謝，也只有道謝。
酈晴好像從來沒有對他生氣過。
禮貌的客氣、守禮的道謝，溫鴻以前以爲這是她脾氣好，後來才隱約覺得，自己這是沒在她心上，自然撥動不了酈晴稍微激烈的片刻情緒。她對自己是這樣，對別人不也是這樣嗎？
在她眼裏，他溫鴻和路邊一棵樹、一隻停在電線杆上的麻雀有什麼分別嗎？他心裏一澀，想大概是沒有分別。
“你一直在幫我，謝謝你。其實我也有感覺，這次談清雪的角色是我佔了很大便宜，她很像我，有時候我不用特意演，就是談清雪的模樣了。”
這話裏沒有什麼沾沾自喜的意思，反而讓溫鴻聽出淡淡的煩惱之意。
網上的討論總是衆說紛紜的，有人拼命誇酈晴、爲她瘋狂，也自然有一小撮人提出不同意見，覺得“角色棒，人設巧，導演引導的好”，酈晴才能一炮走紅，一下子就有了自己的經典角色。
酈晴的努力，有時甚至連她自己都會忽略掉。溫鴻緊了緊手指，終於提出邀約，請她來參演自己選中的劇本。
“來接我這個戲吧。”
“是個文藝又廉價，低俗又色氣的劇本，還是個初出茅廬的新導演寫的，拍出來估計是奪人耳目、譭譽參半。你要是不怕，就來接，我陪你拍。”
這樣的推薦詞實在特別，溫鴻一說完，酈晴果然就有了幾分興趣。
她沒什麼心思像外界猜的那樣“享受一夜成名的喜悅”。和系統數着完成這個影后劇本的步驟後，她微微失落地發現自己還卡在“成爲影后”這一步。
“隱婚”和“曝光”還遙遙無期，酈晴還得維持這樣年輕時渾身是光的模樣。
雖然急功近利不可取，但酈晴思考認爲，嗜甜願望十分強烈的年輕狀態，是她自制力忽高忽低的危險時候。這樣的狀態，還是儘早擺脫爲妙，所以還得在演技上多下功夫，早日成爲影后。
所以酈晴主動問道:“什麼樣的劇本？我能看看嗎？”
“過來看，這個劇本我已經買下了。”
之後酈晴掛了電話，當天就去他家看了這個被貶低的毫無優點的劇本。溫鴻家裏有些冷清，是一個人獨住的，沒有請多少傭人僕人，擺設簡約又幹淨。在她來之前，溫鴻還給這個劇本的導演打了個電話，讓他過來一趟。
所以一進門，酈晴就看到那個導演系畢業、還兼職寫劇本的小導演。
他年紀看起來小，個子瘦瘦高高，眼睛透着點喪氣，看酈晴一眼，然後眨了幾下眼皮就埋下頭。悶不吭聲，估計是想看一下自己劇本的女主演。
“他叫從陰，剛畢業，寫的劇本有點靈氣，與衆不同，你可以看看。”
“不喜歡我們再換一本。”
被溫鴻這樣挑揀，那個叫從陰的小導演也一句話沒說，只自顧自地低頭看着自己手指。酈晴看了小導演一眼，剛想說點什麼，就被溫鴻打斷了。
溫鴻把劇本遞過來，說:“不用管他，他性子很怪，叫他來只是怕你有什麼想問的地方而已。先看劇本吧。”
“沒錯，先看劇本。”
一直低着頭、似乎很怕人的從陰突然開口附和道。從陰手裏也抱着一份劇本，他只是抱着劇本低着頭，額前的頭髮有些長，遮住了他的眼睛。僕人請從陰坐下，他也只是我行我素地站在一邊，神情緊張，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劇本上沒有印名字，酈晴翻開幾頁，纔在頁眉上看到《她的匕首:色身》這個醒目的標題。儘管草草地花了些時間看完，但越看酈晴就越覺得劇本出色，每一頁都活色生香、色彩絢爛。
“不廉價，不俗氣，很出色的劇本，可以交給我演嗎？雖然有部分還沒懂，但能讓我出演解青荔這個角色嗎？裏面尺度大的地方，我都願意演。”
酈晴擡起眼來，眸中波光粼粼，轉過身看向一直站在一邊的從陰。
實在是特別，她還沒見過這樣特別的劇本，這個劇本像新品推出、她卻從沒喫過的髒髒包。光是一下子看完了大部分，還有些小情節沒懂，就可以從裏面的描述中嗅到那種誘人的香氣了。
“你想演，就一定是你的。”
溫鴻勾起笑，隨意問了一句從陰他覺得怎麼樣。從陰站了一個小時多，只看了酈晴三四眼，就一直神色古怪，掰着手指嘴裏念着什麼，反應過來酈晴的話，才遲疑地往前走了幾步，結果腿麻了都沒注意，差點摔跪下去。
“啊，那我不用想了。”
小導演說的話沒頭沒尾的，眼睛迷茫地眨了幾下，更像是喃喃自語。
“剛剛我還想，要是你不演，這個劇本該怎麼辦。反正也賣了，卡里有錢。這樣也行，你不演，我剛好不拍了。”
解讀出來的意思就是，小導演從陰想讓酈晴演，她演他就拍，她不演，從陰就把劇本賣了之後跑路。酈晴聽懂了，拿起劇本站起來，臉上微微笑開，說自己會盡力演好這個角色，從陰搖搖頭，說也不用盡力，隨便演就行了。
兩個人的對話聽得溫鴻無從插話，他也站起來，開始面無表情盯着這個喧賓奪主、不知不覺話多起來的導演。
“這是我的處女作，可能會拍的很爛。”從陰對酈晴直言不諱地說。
他的話引的酈晴微微一笑。
溫鴻重新打量了從陰一番，現在他臉上精緻的少年氣褪去之後，反而增添了股隱含的攻擊力。他眼睛微眯了眯，對從陰放言道:“你放心，只要是我演的劇本，是廢物，也能騙得人當寶。”
“你要信我。”他又轉過視線，凝視着已經有離意的酈晴，“你的談清雪，只是個最佳新人獎。但很快，和我一起演的解青荔，一定是你的最佳女主角。”
“我相信你的演技。”酈晴笑着回答道，她知道溫鴻在這之前，肯定如庖丁解牛一般把劇本琢磨地透透徹徹。
第一部戲酈晴和很多人對過戲，前輩也有，新人也有，都算得上是演技實力派，各有自己入戲的方法。
酈晴對過戲的人越多，就越發覺溫鴻演戲的天資之高，彷彿天生了一副入戲的戲骨，用表情、舉止就能把自己變成另一個人，一個截然不同的人。她心裏有淡淡的感激，覺得自己演技的快速提高，和溫鴻發給她的提點不無關係。
離開時，酈晴把劇本裝進了自己的手提袋裏，和盯着她看的小導演道了別，又答應了溫鴻定的試戲時間。
酈晴一坐上車後，就接到了褚澄的短信。短信裏問她打算怎麼過快來的生日，要訂多少英寸的蛋糕，讓她猜自己訂了什麼樣的花，話寫了一大堆，興致沖沖的、東想一點，西想一下。
褚澄全都拼湊到一起問她，比之前看她最佳新人獎現場時還要激動。酈晴心底微微發燙，但算了算日期，那已經是自己新進組後的幾天了。
[抱歉，那天我恐怕要在劇組過生日了，晚上再回來陪你好嗎？]
酈晴發完短信，擡頭看着窗外急速流逝的風景。冷風透着微開的窗戶吹進來，她用手指梳了梳散亂的頭髮，剛剛在溫鴻家光顧着看劇本，都忘了喝杯水，現在脣上微微乾涸，從車鏡裏看到是一片暗暗的啞紅色，或深或淺的。
她看得微微一愣。
從脣角細看，能依稀辨出吻痕。一路從脣邊輾轉到飽滿之處，像顏色染的深淺不一的花瓣，洇出汁水的紅。酈晴無奈地抿抿脣，最近褚澄很黏她，似乎沒什麼安全感，親來親去地安慰他，脣上痕跡就變得明顯起來。
難怪溫鴻剛開門時一愣，好一會兒沒說話，才面色晦暗地去給她倒水。大概是，看出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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