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后_50
褚澄把煮好的菠菜、蝦滑、年糕都撈上來,放到溫水裏過了一下,洗掉一些紅油,不那麼燙了才夾到酈晴碗裏。上鏡要控制飲食,不能喫太辛辣的東西。
這一點他還是知道的。酈晴咬下一口年糕,軟儒可口,然後用筷子攔住褚澄快要喫到嘴的千頁豆腐。
“你不能喫火鍋,待會兒煮點清粥喝,不要偷喫辛辣刺激食物。”
“傷口還沒好,我今天問了下醫生,要忌油辣,食清淡,給你預約了打破傷風針你是去了,也縫了針。藥你怎麼都不記得去開,我拿了幾盒回來。”
“只是小傷啊。”
“切口那麼淺,刀不是很乾淨,但是都打過針了,也沒什麼要緊的。”
“家裏有備用的藥,想起來我就喫幾粒,我身體素質蠻好的,一直都這樣,沒出過什麼大問題。”
褚澄抓抓腦袋,覺得沒這麼誇張,但一聽她特地抽時間去找醫生,還是乖乖放下筷子去給自己煮了粥。
等好不容易都喫完了飯,褚澄打開電視,酈晴讓他坐好解開傷口看一看。她解開纏繞的紗布,褚澄手臂下露出幾條蜈蚣似的疤痕,彎彎曲曲地爬着,但顏色已經淺了很多,沒有之前處理不當、流血不止的樣子了。
“我已經接到新劇本了,最近也不會去學校了。你在好好養傷,藥和其他要用的都放在家裏,哪裏也不要去,知道嗎?”酈晴有些不放心,於是囑咐道。
“嗯嗯,知道知道…”
“欸,這個電影頻道在講你的電影,你快看看,先別看手臂上了!”
褚澄答應地很敷衍,換臺換到正好講到新出電影的頻道,立刻興奮地讓酈晴看別人誇獎她。電視上專講談清雪這個人物,從具體鏡頭來賞析酈晴電影中的表現,不捧不踩,說的十分中肯。
“相信最後,談清雪登船遠眺的這張臉,很多人在短時間內不能忘記。”
“這個鏡頭裏,能做的肢體動作有限,劇情設定裏就是這樣,要含蓄、意味深長,但太輕飄飄地一筆帶過,就會表現不足。”
“這裏演員處理地恰到好處,在聽到辛林隱喚她的名字時,談清雪沒有回頭,只站在甲板上收回視線,低首看着自己散開鞋帶的小皮鞋,微微笑了一下。”
“船員叫乘客回船艙房間時,別人都走了,而辛林隱還在碼頭上趕過來。
“談清雪沒有直說自己在等人,只是做了一個提裙的動作,露出鞋面上散開的鞋帶。”
“明明可以解釋很多,可以藉此透露自己的心緒,但她只說一句話——”
“我的鞋還不能走。”
“等辛林隱追上來,千鈞一髮時不要命地跳上已經開動的船,狼狽地爬起來,走到她身邊。談清雪始終沒有挑明一切,也就沒有讓這個電影落爲下乘。”
“鞋帶被辛林隱半跪着繫好,他伸手拿過手提箱,卻發現輕的不可思議,打開一看,手提箱裏沒有一件行李。”
沒等影評人講完,褚澄對酈晴說出自己之前的猜測:“真正的行李都在辛林隱手上吧?只要他追上談清雪,談清雪就有了行李,有了錢和其他準備的東西。”
這種猜測沒錯,酈晴點點頭。
“但談清雪已經決定要走,其實有沒有行李,追不追得上都沒有關係的。”
酈晴早把家用醫務箱收拾好,陪他看這個影片解說,從別人角度看自己當時的表情,確實有些新奇的收穫。鞋帶散開的情節是個失誤,拍那一條的時候原本她是要回頭的,要露出歡喜的笑的。
演談清雪時,那種矛盾的冷淡和溫柔她幾乎不用學,就很快表現出來了。
單單那條結尾的回頭、笑容以及擁抱,酈晴讀劇本時始終覺得這個結局太夢幻了,私底下對戲的時候格外彆扭,怎麼演都不對勁。而臨上場時她鞋帶一開,遲導發現了也沒喊卡,任由她發揮。
她就順勢演下去,演辛林隱的戈越一愣很快接上她的戲,才演得和劇本不一樣。電視裏的人侃侃而談,顯然把這部今年歲末大爆的文藝劇情片看了很多遍。
“假如辛林隱追不上,其實也不是壞結局,你看,談清雪一身輕鬆、沒有行李,只帶着滿腹新思想,去追求自己想要的。”
“他是累贅,也是溫柔的底氣。”
“但要從新舊夾雜的束縛裏開出另一條路,就要做好丟掉一些東西的準備。”
“其實我們不妨過度解讀一下,一箇舊的辛林瑛,一個新的辛林隱,新世界和舊世界,不僅僅單指民國這個特殊時期,電影裏更強調的是個人的抉擇。”
“影片基調是愛情,不可否認,男俊女靚撐起了海報的顏面,不少人一眼就被女主演酈晴的立牌吸引進去,但爆紅的原因不止是臉,看了幾遍,總會體會到不同滋味。箇中細節值得多加推敲。”
講了有十幾分鍾,這個節目才結束。褚澄一邊看,一邊在手機上敲敲打打地補上筆記,寫完後湊到酈晴耳邊說:“那天我電視上看那個頒獎,最佳新人獎那個,不是把茶几下的毛毯弄髒了嗎?”
“怎麼了?”這有什麼關係嗎?
她眼裏透着不解,褚澄不好意思地一笑,說:“當時放你上臺領獎的畫面,我開罐裝汽水沒注意,滋得手上、毯子上都是,嚇了我一跳。”
什麼糗事都跟她說,像個耍賴時先承認錯誤的孩子一樣。酈晴抿脣微笑,知道褚澄同時也在拐着彎說她領獎時有多激動人心,於是回他道——
“下次看我頒獎的時候,就不要喝汽水了,免得弄髒了你還要自己偷偷洗。”
“現在這麼便利,隨便搓搓,往洗衣機裏轉幹淨就行了。”
“好、好”這樣回答着,褚澄按着遙控器,靠在酈晴窩頸上,毛茸茸的頭髮總是梳不順,他坐的又不安分,髮絲掃來掃去,弄得她脖子有點癢酥酥的。酈晴乾脆抱住懷裏的大型犬,正好手上有些冷,就直接伸到他襯衫下。
手指立刻暖熱了,但被褚澄一下子滿臉通紅地抓住了,他手抓得很緊,指下的腹肌也繃緊了,跟猝不及防地被仰面打了一拳似的。
“你幹什麼?!你還沒成年呢!”
他說這話更像是在警告自己,但是酈晴沒什麼多餘的遐思,趁褚澄稍微起身,還順道把另一隻也伸到他後腰上。她沒理褚澄一時間進退不能的僵硬,靠近了些,才下意識感嘆道:“好暖和啊。”
“你冷?”褚澄一愣,臉上慢慢熱度消下來,順着動作把她抱緊了一點。
伸進來的手指確實冰涼,褚澄皺了皺眉,漸漸放鬆下來,任酈晴把手放在自己身上取暖。酈晴的身上很容易冷,到了冬天,帶着手套都像兩層沒用的紗,所以褚澄才特地給她織了一條市面上沒有的美、超厚的圍巾。
“還冷嗎?”
“其實虛歲我已經成年了。”
“我接到了一個新劇本,等這個新電影拍完,我們就結婚吧。”
“好好,等你拍完我們就結婚……”
褚澄心思在她手上,抱來抱去總算暖和一點了,又想去摸摸她的腳腕,看是不是也是冰冷的。他一時沒注意聽,只鸚鵡學舌地順着酈晴講,等意識過來渾身一顫。
“結婚?!”
好在經歷了交往這件事,褚澄很快反應過來,知道酈晴決不是在開玩笑。他迷茫又緊張地看向酈晴,她臉上神情自然,絲毫沒有扔下一個爆炸性消息的自覺。
“不過,這個新劇本是一個出格的劇本,裏面有我的吻戲、牀戲。”
“你可以接受嗎?”
酈晴抽出溫熱的手,整理好衣服,正襟危坐起來,問地十分認真。
“是你想拍的劇本,一定有特別的地方,不用問我接不接受,”褚澄一愣,拉好襯衫,遮住自己露出的腹部,立刻回覆她道,“我知道,演員拍這種戲,都是爲藝術獻身的,沒理由喫這種醋吧!”
褚澄現在的心情,是一顆被高高拋起的石子。原本是不起眼的碎石瓦礫,只配在她腳邊被踢地滾來滾去。現在卻被酈晴偶然撿起來,捧在柔軟的手心。
就算最後墜落,摔得粉身碎骨也沒所謂。褚澄還是忍不住笑,他只知道,自己落進去她手裏,肯定是幸福的。
“那就好,”酈晴在他脣角簡短地親了一下,然後露出一個笑,“你在家裏養傷,我會早點結束休息,進組開拍的。”
褚澄雀躍地看着她,眼神中難掩期待,說什麼他都像個傻瓜似的應好。酈晴留在家裏和他溫存的日子很快過去,她不打算休息,更想早點開拍。
新電影開拍的日子,在逐漸轉暖、春夏交替的時節。
那天開機宴舉辦地很倉促,整個劇組的人除了小導演從陰,還有溫鴻,其他的人都是燕朗潭精心安排的,懂禮識趣,對酈晴熱絡又親近。
劇組開機宴原本是想好好辦的,奈何小導演不配合,他直言說就算只辦十幾分鍾,也是在浪費時間,不如立刻佈景開拍。他沒什麼名氣,也不懂得遵循電影拍攝的尋常套路,一切只按自己的來。
左右也不過是個儀式,但辦地這麼草率也不太好,劇組的人有些尷尬,最後酈晴出面,她也希望早點開拍,這些儀式能略過就略過,也並不是很必要。
溫鴻對此沒什麼意見,只聽酈晴的,他換好了開拍的衣服,之前見了其他的男演員,溫鴻才終於決定要演那個精神有疾的大少爺。演個出身富貴、但性格癲狂的角色,會比正常的苦情角色更有張力、更有挑戰性。
演員和劇組、導演都已經就位了,但是大家都沒想到這部電影會一波三折,剛開拍,還沒正式發出宣告就在網上引起熱議,一片飄紅的微博熱搜遲遲不降。
直到有粉絲溜進場地外圍,一直低調拍戲的劇組才發了不對勁。
要不是在場地裏租好了房子,恐怕酈晴和溫鴻一行人一出去,就會被記者和狗仔圍的水泄不通。頻繁的熱搜上只出現了酈晴和溫鴻的名字,新手執導的從陰也有幾個熱搜。
溫鴻躲在休息室裏,皺着眉打開手機,發現網上不知道傳成了什麼離奇模樣。
說他是酈晴的地下男友,一起去看電影、在超市買日用品,還說他們是在校園日久生情,公認的校花校草配對情侶,連溫鴻是哪一年級哪一個班都搜出來了。現在網上最鐵的錘是一段視頻,那是他和酈晴演過的一個話劇。
熱搜點進去,置頂的視頻一點開,就是他抱着身上公主服的酈晴的畫面。
那幾句暗藏真心的告白又被拉出來反覆播放——“我太貪心了…所以不要問我是誰,請您好好地愛我……不管爲是……永遠都是爲了保護您、愛您。”
“啪”地一聲,溫鴻把手機反扣在桌面上,猛烈地喘起氣。
那天他一直想要忘記的話,被這樣戲弄似的又重新翻出來,彷彿天註定一樣地被提起來,要他好好銘記在心。溫鴻一想起來,心就被鈍刀子遲緩地割過去,就連片刻也不能忘懷那句話——
“你是不是太入戲了?”
他現在找到這個劇本,頂着壓力來接這部戲,已經分不清初心到底是爲了繼續演戲,還是爲了能和酈晴出現在同一禎畫面裏。真實的溫鴻,王子也好,殺人犯也好,總是他在戲裏都是要愛上酈晴的,入戲和不入戲,有分別嗎?
有分別嗎?溫鴻捫心自問,然後苦笑。然後他的心自動嘆息出答覆——
沒分別,一點也沒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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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紅吻了一下,是要付出很多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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