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
鬼童將滴着血的皮肉,塞進嘴中大肆咀嚼,它的牙齒又尖又密,猶如小型絞肉機,越看越覺得不寒而慄。
與此同時,和喬雲錚纏鬥的男玩家,顯然是聽到了自己女伴的慘叫,下意識停止了攻擊,然後就被喬雲錚果斷一拳揮倒在地。
喬雲錚後退了一步,沒再繼續出手。
“……”
撕人皮與咀嚼的聲音,在空曠的保健室內顯得格外清晰,哪怕看不到具體情景,猜也能猜到了。
男玩家的呼吸,逐漸變得短促而慌亂,他張了兩次嘴,最終還是衝動戰勝了理智,帶着哭腔喚出聲來。
“……梅梅?”
遺憾的是,女玩家已經死透了,沒有辦法再回答他了。
“梅梅!不要啊梅梅!”
確定了戀人的死亡,他像是突然瘋掉,高聲喊叫着朝女玩家的方向撲去,中途連續撞倒了兩張桌子,歇斯底里。
透過鏡面,傅藍嶼看到另外一隻披頭散髮的小鬼,正詭笑着朝虛空伸出了雙手。
不多時,男玩家也遭遇了同樣的下場,他在地上來回翻滾掙扎着,從喉嚨裏不斷溢出悽慘哀叫,卻仍含糊不清念着戀人的名字。
遊戲裏沒有對錯,也沒有輸贏,大家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憐人罷了。
但凡有得可選,誰願意經受這地獄般的一切?
當歌謠聲再次響起的時候,斷絕呼吸的男玩家沒了動靜。
布料與地面摩擦,那聲音越來越遠,是兩具屍體被拖走,不曉得被拖到哪去了。
傅藍嶼無奈收起鏡子,回手敲了下身後的藥櫃。
喬雲錚循聲確定了她的位置,他很快就摸索着走過來,擔心地檢查她有沒有受傷。
他摸到了她被刀劃傷的右手,傷口兀自滲血,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儘管誰也不能講話,但傅藍嶼能感受得到,他心跳的速度一瞬間就不穩定了,他在着急。
她安慰似地撫了撫他的肩膀,示意自己沒有關係。
喬雲錚將手探向距離自己最近的那張桌子,桌上擺了許多瓶瓶罐罐,他挨個打開確認。
直到他聞見了醫用酒精的味道。
他用酒精給她傷口簡單消毒,隨即扯下自己休閒襯衫上的裝飾領帶,給她的手細緻包紮。
傅藍嶼手指回攏,發現他給她繫了個蝴蝶結,不禁彎起了脣角。
她往旁邊走了幾步,俯下身去。
剛纔屍體被拖走的地方,滿地血泊中,掉落了一把略長的手術刀,正是之前女玩家要用來殺她的那一把,應該是在保健室找到的。
總之比最開始找的修眉刀要好用多了,適合防身。
她將刀別在了腰間。
正巧這時喬雲錚也跟了過來,他拉過她的手,在她掌心寫了個“等”字。
傅藍嶼明白他的意思,目前遊戲纔過去三個多小時,玩家們都在熟悉地形,這座孤兒院又空間有限,衆人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要在黑暗中碰面,然後互相殘殺。
不如等一等,先養精蓄銳,觀察形勢,總比像沒頭蒼蠅一樣隨時捲入戰局要好。
她同意了,兩人試了試,發現保健室的門可以反鎖,於是鎖門杜絕隱患,進而找了一處牆角並肩坐下來。
屋內的血腥味,還是很濃重,聞久了會覺得頭暈。
她安靜側身,靠在了喬雲錚肩膀上。
喬雲錚伸手摟住她,很溫柔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在這日夜不分的漆黑之地,有人陪在身邊,至少是件值得安心的事情。
*
樓內的鐘聲,又接連響了三次,現在午夜十二點已過。
期間又有歌謠聲響起,玩家死亡人數達到了六名,還剩六名。
傅藍嶼半夢半醒間,感覺到喬雲錚在輕拍自己的後背,她睜開眼睛,受傷的那隻手不慎擦到地面,登時疼得一顫。
幸好她警覺性高,忍住了沒哼出聲。
喬雲錚從口袋取出她的那塊手錶,放在她耳邊讓她聽,並又在她掌心寫字
準備,去三樓。
他一直利用手錶秒針的走動聲在計算時間,十二點過了,一點快要到了。
方纔的三次亮燈,他已經把保健室來來回回翻了個底朝天。
自然,他又找到了一張粘貼,並將其當場撕毀——自己有的線索,就不能再留給其他玩家機會了。
除此之外,他還找到了另一把手術刀。
傅藍嶼剛剛點頭,忽覺眼前光線驟亮,剛睡醒的她下意識擡手遮眼,但理智戰勝睡意,一挺身迅速站了起來。
“我們去三樓?”
“對。”喬雲錚牽了她的手,頭也不回朝保健室門外走,“三樓我還沒去過,估計有更重要的線索。”
兩人出門右轉,穿過堆砌了不少雜物的二樓大廳,徑直前往三樓樓梯。在樓梯轉角處,傅藍嶼似乎聽到了什麼動靜,她警惕側眸,看向不遠處。
……有個年輕男人扶着牆壁,臉帶淤青,正一瘸一拐地往這邊靠近。
他的T恤領口被扯開了,露出了鎖骨處的文身,是一個黑色的“J”。
他一擡頭,恰好與傅藍嶼對上眼神,傅藍嶼若有所思。
“你是不是阿健?”
“……”
“在燈亮的30秒內,是可以講話的,我們抓緊時間。”
阿健猶豫了,但第六感令他察覺到了什麼,他啞聲反問:“你怎麼知道?”
“我穿越過來時,你女朋友就在門外叫你的名字,所以她違反了遊戲規則。”
第一個被小鬼殺掉的女玩家,臨死前一直在叫阿健的名字。
看阿健此刻的狀態,四個小時前被推下樓梯的那名玩家,應該也是他。
他當時沒死沒暈,只是腿受傷了,能一路爬上來到這裏,熬了這麼多個小時,實屬不易。
阿健突聞噩耗,瞬間愣在當場,他眼眶通紅地盯着傅藍嶼,語氣莫名透出幾分狠意。
“怎麼可能?你騙人,是你殺了她。”
“我有那個必要嗎?”傅藍嶼已經繼續朝三樓走了,她平靜回答,“我真殺了她,就沒必要跟你說這種話了,更何況你女朋友爲什麼會把你的名字告訴我?”
“……”
“我無非是盡一下告知義務,希望你能爲了她活下去。”
阿健臉色蒼白,忽然雙腿發軟就跪倒在地,他捂着受傷的膝蓋沉默半晌,張口欲哭,可終究是沒有哭出聲。
因爲燈光熄滅,黑暗又到來了。
黑暗能掩蓋一切悲傷情緒,也能無限放大心底的絕望。
可在這樣殘酷的規則裏,他就連爲愛人痛哭一場的權利也失去了。
……
熄燈的時刻,傅藍嶼還沒來得及到達三樓,所以也沒看到三樓佈局的全貌。
她靠牆站在樓梯口,半晌忽聽身後傳來拖沓的腳步聲,好像是阿健跟上來了。
誠然,喬雲錚也察覺到了。
他反手拔出腰間別着的那把手術刀,嚴陣以待,打算只要阿健表現出任何攻擊性的跡象,就立刻殺了對方。
但阿健並沒有,阿健甚至都沒有走到他們身邊,自始至終隔着一段雙方都確定安全的距離。
傅藍嶼觸摸到了三樓的牆壁,然而等她再想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卻猝不及防撞在了一扇門上。
她身形猛地頓住,喬雲錚察覺到不對勁,登時伸手擋在了她的前面。
兩人雙手交疊,同時將門推開,而後朝兩側閃避,直至確信門內並無奇怪的東西出現,這才分別跨進門檻,正式進入了三樓區域。
傅藍嶼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她知道阿健也進來了。
阿健關上了門。
三樓的走廊很窄,比一樓的走廊要窄得多,兩個人並肩前行已經到了極限。
在一片沉寂的環境中,就連彼此的呼吸與心跳,都顯得格外清晰。
傅藍嶼再度舉起了鏡子,轉着身子照了一圈。
在目之所及的範圍內,暫時還沒發現其他玩家,因爲映在鏡面裏的,只有三隻小鬼。
趴在她肩膀上的那隻、摟着喬雲錚腰的那隻,還有阿健身邊梳着馬尾的那隻。
從小鬼的位置來判斷,阿健的確離他們不算太近,至少目前爲止還很客氣,沒有攻擊意向。
可見他還算理智,並未將女朋友的死,歸結於她的身上。
她剛纔也在想,自己究竟有沒有必要告訴他真相,其實置之不理或是趁他受傷殺了他,也不是不可以。
但她終究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人總在某一瞬間產生幾分共情的心思,鬼使神差的,她選擇了放過他。
……這時,忽從某處傳來了翅膀振動的聲音。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喬雲錚果斷按着她俯下身去,然後便有什麼東西貼着兩人頭頂掠過,只留下尖利的叫聲。
嘎——嘎啊——
傅藍嶼舉着鏡子的手還沒放下去,她正驚疑不定間,卻突然瞥見趴在自己肩膀上那隻小鬼,聽了這鳥的叫聲,慘白的臉上,很明顯露出了一絲瑟縮的表情。
這鳥會讓小鬼感到害怕嗎?
她心念電轉,當即回憶起了那首一直在循環播放的恐怖童謠。
黑烏鴉,白鐘錶,
誰的影子牆上照,
只有鏡子能知道。
沒錯,是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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