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辗转已经過去几個月,很快就到了秋猎的日子。秋猎地点在皇城郊外的染溪山,這裡历来就是皇家围场。
自周尘继位之后的每一年秋猎,周祈久都沒有参加。理由是她嫌秋猎血腥,人多嘈杂。
這理由实在是沒什么說服力,毕竟先皇在位时,她可是很少缺席秋猎的。不過,她从来沒有参与過射猎。
但她特别喜歡让人牵着马,然后她穿着一身漂亮的骑装,骑在马上悠哉地欣赏风景。
她原本以为周尘或许不会同意這次她同去秋猎的請求,然而周尘只是微微有些诧异,随即便应允了她。
狩猎已经开始,周尘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往围猎中心策马奔腾而去,主营地裡剩下的都是一些不善骑射或者不喜骑射的人。看守的士兵并不关注每一個人,只守在每個营帐外面,一动不动。
周祈久感到无比自由,幸好這次她连阿蕴也沒有带上,否则想要摆脱阿蕴恐怕都不是一件易事。
阿蕴虽然待她忠心耿耿,但实在看她看得太紧,生怕她出了事。
她带了阿慧,但阿慧的心只怕早就跟着周尘去了猎场。一具空壳子罢了,她也不必顾虑到阿慧。
她环顾四周,视线很快就捕捉到了李想与的身影。李想与身着玄色劲装,站在远处,和几名兵士說着什么。
這真是一個极好的机会,她随手招呼了一個马夫過来。
马夫恭恭敬敬地低着头,“长公主您有何吩咐?”
“我的棉花呢?”
棉花是她带来的一匹白马,在所有马儿中最是与众不同。除了她,也不会有人敢骑這匹白马。
很快,马夫就将她最喜歡的那匹白马牵到了她的面前。她激动地小跑過去,轻轻抚摸着马儿柔顺的毛发,轻轻地附在白马耳边說:“好久不见,我的棉花啊……”
這是她专属的坐骑,是她当年亲自从进贡的小马驹中挑选的。棉花的确是她最爱的一匹,但再怎么喜歡,它也不過只是她多匹坐骑中的一個罢了。
马夫小心翼翼地牵着马,生怕马儿受了惊将马背上這位金尊玉贵的长公主殿下给甩下了马。
马夫感觉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抬头一看,发现长公主殿下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看着那姣好的容颜,他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慌乱地低下头,“长公主您有何吩咐?”
周祈久沒說话,只是指了指远处,然后才說道:“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马夫顺着周祈久手指着的方向看過去,那裡已经快要接近猎场边缘了。
马夫有些犹豫,“太远了,恐怕会不安全。”
周祈久的笑容依旧,但态度很是坚决道:“這是我的命令。”
犹豫间,马夫突然感觉一面阴影从头顶压下来。他抬头一看,是定北王世子骑着马過来了。
马夫不敢松了手裡的缰绳,只能将就着行礼道:“小人见過世子。”
李想与的神情有些着急,“长公主,您不该一個人走這么远的。此地距离主营地太远,禁军难以顾及,若是出了意外……”
周祈久打断了他,笑吟吟地看着他的眼睛,笃定道:“若是出了意外,世子一定会保护好我的。”
這时,李想与意识到,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远远地跟在她后面。
“李想与,咱们来赛马吧。”
“什么?”李想与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還是第一次有一個姑娘想同他赛马。尤其是当這個人是一向端庄周到的周祈久之时,就更觉玄妙了。
“李想与,你可要跟好了!”
周祈久从马夫手中夺過缰绳,朝着猎场疾驰而去。
李想与顾不得多想,策马紧紧地跟在她后面。
李想与骑术虽然精湛,但他所骑的毕竟只是一匹随手牵来的劣马,和周祈久的坐骑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祈久的马突然失控了,疯了一样地往山坡下冲。
纵使周祈久想尽办法勒紧缰绳,试图制止這如同自杀的前进,她仍旧被白马甩下了山坡,一路滚過茂盛的草丛而下。
李想与看着周祈久滚下山坡,急忙下了马。
山坡很陡,但是不算高。他寻到周祈久的时候,周祈久的意识還算清醒,侧躺在草丛裡,沒什么大事,只是伤了膝盖,行动起来有些不便。
“這裡是哪裡?”周祈久扶着李想与的手,咬牙站起身来。
李想与环顾四周,他不知道這裡是哪裡,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早已经出了猎场的范围。若是遇上野兽,以他们二人如今的情况,根本应付不了。
“先走出這座山再說吧。”李想与在周祈久身前蹲下,“我背您。”
周祈久拒绝了,“這裡地势陡峭,一個人行走都很困难,何况再背一個人呢?我伤势不重,可以自己走。”
說着,周祈久就要证明给他看。才刚走出一步,膝盖传来的疼痛就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李想与默默伸出手扶住了她,她沒有拒绝。
“等等。”李想与把她扶到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坐下,随即朝山坡上面走去。
白马突然发狂,必然有原因。這裡人迹罕至,只怕日后再想调查之时,难以寻找到白马的尸体。
当李想与看见周祈久离猎场主营地越来越远的时候,担心周祈久出事,便匆忙从旁边拉了一匹马就跟了過去。方才他只顾着周祈久的安危,根本来不及把马拴好,现下這匹脱了缰的马早就跑沒了踪影。
他环顾四周,很快就发现了周祈久的那匹白马。周围都是它疯狂撞击留下的狼藉,它躺在草丛裡,已经死了。
他心下一沉,這匹马中了毒。
周祈久静静地看着溪水流动,直到李想与走到她面前,她才回過神来,“怎么了?”
“沒什么。”李想与顿了顿,最终還是沒有将马儿中毒一事說出来。她才受了惊吓,若是骤然听說這件事情,還不知道要多害怕,還是缓一缓再說吧。
李想与毕竟从军数年,虽然对這片山林比较陌生,绕了好几圈,但终归還是在天黑之前将周祈久带了出去。
淳朴的村子裡,好心的农户收留了他们二人。
“婶子,谢谢您。”抱着半旧的棉被,周祈久真心感谢道。
“客气啥呀,我看你们也不是什么坏人,估计是遇到麻烦了,帮一下也是好事。”說完,大婶便转身出了屋子。
周祈久环顾一圈,這屋子虽然破旧,但收拾得很整洁。原本她都做了最坏的打算,沒想到還能有這样好的运气。再怎么說,也总比在林子裡歇一晚要好得多吧。
农户家裡沒有多的房间,加之大婶說什么都觉得他们是一对私奔的恋人,所以就让他们将就在唯一的空屋子裡歇一晚。
李想与主动道:“长公主殿下,您安心休息,我在外面守着,有事就叫我。”
周祈久叫住了他,“外面更深露重的,你也吃不消。况且,咱们明日還要继续赶路,你若是倒下了,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的眸中映入她略为紧张的神情,心裡蓦然一软。她自小在宫裡娇生惯养长大的,恐怕還从来沒有受過這样的苦,害怕也很正常。
他的声音不禁多了几分温柔气息,“我就在门边打地铺,长公主不用担心。”
周祈久嗯了一声。
天蒙蒙亮的时候,农户一家就起床了,开始了忙碌的生活。
周祈久却睡得很不安稳,一道道声音总是萦绕在她耳边,像是有一只手扼住她的咽喉一般让她喘不過气来。
周尘可怖的面容在她视线中越来越清晰,然后周尘掐住了她的脖子,嘶吼着,露出尖利的獠牙。
“平宁,你听好了!”
“平宁,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朕就让安王给你陪葬。毕竟你们姐弟情深不是嗎?”
“平宁,你可一定要牢牢记住這句话……”
突然,周祈久从噩梦中惊醒,紧紧地捏着被子的一角。额头上一层薄薄的冷汗,她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害怕极了。
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她借着月光朝李想与跑了過去。看见李想与安静的睡颜,她莫名觉得心安。
他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抱着剑,睡得安稳。李想与是真的累了,她這样大的响动竟然都沒有弄醒他。
這样的天气,盖這样一层薄被属实有些不够。索性她也睡不着了,干脆就将自己的被子从床上抱了過来,替他盖上。
她就這样坐了一晚上,直到李想与在她眼前醒了。
李想与似乎也沒有想到她会在旁边,怔愣了一跳,随即脸上染了一点绯红。
“长公主睡得好嗎?”
“我睡不着。”
李想与下意识猜想是不是自己睡觉打呼,“可是我……打扰了长公主?”
周祈久摇了摇头。
李想与松了一口气。
“我們還有多久能回京呢?”
“我问過了,這裡是染溪山背面的山脚下的村庄。昨日我們方向错了,糊裡糊涂就到了這裡。虽然离栎京不远,但我們必然不能再直接穿過染溪山回去,那样太危险了。只能绕行染溪山,若是骑马,大约要半日。”
“我們沒有马。”
“是,所以可能就要更久。”
“這样啊……”周祈久表面失落,内心窃喜。她巴不得晚点回去,她已经看够了周尘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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