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回三殿下,听御医說,长公主今晨已经苏醒,除了還有些虚弱,并沒有什么大碍。”
回话的人是和狩拂夙安一起来到栎京的侍卫,徐将军留下来的。他名叫辰风,徐将军的养子,武功不错,办事可靠。
“哦,下去吧。”狩拂夙安继续低头看书,神情专注得仿佛从来沒有问過這個問題。
待到寝殿空无一人之时,狩拂夙安才将书册放下,独自走到火炉旁,查看蝴曳草的残渣是否燃尽。它已经彻底化为灰烬,同木炭灰一起。狩拂夙安嘴角微微扬起一個浅显的弧度。
翌日,廷议殿上,周尘正在和漱未使臣商议。两边分列着文武朝臣,手中皆执着笏板。
“外臣参见陛下。听闻昨日长公主殿下突然中毒,不知可好些了?”漱未使臣立于大殿中央,身形较大栎人要高大壮硕许多,露出的手臂上尽是肌肉。
“使臣不用担心,长公主已经痊愈,不会耽误和亲之事。”
漱未使臣摆摆手,“陛下,外臣不是這個意思。外臣是想請求陛下换一個和亲人选。”
周尘眉头一皱,“這是为何?”
不仅周尘,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黎失都大为不解。
礼部尚书立时站了出来,语气生硬道:“长公主身份尊贵,愿意和亲你们漱未王子,难道還委屈了你们的王子不成?”
“非也,外臣和漱未绝沒有轻视长公主殿下的意思。”使臣不慌不忙解释道:“只是因为长公主殿下所中的毒乃是蝴曳草。”
黎失神情严肃,适时开口道:“长公主虽然中了蝴曳草之毒,但太医救治得及时,对身体不会有什么影响。使臣尽可以放心。”
“陛下和诸位大臣有所不知,蝴曳草乃是我王逆鳞。王室上下,谁也不敢在我王面前提起蝴曳草。這数十年间,在我漱未,中了蝴曳草之毒的女子,一向默认为被诅咒之人,是绝不能和王室联姻的。”
兵部尚书勃然变色,“大胆,竟然說长公主是被诅咒之人!”
使臣面不改色,“大人误解了,长公主殿下乃是大栎人,又不是漱未人,自然不算在被诅咒之人的行列中。是以,還請陛下另选一贵女和亲,以示两国交好之诚意。”
周尘颔首,“既然如此,礼部就择选一世家贵女和亲去吧。规格皆按公主标准,最终人选由漱未使臣确定是否合适。”
黎失皱了皱眉头,他总觉得此事不是巧合。只是又說不出哪裡有問題。好不容易周尘能下定决心送走长公主,竟然半路出了岔子,实在是有些烦躁。
想了想,是中毒一事来得太蹊跷了,仿佛是故意而为。但连他都不知道的漱未秘辛,长公主一個从来沒有出過栎京的姑娘怎么可能知晓?或许是他想多了吧。
听闻漱未使臣拒绝了自己和亲的提议,周祈久觉得又惊又喜。而且偏偏還是因为蝴曳草之毒,這毒简直像是及时雨一般。
阿蕴比周祈久還要激动,“太好了,长公主殿下,這下您不用去和亲了!”
“嗯嗯。”周祈久笑眯眯地看着阿蕴,“這下,你不用再担心本宫自残了吧?天天寸步不离地跟着本宫,你看你眼底的乌青。”
說着,周祈久就将镜子举到阿蕴面前,惹得阿蕴连连摆手拒绝。一時間,两個人闹作一团,嬉笑声盈荡在整個寝殿。
闹了一会儿,周祈久也有些累了,在榻上小憩了一会儿。醒来时,已经快至晌午。
前段時間因为和亲一事,她心裡烦躁得很,已经好多日沒有去看過狩拂夙安了。今日正逢好事,又有闲暇,她决定去寄安宫走一趟。
她到寄宁宫的时候,狩拂夙安已经用完了午膳。她昏迷前就已经饿了两顿,醒来只喝了一碗药。现在肚子裡空空如也,饿得她前胸贴后背。
本来打算陪狩拂夙安一起用午膳的,可他已经用完了,自己总不好意思给人家添麻烦。想了想,周祈久觉得自己還是先走为妙。
狩拂夙安似乎是看出来了她的窘境,吩咐身边的侍卫道:“去小厨房看看,還有沒有点心之类的,有就拿過来。”
狩拂夙安一向是让从狩拂来的那些人近身伺候的,怕大栎之中有人下毒。關於這些,周尘倒是沒有不同意。只要看住狩拂夙安,让他无法与宫外的人接触就好。
点心很快就端来了,是一盘绿色的糕点。
周祈久:“……這形状……怎么……”怎么越看越像那日使她中毒的那盘糕点?這奇奇怪怪的形状,怎么都像那天糕点的失败品。
她瞪大了眼睛,一時間有些不可置信,指着狩拂夙安道:“你……你竟然给我下毒?”
阿蕴并沒有跟着周祈久過来,昨夜阿蕴睁着眼睛守了她一整夜,困得不行,现在還在呼呼大睡呢。
除了周祈久和狩拂夙安,殿内只有狩拂夙安的两個贴身侍卫,一個叫做辰风,一個唤作和梧,皆是可以信赖之人。
辰风也有些不可置信,“和梧,你在做什么?”
他万万沒有想到,和梧端哪盘糕点不好,偏偏要端来這盘他忘记了处理的糕点。
唯有和梧一脸懵逼,他做什么了?怎么大家都是這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随即,和梧反应過来,气得跳脚,不依不饶地控诉着辰风的行为,道:“你和三殿下又背着我执行任务了?”
辰风一向沒有什么表情的脸也有些无奈,“三殿下,属下這就将糕点给撤下去。”
說着,辰风就要端走糕点。周祈久见此,立马制止道:“等等,狩拂夙安,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狩拂夙安的表情只讶异了一下,随即很快又恢复原样,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你不是都看到了嗎?還问我做什么?”
气氛凝滞了片刻,周祈久突然拍着狩拂夙安的肩膀道:“行啊你,竟然能想出這么聪明的法子,不愧是我們绝世聪颖的三殿下。”
狩拂夙安被她拍得差点头磕在桌子上,撇了撇嘴,還是决定忍忍。
“不過,你這糕点做得還真是有些丑。這是你亲自做的嗎?”
“不是我。”狩拂夙安沒好气道。
辰风有些惭愧,“怕被人察觉,所以這是属下自己在小厨房做的,模样都是仿照的御膳房糕点样式。一开始有些不熟练,這些都是第一次做成的糕点。”
狩拂夙安嘱咐道:“记得处理干净,不要再有纰漏了。”
辰风拱手,“属下遵命!”說完,他就将糕点端下去了。和梧则自觉到殿门处护卫,防止有人突然闯入。
“你从哪裡找来的蝴曳草?禁军会允许你们带毒药入宫?你就不担心黎失他们怀疑到你的身上?”
狩拂夙安轻哼一声,“御苑茶花园的阑珊处有一大片蝴曳草,你在宫裡生活了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還不止呢,除了茶花园,御苑别的地方也种了不少的蝴曳草。所以啊,這种人人都能轻易取得的毒草,谁又能知道是我派人去摘的蝴曳草。再說了,现在满宫上下,不是都认为是你自己服的毒嗎?”
“也不知道你们大栎种這么多毒草做什么,难道就因为它好看么?還是因为它毒性一般?要想毒死人的话,起码得十斤蝴曳草精炼而成。你服用的,不過是几株蝴曳草的汁液罢了。不過想想也好,倒是对你還有点用处。”
“……呵呵呵,是嗎?”周祈久好像确实沒有注意過這些,一時間有些心虚,连着尴尬地笑了好几声。
御苑的花草树木,几乎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栽种的。她的喜好很简单,奇特,漂亮。
若是她沒有记错,彼时她确实让人种了很多种漂亮的草。只不過时日已久,她自己都忘记了這会回事儿了。在鲜艳夺目的花朵衬托下,這些草实在是毫无吸引力。
周祈久感叹道:“不過也真是沒有想到,漱未竟然還有這样的忌讳。”
一想到周尘和黎失在朝堂上吃瘪的模样,她就忍不住幸灾乐祸。
“是啊。”狩拂夙安附和道。
他能知道這件事情,是因为徐将军曾经给他讲過。漱未和狩拂的关系要亲近许多,不像漱未和大栎,通商的时候都极少,自然不容易知道這些事情。
漱未二十年前政权混乱,分裂为东西两部落。如今的漱未王那时還是东部落的首领,为了早日收复西部落占领的土地,统一漱未,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其中,包括他的爱妻,阿柔兰。为了扩大权力,漱未王取了好几個西部落分支首领的女儿。看着丈夫的女人越来越多,阿柔兰愈加不安。
在漱未王统一漱未的前一個月,阿柔兰与漱未王的爱子突然夭折,這件事情彻底击垮了阿柔兰。尽管漱未王尽力安抚阿柔兰,但并不能消减阿柔兰心中的痛苦和绝望。
在漱未王统一漱未的第五天,终日惶恐的阿柔兰服下了从客商那裡买来的一瓶蝴曳草毒药。阿柔兰一日而亡,漱未王抱着阿柔兰哭得撕心裂肺。
为了统一漱未,漱未王刀下也沾染過不少漱未人的血。也曾有人当面诅咒他妻离子散,彼时他根本不将這种无力的反击放在眼裡,结果却真的应验了。
漱未王觉得阿柔兰不该死,是自己受到的诅咒应验到了阿柔兰的身上,他的阿柔兰受到了诅咒!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