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外室她又嬌又釣 第65節
他這一生有兩個兒子,其中一個是老家妻子生的小子,肥頭大耳胖成球了!成日被人暗地笑話,怎麼丰神俊朗的德王生了這麼個紈絝,小妾通房手拉手能繞王府兩圈。
他從不曾說,這一生最驕傲的便是培養出義子游瀾京。
心頭怒氣不曾消下,他擱下劍,靜靜坐在書房,一夜間衰老了許多。
這一個月裏,李家無數次彈劾首輔,要求發落首輔,他強硬地吐了一句,子不教父之過,要算賬就找他這個做爹的,衆人噤若寒蟬,再也不提這茬。
德王吩咐了下去,各地官府開始發放通緝令,一旦抓到遊瀾京,立刻打暈,綁起來,缺胳膊少腿也沒關係。
給他兩條路,要麼死,要麼擡到聖燈宮,立即完婚。
酒室,二樓,兩人都聽到了外頭的動靜。
血袍青年忽然走近,玉察心下一驚,害怕地閉上了眼,她以爲下一秒就會被遊瀾京擰斷脖子。
沒想到,遊瀾京帶着血的脣瓣,親住了她。
遊瀾京竭力維持着鎮定的神情,不願攢起眉心,哪怕腹部的傷,是致命傷,換做一個普通男人,這一刀下去,熬不過半柱香。
他心中,其實是疑惑不解的,玉察究竟是想殺了他,還是不慎插中的呢?但是,不重要了,他不需要知道答案。
遊瀾京的傷口極疼,他向來報復心重,以一報十,可他卻不願意施加痛楚給玉察,哪怕,只是咬破她的嘴脣。
他原本是打算這樣做,現在,卻只想輕柔地親她,他自己的脣瓣上,熱乎乎的血液流淌,在脣齒間,帶着濃烈血腥氣,誤會、不解,傷慟……還有他帶着白雪梨花香氣的愛意,洶涌而至。
因爲疼,所以不願意她疼,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個人世間最淺顯的道理。
遊瀾京沒有問她爲什麼,也沒有責怪她。
他只是……他只是低聲呢喃了一句。
“公主,對不起。”
這聲對不起,融化在血腥氣中,玉察靜靜睜大了眼眸,雙手不可抑制地顫抖,心慌意亂的淚水,流落在兩人的脣間,被他細細吻碎。
遊瀾京鬆開了玉察,他跌跌撞撞地後退。
一路上,帶倒了板凳,花瓶跌落得粉碎,嘴角,銜起一絲淡淡的笑意,若有若無,無可奈何,求而不得的……苦澀,他站在了窗前。
“首輔……”玉察原本想大喊,卻愕然失聲。
一身寬大袖袍,夜風下,淒涼,吹拂得搖搖晃晃,獵獵作響,最後一抹笑意,消失在窗前。
遊瀾京從二樓,身軀後仰,徑直摔落了下去。
玉察只聽到“砰”的一聲,物體墜地。
……
那晚之後,玉察再也沒有見過遊瀾京。
遊瀾京身負致命傷,又從酒室二樓摔落下去,黑甲士兵衝進來的時候,只在酒市下方,尋到了一大灘血跡。
可是所有人都告訴她,遊瀾京死了。
德王控制了整個白勒關的醫館,守株待兔,一連過去了一個月,一無所獲。他跑不遠的,說不定,早藏在白勒關哪方地窖中,因爲重傷不愈,痛苦至極地死去,化成了一具白骨,若是他逃到了沙漠,那裏險惡萬分,毫無人煙,更是死無葬身之地。
再說,德王命令各個州的官府,處處張貼畫像,天羅地網都尋不到的,只能是死人了。
一個月的時間,玉察從白勒關抵達了陰山。
原本德王想將她送回盛京,李遊在德王面前會談一番後,終於,親自將玉察送到了陰山宋府。
宋府,慧娘娘的母家。
慧娘娘在孃家,不似在深宮那樣委曲求全,小心翼翼,成日一副不得已的賢淑,在那座晦暗的宮中,天空都是被圈起來的,灰濛濛,透不過來氣,人也低着頭,毫無精神氣。
像被深宮裏那座古井裏拴着的鐵鏈,吸進了三魂七魄,她的笑容是溫柔的,靦腆的,端方的,從來不熱烈,也不高聲說話,步伐都像量過的,衣裳合規合制,循復往來,人樣子都是模子裏打出來。
但是在陰山,慧娘娘穿起鵝黃的衣裙,戴起未出閣時的首飾,她坐在亭臺上看荷花,小扇撲流螢,面容姣好明媚,身形纖瘦清麗,真好似少女一般。
誰都不會以爲她是宮裏的女人,慧娘娘眼角眉梢的笑容,靈動鮮活,紅脣白齒地笑起來,光彩奪目,生生嬌豔過了一池的盛夏荷花,玉察坐在她身旁,安靜地用着茶點。
惹得楊柳外一行世家公子,停馬駐足,望着這兩名女子,一時間恍爲天人。
“真沒想到,我還能有回家的一日。”慧娘娘十分愜意。
“小玉,聽說那個惡賊死了,我真是痛快極了。”
慧娘娘問道:“你痛不痛快?”
沉默半晌,青藍的亭角下,少女嘴角微抿:“痛快。”
隨後,她站起身,抓起白瓷碗中的一把餌食,揮灑向了湖中,不少打在了圓滾滾的荷盤上,鯉魚成羣結隊地擁堵,爭先恐後,嘴巴一翕一張地奪食。
烈陽下,少女擡起手掌在額前,眯着眼,望着天空,不知在看什麼。
如果,所有人都說他死了,那麼,他肯定真死了,因爲……連他的義父,神通廣大的德王都這樣說。
也好,真好,他死了之後,果然,沒有再做過噩夢。
雖然,他的死,也是自己一手促成的,如果沒有那一刀,說不定遊瀾京還頑強地苟活在人世間。
慧娘娘說:“那叫替天行道!”
那條尋找着光的惡蟒,終於孤零零地一個人墜落,沉眠在萬丈深淵,水潭底下,他會化成一座無人問津的骨架,不能興風作浪,不能擄掠少女。
她終於從那個夜晚走出來了,第一次踏入首輔府的夜晚,在白馬津外宅的無數個日夜。
而今,親人在身旁,日光輝燦,暖洋洋的,空氣新鮮,不會有莫名其妙的陰冷,環上她的腰身,總之,一切都好。
少女又撒了一把餌食。
陰山多道觀,其中,聖燈宮是香火最盛的修行聖地。
這一日,慧娘娘打算攜了玉察,一同登上聖燈宮,在觀裏住幾日。
同行的還有李遊,一路上,李遊規矩周到,細緻穩妥,面對一堆女眷的故意刁難,坦然一笑,應對自如,有時一本正經的模樣,將慧娘娘逗得開懷。
慧娘娘一根玉指朝着他:“你呀,比你那個只會下棋的啞巴爹,心思通透多了。”
然後,慧娘娘悄悄在玉察耳畔說:“小玉,你的這個未來夫婿,我覺得很可以。”
聖燈宮在一整面的凌霄峭壁之上,翠屏相擁,雲霧渺莽,大大小小的洞天福地,有如繁星,常聽到百年白猿高嘯,半山腰,泉水流淌,有野鶴仰頭,迴應一聲聲猿嘯。雲霧下頭,是白茫茫的湖泊,登山小階,古木掩映,從鬱鬱蔥蔥的綠蔭走上來,天色將晚。
道館上下都清楚,來的人是天家的尊貴身份,聖燈宮雖然身在江湖,倘若沒有接受朝廷的敕封,也不會有今日的繁榮,德王、李家老家主,都曾經在聖燈宮修過心性。
是以,聖燈宮算是與皇室關係最親近的門派。
玉察她們住的是最清淨,靈氣最滋養人的桃葉峯。
一株老雲松下,一行女眷伺候在外頭,小亭子中,僅坐了三人。
在這裏,可以俯瞰全景,頭頂是垂星,腳下是浩瀚湖泊,再透過一層薄霧,隱隱的人間燈火。
道姑遞來了一杯茶,據說這是聖燈宮特有的龍蛇四海茶,湯色清澈,葉似龍蛇之舌,蘭香氣醇厚,特意供公主享用。
小侍女端過來,玉察取過茶盞,淺嘗一口,溫熱的茶湯,滾過喉舌,她細細一品,眉心微蹙,面上忽生奇怪之色。
“怎麼了?”慧娘娘關懷地望過來,“這味道,你喝不慣嗎?”
玉察問:“慧娘娘,這茶是甜味兒的嗎?”
“咦?怎麼會呢,這茶味,是最沒有甜糖滋味的了。”
玉察的舌尖,那點茶香,緩緩舒展開,盈滿口腔。
她握着茶盞的手,倏然一滯,緊緊的,再不肯鬆開。
不對勁,這不是茶……這是梨花露!
元福宮中,她最愛飲的梨花露,還有那個人,一身白袍下徽州,風塵僕僕調來的香氣,白馬津的外宅中,整日薰染的味道。
心跳忽然加快,久違的緊張,那種被盤纏的窒息,呼吸開始滯留起來,微微的暈眩感,她懷疑自己的味覺是不是出問題了。
玉察緩緩轉動茶盞,瞧見紫砂茶盞的內壁,有一圈兒小字,玉察凝神細看,寫着什麼呢?
上邊一行小字刻着:微臣見過公主。
再熟悉不過的話語,久久不曾聽到的話語。
“啪”地一下,紫砂茶盞從手中滑落,一骨碌滾過去,跌落在萬丈峭壁下,再無迴響。
玉察瞳仁皺縮,面色煞白,手指,緊緊扣住石桌邊緣,微微顫抖眼前美景,頓時化作天崩地裂,雲海咆哮。
她的腦袋,開始疼起來,她扶住了額頭,支撐在石桌上。
看出來玉察這幅魂不守舍的模樣,很是異常,慧娘娘擔心地捱過來,輕聲問:“小玉,你怎麼了?”
“公主,你是不是累了?”李遊問。
“不要叫我公主。”玉察失態地喊出聲,一滴冷汗從脖頸流下。
噩夢……又回來了,他回來了。
而且,這條蛇就在自己身邊,自己沒有逃過他的眼眸。
她慌慌張張,站起身,不安地張望,在哪兒?蛇在哪兒?這條惡蟒,現在一定盤旋在哪根樑柱,哪方屋檐下,或者,在草叢裏面,正陰冷地盯着她,對她緩緩吐出鮮紅的蛇信子。
“慧娘娘,我好怕……”
她不停地回頭,左顧右盼,侷促不安,可是四方山林,雲霧氤氳,除此之外,天地間澄明一片,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少女眼眶紅紅,十分失態,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李遊握住了少女的手,發現她掌心汗津津的,冰涼一片。
“公主,我在。”李遊輕撫她的青絲。
慧娘娘站起身,拎着帕子怒罵道姑:“混帳東西,你們給公主喝了什麼!”
“娘娘饒命,真的就是普通的茶湯啊,我們什麼也不知道啊。”
一地女眷“撲通”一聲跪下,不停磕頭討饒,瑟瑟發抖,不敢擡頭看玉察。
公主這是怎麼了?她好像很怕什麼,有什麼東西在追着她嗎?
玉察的耳邊,充斥着關心之語,可是腦子裏的聲音,來來回回縈繞着一句。
“公主,你爲李公子懇求了三句,那麼,微臣要親你三下。”
如果是別人的話,遊瀾京一定會在這盞茶中放入極細的碎瓷,讓那人飲下去,一路從他的喉舌,割到腸胃,劃爛他的五臟六腑,割得鮮血淋漓。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