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1 章
周遭凌冽的風近不了她身，上空佔了天穹多半位置的碩大眼球還在以主系統的身份向她以及整個空間不斷髮出混亂的指令；另外一邊蒼語風與齊光晏兩個勉強能自由行動的人正艱難靠近着主系統的方向，而距離蒼穹更遠處有隱現的生命樹枝芽在靜靜矗立於宇宙的縫隙。
兩方對峙時身爲執行員的姜阮敏銳的感覺到了整個區域的生靈規則混亂,天頂發出令人不安的赤紅色光芒。
事情似乎越來越糟糕了啊。
主系統請執行員姜阮即刻執行自毀程序
主系統請執行員姜
嘈雜的混亂電波在腦袋裏出現,姜阮的眉頭微皺起來。
“放開我。”
懷裏的人驀然出聲，這讓對外界萬分戒備一刻也不敢鬆懈的寧策臉上稍顯出一點喜悅，低頭音調也不受控制的拔高了一兩度“你醒來了”
從姜阮突然昏迷開始,蒼語風着急的只得先用三言兩語說了個大概給他們瞭解，雖然還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但也不影響清醒的幾人開始一致對外,一起對抗起那個被稱爲主系統的存在。
儘管不知道目前處在清醒階段的他們作爲人類面對這宇宙中的半個統管者有多少勝算，也不知道藏匿在主系統內部的0371和他們自己身上的規則之力能帶來多大轉機
可受制於人的事情放在他們誰身上都沒法接受，而這情況在姜阮身上卻可能出現了千百萬次；沒人願意打退堂鼓。
“那個所謂主系統給你許下的承諾都是假的,你別信它；”寧策以爲是主系統又私聯到她顱內說了什麼誘惑的話,故而儘量的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溫和一些、勢在必得一些，“在我這裏和我一起待着,剩下的都別去管。我們會拼盡全力讓它向我們妥協，你想要的自由不是難事,你別擔心。”
頓了頓他又道“我們幾個的事情,我們私下平靜的好好處理，好不好”
“放開吧,”姜阮沒做多餘的掙扎，只是用平靜的語氣再次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要求繼續道，“我不知道誰和你們說了什麼，也不知道你們達成了怎樣的共識,我只知道現在我最想要的是你放開我，你要答應我嗎”
按說應該是很容易獲得拒絕的一句話，可寧策怎麼也說不出來；只因姜阮此刻的情緒是極致的平靜,彷彿二人之間沒有任何的羈絆，現在所有的一切在她眼裏也都沒什麼重要的。
無端的，寧策的心懸起來。
“我放開你你要去做什麼”他沒有明確的拒絕，只是探她的口風。
姜阮沒回答他的問題，轉而仰頭凝望着上方已經變得暗紅的蒼穹。
寧策遲疑着穩妥的弓下身子讓她腳落地，周遭的封閉空間被撤走；很快一陣風馳過，她留存在他懷裏的溫度不剩一點
。
風愈加的瘋狂，吹得衣服鼓鼓的亂飄，身子也幾欲離地，她自然的抓住寧策的臂膀幫助自己穩着站立的動作繼續眯着眼仰望。
這一次的仰望她沒有再看主系統的方向而是盯着更遠處的生命樹枝芽。
主系統剛剛還處在上風，就這一會的功夫蒼穹之上的巨大眼睛開始變得模糊不堪，隱隱的裏面系統本體光點就要暴露，連帶着生命樹可見的部分也像是被宇宙的微風襲過，枝葉開始微微顫動。
很快自腳底傳來波動感，夯實的地彷彿成了軟綿的麪粉堆險些讓姜阮和寧策一塊跌倒。
下一秒周邊的一切都變了樣。
炎熱夏季裏的煙花在天空上開起一片絢爛，喧鬧人羣擠得水泄不通，有一束離得他們很近，好些煙火直直墜落，四周人羣無處散開只能抱頭躲避，姜阮癡癡的擡頭盯着，寧策伸出一隻手就要支起獨立空間還沒來得及擋住煙火兩個人便又雙肩帶雪的站在一片萬卻陌生的廣場上，四周都是陌生的人迎着雪花齊聲倒計時着新年到來，姜阮已經入鄉隨俗的嘴裏默默跟着數起來，還未數到1他們又出現在一處遠古的熱帶雨林中，不知名巨獸擡着腳狂奔向獵物，碩大的獸足就要落於二人身上時姜阮與寧策再次消失，它亦避開差點被寧策撕碎的結局。
“別害怕，有我在你不會有事情。”寧策警惕的看着一個又一個的新環境，手上控制着空間法則隨時準備戰鬥。
“我們現在正在無數個世界裏穿梭，因爲生命樹在顫動。”
姜阮說完這句話兩個人更換世界的頻率越來越快，寧策緊緊的握住她的手。
一直這樣絕對不安全，他想他掌握着一部分的空間法則，一定可以去到不受生命樹掌控的區域，實在不行，重創一個獨立小空間暫時保證二人安全不是問題。“阮阮，抱緊我。”
他不想弄丟她，寧策溫聲，姜阮對她的話卻置若罔聞。
她將自己的手從他手中抽出來，旋即彎腰雙手捧着地上一朵剛剛被他們突然造訪而踩倒的花朵。
軟踏踏的被她慢慢扶持起來，當姜阮雙手遠離後那花便真沒倒下去，甚至看着比剛纔還要鮮豔許多。
寧策握住姜阮兩邊肩膀“你有什麼事情還沒說清楚嗎你可以告訴我，不要這樣沉默，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
“我有好多事情還在整理還在考慮，你等等我。”姜阮站直身子，微微搖頭一眨眼他們一起回到了原來的地方，只是寧策動不了分毫了，只餘下灼灼的目光逼問着她。
此刻此界出現了完全靜止狀態，時間、生命都被迫停下來。
姜阮脫離寧策的控制拂開眼前的浮塵看去，原先昏迷不醒的時濱白、周復池、陸星洲已經醒來了站定在一起，他們剛剛應該也去了不少其他世界。
主系統已經沒有了任何僞裝，它孤獨的光點照耀着暗紅的天空，從裏面發出的聲音一會是它的一會就又成了0371的口吻。
0371“你就妥協一次不行嗎再拖下去生
命樹都要亂套了你留着姜阮對你根本沒多少好處，你到底在堅持什麼”
姜阮不斷靠近紛爭的中心。當路過任務目標，她停住步伐輕輕拭去時濱白眼角的寒霜，隨後去了另外一側擦乾了一點陸星洲臉上的雨水，最後又到了周復池身邊。
他用眼神祈求般的看着姜阮，姜阮想他應當是很瞭解自己的，否則不會在這一瞬間露出這樣的眼神，但姜阮還是保持着自己的無動於衷，動作輕柔的去掉他身上的落葉便繼續前行。
主系統“系統0371出現嚴重違規，造成巨大損失，需即刻清理。”
0371“你這麼犟啊那別怪我了”
蒼語風艱難的突破禁止狀態開口“別和它廢話了，它根本沒能力分析這利弊”
等說完這句話後蒼語風注意到了隨意活動的姜阮，眼睛睜大，很快他就意識到了不妙，姜阮此刻的站位到底在哪裏誰也不知道。
姜阮終於來到了最接近主系統的地方，也是在蒼語風身邊。她微微喘着粗氣，於靜止的世界裏活動要耗費的體力比她想象的要多很多。
0371看到她語氣裏是難掩的開心“姜阮你偷着樂吧，我馬上就能幫你獲自由身啦”
“你要入侵它的核心嗎”姜阮張口。
0371“什麼”
許是距離還很遠，0371聽得不夠清楚，它藉着自己目前能操控的主系統部分瞬間靠近姜阮。
“謝謝你們，但是勝率有多少我猜應該很低。”
0371“什麼”
這一次0371不是沒聽清楚而是不敢相信。
“先停止吧，讓我試着來解決。”
0371帶着點玩笑意味“主系統什麼態度你剛剛不是都看到了嗎你思想鋼印都被撤銷了怎麼給咱們自己人說喪氣話呢，如果停止自由身不要啦你可想清楚，我們能抓到這主系統漏洞的概率再侵略到它核心，徹底放你走，給所有執行員給喘口氣的機會是可遇不可求的。”
“你困得了它一時，困不了它永遠。”姜阮微微觸摸了下近在咫尺的光點。
“我們當然知道但是不求這一時往後就更沒有轉機了”蒼語風衝着姜阮說完又朝0371吶喊，“儘快侵略主系統的核心”
話音剛落，主系統那龐然的光點瞬間晦暗起來，它進入休眠狀態了，生命樹也獲得了暫時的寧靜停止了重啓安排。
0371搞定了
一個微弱的小光點飄到姜阮面前，姜阮知道那是0371的系統本體。
0371再等一會就可以掌握主系統核心區域，重新制定規則不在話下。
蒼語風捂着胸口喘氣，另外一隻手比出一個大拇指，“姜阮，你有很多事情都不瞭解，我”
“我都知道，”姜阮扭頭，自甦醒後太多的記憶和訊息等待她整理，以至於她現在說話都還有些慢吞“思想鋼印被撤銷後我的許多記憶都復
蘇了。”
“真的”蒼語風臉上露出一絲不解，倘若真的擁有了過去的記憶爲什麼此刻站在這的姜阮臉上卻沒有半點勝利的期待和喜悅
“你是林山棄之前的執行員管理部長，”姜阮說完看向0371“你的某些部分在過去是林山棄，是再晁曼之前一任的部長。這些信息你在不斷靠近主系統核心時應該都能搜覽到。”
0371略帶機械的將語氣調整成疑惑語調詢問“你怎麼了”
“倘若贏了，我真的會有自由身嗎作爲生命樹的養分，我沒可能在宇宙的任何地方置身事外；”姜阮轉身看向不遠處那幾個男人，他們表情各異但卻均有着某種奇異的堅決。“他們他們過去偏執的因爲養分吸引力而愛上我，到了最後真的願意想通了放手嗎”
“別一口一個養分的叫自己，也別太擔心他們。”蒼語風沉聲，想到那些男人還有獨立意識便沒說出他們是一個人化身的殘忍真相，他想，姜阮也不會沒猜到，於是繼續“等到事情塵埃落定，荀黎會來幫你解決好一切，生命樹我們有辦法，你別多慮，籌謀這麼久我們不會沒一點準備。”
姜阮嘴角噙笑，“維持生命樹的生存本身就是我存在的意義，我不想再逃避了。”
“別說這些話，你是不想逃避了主系統可不會輕易放過你”蒼語風剛說完就怒喊一聲“快看”
姜阮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主系統本體的光亮點開始出現閃爍，0371急躁的跟着閃爍起來。
“發生什麼了怎麼了”蒼語風詢問。
“侵略核心就差最後一點觸發主系統內核里人爲設定的保護機制了。”0371聲音微顫“就算我此刻和它共用大部分權限也沒法破解沒辦法跳過或是忽略。除非除非這人爲保護機制的設定人出現。”
下一瞬，自主系統那爆發出刺耳的音波，其中夾雜着無數密集的指令。
這些不知是對是錯的指令有序的飛向接收人或是接收系統處。
姜阮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映已經有一雙手護住了她，將一切不適的音波和絕不會被否定的指令隔絕在空間外。
她擡眸看去。
荀黎好看的眼睛正溫頓的迴應着她，安撫着她，一如記憶裏看到的那樣。
“我就知道讓他們提前多待一段時間是有用的”蒼語風說完又瞧了瞧遠處被荀黎保護好的幾個軀體更加激動不已，開始籌謀“你這樣的形態能維持多久如果久那上面的主系統保護機制你能取消吧”
“不，我不是設定人。我記得主系統說過，早先它拜託一個生物幫自己做過類似機制，如果取消需要那生物去親自識別和解鎖。”荀黎解答。
蒼語風眉頭皺巴“假如那個生物是人類，應該早死了，這就是永遠不會被停止的。真賊”
0371我也記得這些我在看主系統的指令記錄時有看到過，但它在很早以前就不信任那些人爲機制都撤銷了
蒼
語風咬牙“沒想到留下了最後一個，也是最至關重要的保護機制。”
姜阮靜靜聽着，鼻子小心嗅着來自荀黎身上微弱又令她熟悉的氣息，隨後緊緊壓制住自己內心的動搖
荀黎盯着姜阮的眼睛“這次我們的確太過分了，但也是最好的安排；現在我順從你的意見，你想要和談，我就陪你一起，你放心說出你想要的給它聽，其餘的都不用擔心。”
說話間主系統徹底恢復了自我掌控權“荀黎，你作爲主神你的分支損害了太多世界進程。”
它不再用可怖的眼睛俯瞰世界，而是化成了比0371稍大一點的光點出現在姜阮面前，平等的開始說這些話，但其中給予除荀黎以外的壓迫感沒少一分。
此刻能與它交流的0371和蒼語風都要齊齊開口爭辯積分，卻被姜阮乾淨利落的喊停。
“誰都不要再淌這渾水了，交給我來解決。”姜阮輕鬆的從荀黎那獲得自由身。
她刻意忽略荀黎鼓勵的眼神，卻又聽見他說“我會爲你盡力爭取你想要的。”
姜阮合上眼，沒有人再出聲，包括主系統；半分鐘後她終於開口“參與這件事情的所有人、所有執行員、所有系統請您不要再追究他們的任何責任，也請主神您介入主系統管轄執行員的條例，守護執行員合理訴求。”
主系統冷冰冰的迴應“這不符合規定。”
“規定不都是主系統您可選擇嗎作爲交換，我自願永遠以養分的存在活躍在生命樹周邊，永遠供養守護它。”姜阮此刻眼神無比的堅定，“且，從此我所有可形成聚合的意識都會彼此厭棄，永永遠遠的不會再成爲新的生靈到你地盤搗亂。”
“姜阮”0371和蒼語風異口同聲地喊着，荀黎面色不明的沉默。
姜阮閉着眼，一點淚水滋潤了她略微乾涸的眼眶。
此前她的確有過因爲無能爲力而喪失一切信心的時候，可也是真的無比想要從主系統手中脫困。
但當太多重蹈覆轍的事情在她眼前重現
她最終總逃不過養分的結局，現在回想那些過程都會倍感煩躁；她不想再爲自己的存在而感到煩惱，也不想要再牽扯其他人替自己苦惱。
而且，從甦醒那一刻開始，姜阮就在心中一直逃避一個問題；那些在不同時期不遺餘力幫助她的人是真的拿她當朋友當親近的人所以纔出手，還是因爲養分的吸引力
她十分在意又不敢面對這個問題，更明白永遠得不到任何有依據的答案，一點合理地迴應。
一切都走入死衚衕了，不如徹底解決了她這個源頭，糊里糊塗的消失好。
“您剛剛說的，會爲我盡力爭取我想要的，希望您能兌現諾言。”姜阮睜開眼看向荀黎“如何讓我重新成爲純粹養分您做過一次，您知道該如何處理我，也勞煩您和主系統合作，按照我剛剛說的讓我可聚合的意識永遠相斥。”
她清楚，做到這些只是需要主系統的容許再動用一點複雜的神力即可，不難。
想到這，姜阮又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主系統，姜阮不再懼怕也不再厭惡它了。
其實管控了她這麼許久主系統卻實在算得上仁慈，從沒提過一次這措施；而恢復了大多數記憶後的姜阮更是清楚主系統有多少次機會做到這事情。
也許是出於所謂的人道主義。
總歸主系統是以守衛生命樹的萬象世界爲初衷才誕生的產物，這麼久的時間，它忍受自己也不容易生命樹上的生靈更是沒必要因爲她一個養分被重啓一切重新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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