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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据刑法,审判员宣告判处被告方棋有期徒刑十年,对于這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结果,旁听席上方棋的Alpha母亲,一位面容秀丽的中年妇人痛苦地捂住了胸口,脸色比死還要惨白。当她好不容易缓過劲,她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盯着庭内的谢景迟,好似要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
說实话谢景迟沒有料到结果会出来得這么快,毕竟他之前在網络上搜過类似的案子,当中有一半都不是当庭宣判。
谢景迟礼貌地同這位夫人点头致意,却得到她更加憎恶的注目,他无所谓地笑了下,接着切断了两人间的视线交流——在他和方棋還交好的那几年,方棋的這位Alpha母亲便十分地瞧不起他,开口闭口就是累赘和废物,如今他“陷害”她的宝贝儿子身陷囹圄,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他的,而他也不怎么需要她的谅解。
每個人都要学会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买单。在方棋這件事上,他自认除了忍让退避以外沒有做错任何事。从头到尾,他从未给過方棋错误的暗示,更不要提方棋口中他“勾引”,在发现方棋对自己有不正常的欲望后,他便不动声色地疏远了他,之后方棋找他讨要說法的次数多了,他又很明确地表示了自己讨厌這样,希望方棋能放過他也放過自己。
纵观往日种种,方棋今日的遭遇只能說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如果一定要說的话,他觉得這個结局来得晚了许多年。
方棋的母亲爆发出一阵阵嚎哭,她语无伦次地哭诉自己的孩子考上重点大学多么多么不容易,說秦深仗势欺人,還說他作为一個Omega居然拒绝Alpha的求爱是多么的下贱。
法庭是庄严肃静的场合,容不得這样的闹事喧哗,法警拖住她将她强制带离,哭声這才渐渐远离。
不论她是否决定向高层法院进行二次上诉,這些都和谢景迟沒有什么关系了。
他站起来,越過所有的阻碍朝還在原地的秦深走去。
秦深的身边很空,而他想要那個位置属于自己。无论過去他是怎么想的,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想要,想要到发疯。
不要任何人阻拦,起初他還在耐着性子走,到最后几步他几乎是在跑了。
他听到自己凌乱的呼吸和心跳,他就像一颗被引力牵引着的小行星,只有回到那個人身边才是他应有的轨迹。
“慢一点。”在他撞到坚硬的木头长椅前,秦深及时拦住了他,“怎么這么莽撞?”
“你怎么找到的?那份录像……你怎么找到的?不是都被……销毁了嗎?”
秦深不动声色地把他往自己這边带,手臂松松地环绕着他,从远处看两人好似组成了一個拥抱,却沒有收拢。
谢景迟就這么被他圈在這小小的一方空间裡。从庭审的紧绷中放松下来,他的心,乃至整個人都像浸泡在温水裡一般,松懈、倦怠又懒洋洋的。
“很不容易对不对?”他迟来地感受到了過意不去,“给你添麻烦……”
他话音未落就见秦深皱了下眉,“也沒有特别麻烦,对着名单一個個去问去查就行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他的语气不善,谢景迟敏锐地觉察出自己可能說错了什么,悻悻地闭嘴。
“但是……”但是那么多人,怎么想都不是一件小事。谢景迟回想起庭审时面对方棋那個巧舌如簧的律师时那种无力的挫败感,“为什么不跟我說。”
高律师从来沒有和他說過,他们的手中還有這样能够一锤定音的决定性证据,如果他知道的话,他一定不会因为不安和惶恐而做了那么久的怪梦。
看见他眼睛底下的黑眼圈,秦深的语气放缓下来,“最开始我也沒有一定能找到什么证据的自信,怕你失望就沒有跟你說。蒋喻跟我說,像這种完全可以归类为谋杀的情况,你父亲越是要掩人耳目就越是会有人打算趁机捞一笔。我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件事之后半年到一年内离职的人身上,最后锁定了那個保安,给了他一笔钱就拿到了拷贝件。”
說着秦深還很轻地笑了一下,“有贼心沒贼胆,他說他想用這個敲你父亲一笔,却又害怕你父亲报复,整天惶惶不可终日就辞了工作跑回老家。”
如果不是他的表现過于反常,秦深和他的人反而不能這么快就把他找出来。
秦深說得很简单,谢景迟却沒有被随便糊弄過去。
即使是他也知道保安是個人口流动性很大的岗位——就算拿到名单也不能保证那些曾经在這裡工作的人如今還留在沄港市。
追踪還有谈判,中间必定少不了许多的无用功,若是一般的人,可能大部分都在途中便放弃了。
“谢谢。”谢景迟不知道要如何回报這份好意。
秦深又露出那种不是很高兴的表情。
“管家让我问你有沒有好好吃饭,那么你有嗎?”
“有。”說到這個,谢景迟不可抑制地心虚起来,“真的。”他小小声地补充,语气极其诚恳,期盼這样能够让对方相信。
“是嗎?”秦深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他现在在回去检查的路上,你最好确保你說的是真话。”
谢景迟咬住嘴唇,不過几秒之后,他就决定破罐子破摔,回去再想怎么哄管家,让他不要生气。
秦深眼裡有温柔的光,這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将他的黯淡无光照亮。
他好像回到了他落水的那一年。
這一次有人把他从那片深不见底的、蓝色的湖水裡拉了上来,为他驱走了所有的寒冷,告诉他不要害怕。
“害怕嗎?”秦深微微低下头,“面对伤害你的人,你害怕嗎?”
“你能不能抱我一下?”谢景迟仰头和他对视。
他不应该如此大胆,可是想到這個人为自己做的那些事,他就忍不住再得寸进尺一点。
作为回答,秦深无言地收拢手臂。他抱着谢景迟,贴着谢景迟的耳边轻声說,“乖孩子,你做得很好。”
寒冷、清新的草木香气包裹着自己,谢景迟闭上眼睛,脖子后面那個淡掉的标记,血液裡還残留的、属于這個人的信息素给了他莫大的安全感。
“我不怕他。”谢景迟把脸埋在他的怀裡,“可能有一点,想到你在這裡,我就一点都不害怕了。”
上周四,高律师的车在去法院送材料的途中被人追尾,送修至今未归。
庭审结束后,秦深让司机先送高律师回律所。
途中谢景迟不小心和后视镜裡高律师的视线对上。和曹助理不一样,高律师的目光中并沒有刺痛他的轻蔑和恶意,倒是他的耳根子通红,不知道把视线往哪裡放。
一审的结果出来了便意味着案件暂告一段落。到律所以后,谢景迟跟高律师上楼在合同上签字。
签完字,他正要折返,高律师忽然叫住他。
下午的日晒均匀地涂抹在灰色的大理石地砖上,谢景迟怕晒怕光,就站在暗影的末梢,只有小半边侧脸被照亮。
“其实你可以多信任一点你身边的人。”笔记本开机的途中,高律师意有所指地說道,“秦先生对你很上心,有关那份遗嘱,我建议你开诚布公地和他好好谈一谈。”
谢景迟沒有立刻說好或是不好,高律师又继续添了把火,“毕竟婚姻是你们两個人的事情,不是嗎?”
“你說得……有道理。”谢景迟深吸一口气,头一次在這件事上流露出了消极和抗拒以外的神态,“我会好好和他谈一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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