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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洗漱好的谢景迟看到朋友圈裡一片“下雪啦”的热闹景象,也過去拉开了窗帘。
灰色的天穹中,鹅毛似的大雪簌簌落下,到处都是一片迷迷蒙蒙的白。
他回過头,因为极端天气在机场滞留超過十二小时,半夜三点才到家的秦先生大半张脸孔埋在被子和枕头,眉眼轮廓宛如水中洇开的丝缕墨痕,比醒时還要柔和几分。
谢景迟呼出一口热气,轻轻地将窗帘拉回去,免得刺目的雪光惊扰了某個人来之不易的睡眠。
催人入眠的昏暗和寂静中,他掀开被子躺了回去——起初他只想等這個人起床后一起去看那部刚上映沒多久的悬疑片,后来眼皮不断往下沉,竟是再一次地困了。
最终他還是遵从了内心的指引,睡了一個舒服的回笼觉。
不知不觉间,他很久都沒有再动過抽屉裡那小半瓶地西泮——只要听着這個人的心跳,他的身与心就会奇异地平静下来,比什么安眠药都要可靠有效。
偶尔他会想起曾经惶恐、焦虑、痛苦乃至整夜无法入睡的日子。
這样的日子在当时比什么都要难捱,如今却好比上辈子那般遥远。
既然决定和秦深和好,谢景迟自然也和還等着他答复的江敛把话說清楚了。
他說他不会搬到汀城,但逢年過节他還是会去那边看望江敛——只有江敛,沒有江渐春。
江渐春对谢景迟說不上好或是不好,反正谢景迟从沒想過他会把自己的名字写进遗嘱,只是谢景迟讨厌他那副无论做什么都高高在上、宛如施舍一样的做派。
江敛话锋一转,问谢景迟除了這個接下来還有什么打算。
“跟之前說的一样。”
“他会允许?”江敛奇怪地看他一眼。
“沒什么允许不允许的。”
竞选董事失败后,谢景迟就好好考虑過這個問題。
与尔虞我诈的生意场相比他可能要更喜歡校园一点,为此他和秦深认真谈了好久,最后决定再去读一個硕士学位回来。
“我想申請UofT。”谢景迟装似不经意地說,全然不提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到时候你一定要来看我。”
秦深愣了愣,“你這样让我怎么舍得放你走?”
谢景迟想說他也可以不走,话還沒出口就被人摸了摸头。
秦深眉宇间的神情像是眷恋又像是不舍,“记得早点回来。”
十二月中下旬,谢景迟寄出了包括GRE成绩单在内的全部材料。
到申請结果出来的這段時間,无事可做的谢景迟将全部的心神都放在某個即将到来的日子上。
十二月二十三日是圣诞前夜的前夜,也是秦深的生日。
早在两個月前,谢景迟就旁敲侧击過這個人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可能是這個人在物质方面的确无欲无求,也可能是他表达得太過隐晦,总而言之,无论谢景迟怎么试探都沒法得到一個确切的答案。
眼看生日越来越近,還沒有准备好礼物的谢景迟只好破罐破摔,开门见山地问出了自己的诉求。
“秦先生,你最近有什么想要的嗎?”
晚上秦深从公司裡回来,谢景迟像往常一样過去帮他脱外面的西装。
他尽量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却還是被微微发抖的手指和轻轻滚动的喉结出卖了内心的紧张。
“沒什么特别想要的,除非……”秦深扶着他的腰和手臂,让他完全地靠在自己身上。
秦深刻意地停顿了一下,“除非你把你自己送给我。”
“啊……”谢景迟拿不准他是开玩笑還是认真的,万一是认真的……
谢景迟一句“可以”刚到嘴边還沒說出口就被這個人按在沙发上吻得昏昏沉沉。
柔软的毛线衫被从头顶扯下来,然后是碍事的长裤。
意识到在這张沙发上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谢景迟长长的睫毛抖得像一只不安分的蝴蝶,却始终沒有开口叫停。
他知道,他只要他說“不要在這裡,去卧室”,這個人就一定会停,可是他不想說,他也想要這個人。
有那么一瞬间谢景迟觉得很冷,冷到骨髓裡,很快身体又热了起来,只不過热得不那么彻底,像一壶永远烧不开的温水,始终在沸腾的边缘游离。
這几個月裡,肉眼可见的秦深越来越黏人,起初谢景迟還摸不到什么门道,后来他才知道這是一种心理代偿。
文主任說他的身体不能承受過分激烈的情1事,于是這個人就真的一次都沒有逾矩過,无论何时都以他的感受为先。
可是重1欲的Alpha哪裡是這样就能满足的?半夜裡,谢景迟不止一次撞见過這個人去浴室裡冲冷水,然后像沒事人一样回来搂着他睡。
某個时刻,秦深从高处俯视着他,看着那双眼睛裡始终不曾改变也不加遮掩的炽烈爱意,谢景迟想,他沒有什么不能交给這個人的。
有些东西本来就该是属于這個人的。
“你在想什么?”秦深俯下身子,温柔爱怜地亲他红透了的眼尾。
“沒什么。”温1热的吻从眼尾到鼻梁,他喘着气,被对方扣在耳朵边上的那只手,细长的手指痉1挛了几下,牢牢地被对方攥在了手心裡。
“真的嗎?”
即使這样温1吞的节奏,到最后他還是被对方逼出了细1碎的哭1腔。
“真的……什么都沒想。”
他不会說他很认真地做了一個决定,一個对于如今的他们来說既不艰难也不勉强的决定。
第二天早上,等秦深去工作后,谢景迟一個人出了趟门。
医院這种地方无论来几次都是是挂号排队這一套熟悉的流程。
因为他上個月刚来做過复查,下次复查的時間在明年一月,所以当他出现在這间温馨得格格不入的诊室裡,文主任第一反应就是他哪裡不舒服。
“不是說了這几個月要注意点的嗎?就這么忍不住嗎?”文主任接過病历和就诊卡,随口责怪了他两句。
谢景迟摇摇头,很实诚地回答道,“沒有,我哪裡都沒有不舒服。”
這下文主任纳闷了,“那你来做什么?”
“就是因为沒有哪裡不舒服,我才要来。”后面還有其他人在等,谢景迟直接进入正题,“其实根本不用半年這么久,对嗎?”
“被你发现了,不過我也不算說了假话,因为术后恢复期有一個区间,半年属于這個区间裡的最大值。”
文主任愣怔片刻,只好无奈地承认自己败给了谢景迟的敏锐。
他說這也是医院规定的——最开始他们都是实话实說,结果不断有病人提前破戒被送来急救,出于种种考量,最后改成了按最长的說。
听着文主任的话,谢景迟慢慢陷入了沉思。
“你问這個是要做什么?”文主任把他的样子看在眼裡。
谢景迟回過神,“能再帮我检查一下嗎?我想和他重新在一起。”
文主任假装沒听懂他的意思,“你们现在不就是在一起?”
谢景迟拿他沒办法,只好捅破窗户纸直說,“我是說,Alpha和Omega,生理性的那种在一起。”
文主任盯着谢景迟看了半天,而谢景迟也很坦然地和他对视。
“他让你来的?”文医生面色不虞,“半年都等不了還跟我說什么……”
“不是他,是我。”知道文主任是为自己好,谢景迟也不好意思把话說得太重,但他同样不希望秦深在這种事情上被人误解。
“他不知情,是我等不了,所以悄悄背着他来找你。”
一直以来都是秦深在为他忍耐,现在也该换他为這個人做点什么了。
文主任长叹一口气,“算了,我又不是你家长,去吧,還是老地方。”他鼓着眼睛瞪谢景迟,“要是检查结果不对劲,你不许随便乱来,听到沒有?”
“听到了。”
检查结果和谢景迟预想得差不多:腺体和生1殖1腔基本上已完全恢复到了未被标记时的状态,换句话說,他的身体可以承受另一次终身标记了。
看着化验单上各项的指标,文主任也不得不承认秦深确实把他照顾得很好。
“行了,祝你们百年好合,别再折腾了。”
“谢谢您。”
谢景迟小心翼翼地将這份诊断书折叠起来,放进提前准备好的礼物盒子裡。
准备好了给自己丈夫的生日惊喜,谢景迟心裡悬着的石头落了下来。
有一瞬间他甚至等不到后天,想要直接把盒子放在這個人的枕头下面,看看他打开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论如何,他确实履行诺言,把他自己送给了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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