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他睁开眼，看着躺在自己黑袍下只露出個脑袋的小娃娃满眼无奈。
“你太吵了。”
“爹爹和娘亲都死了,你也要死了呜呜呜……”
小娃娃衣服被撕咬得破烂满脸是血,但细看便会发现這些血痕下沒有任何伤痕，本来只剩一口气的小娃娃此时面色红润，活蹦乱跳。
段扬给了她一口纯阴魔气,有沒有后遗症他不知道，沒有人会想和魔扯上关系，只是见她气息奄奄才擅自给了這口魔气,要知道他提炼魔息也不容易，愿意给這一口已经很客气了,哪還会想那么多。
段扬闭上眼,感受着逐渐向他逼近的烛云。
他還是得回魔域,只是以他现在的状况，原本不费吹灰之力就回的魔域也遥不可及,现在只能依靠离厌来找他，毕竟自己体内這颗魔丹对他至关重要,他应该会来找自己。
见段扬口边不断往外涌血,小娃娃哭着伸长手用自己破脏的袖口擦:“你别死,别死呜呜呜……”
“你不怕我？”
段扬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恐怖,他纠结的魔纹,耳后的异骨，猩红的双眼,足以告诉這個小娃娃他不是人。
“不怕不怕，你别死呜呜呜……”
段扬看她這傻乎乎模样想笑，下一刻却痛苦地捏着心口。
烛云追上来了,烛云离得越近对他的威慑压迫越大，他就越是痛苦。
“我們得继续逃了。”段扬捞起小娃娃起身。
明明用魔丹联系了离厌，离厌怎么還沒来，难道他真的要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荒郊野外。
段扬望着天，那裡浮现出沈司白的身形，孤冷绝艳，却落寞至极。
他還不想死。
如果他死了，沈司白要怎么办？
现在就看离厌還是烛云谁先找到他。
离厌先来，万事无忧，烛云先来，离厌就等着对着他的尸体缅怀魔丹吧。
躲在黑袍中的小娃娃心惊胆战，一直在偷偷哭，段扬带着步履蹒跚夹在她兜兜转转，本来是要避开村镇，结果他晕头转向一头闯进附近最大的一座城。
“哇啊快跑啊！！”城中的百姓一见到段扬的模样全都吓得魂都沒了尖叫着跑开，热闹的街道在段扬出现后，不消片刻便空荡荡的。
段扬被這尖叫的声音拉回几分理智，看着眼前空荡荡的街道，知道自己走错了正准备离开，可见這些人看到他像见了鬼一样逃，他呆立住，怔怔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還有耳后的异骨。
他早就成了魔，可一直沒有這种自觉，這些人怕的是他……
魔骨忽然一阵钝痛，段扬被砸得头一偏，什么东西落在脚边啪嗒碎了。
魔骨尤为敏感，痛感仿佛放大了数十倍，段扬拾起地上摇摇晃晃的破碗，被激起了魔性猩红的眼一瞬间变得狰狞，望向街边二楼紧闭的窗子。
“哇哇哇！”
黑袍下的小娃娃见段扬头上的血蜿蜒流下，哇地一声哭出来。
她這一哭让那些躲在屋子裡的娃娃们也跟着哭起来，屋裡的大人也急了忙哄着。
一下子哭声此起彼伏，伴随着大人刻意压低的呵斥和轻哄，段扬在這些声音中立了片刻，魔性慢慢消退转身向城门走去。
“站住！”
走到城门口的段扬停住缓缓回头，猩红的眼满脸的魔纹和顺着脖子往下流的血，让来人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沒什么好怕的，這個魔有伤在身，站都站不住。
他故作深沉放声喝道:“你這魔物竟敢如此明目张胆作恶，今日我就要收了你！”
這個散修叫袁九生正好在城中，听从城门逃来的百姓說有魔物进城，便立刻赶来远远一看是個半死不活的，似乎還掳了個孩子，心中扬名立万的机会来了！
段扬皱眉按住心口摇摇欲坠，强撑着向城外走去。
烛云追来了。
“哼！想逃，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本事！”散修袁九生拔剑纵身飞来。
段扬猛地回头，黑发飘扬，面目狰狞，一道赤光从黑袍下飞出来。
“滚！否则别說你，這整個城的人都得死。”
這個散修若聪明一点就能从他满脸的魔纹判断這不是個普通魔族，尽管受了伤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一個修行之人只看到眼前這個魔，却沒发现铺天盖地而来的妖气！
赤光直冲上来，袁九生举剑抵挡，发现這不是一把普通的剑，只听一声他的剑断裂，他头皮一麻人被撞飞，落在地上看着对面转身离开的魔修，心惊，他低估了這個魔修。
但看這魔修身形不稳，他知道這個魔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心下略微思考改变策略，不再正面对决。
只见他掏出一张篆符念动咒语，天色骤变乌云蔽日，草木沙沙响，七個白脸红颊的纸扎人唰唰从篆符中飞出，眨眼将段扬团团围住。
看到這七個鬼气森森的东西，段扬吃惊回头:“你修鬼道？！”原书中鬼道有两种，一种不伤活人掘墓用死人，只是有损阴德，另一种则是用活人炼制，若是修的這种就和魔沒什么两样了。
“诛魔還管手
段光不光明？！”远处袁九生知道自己修的鬼道上不了台面，目光闪躲外强中干道。
七只纸人围着段扬快速转动，很快只见白色虚影，飞向中间的段扬。
只见一道赤光飞回来立即飞回打飞近身的白影，护在段扬身侧。
段扬望着对面的散修，看得出来对方是想拖時間，但他不能陪他耗下去。
烛云就要到了，他不想死，也并不想這整個城为他陪葬！
“既然你修鬼道，那我也不用手下留情。”
袁九生望着城门下的魔，瞬间感觉到危险转身想逃，整個人忽然却像是禁锢在半空中动弹不得，只有眼珠子能动。
“呃！”胸口一痛，他眼珠子向下移动，只见一柄赤剑从自己心口冒出，他瞪大眼望着城中，满脸的不敢置信和恐惧，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死在這。
袁九生气绝倒地，城门下的七只纸娃娃凭空消失。
段扬握着赤剑的手一松力竭跪倒在尸体旁，黑袍下小娃娃双手环抱着他的腰，见坏人终于死了忍不住大哭出来。
“别哭了。”
段扬声音有气无力，一张开嘴便有血从胸口上涌，血吐了一地，溅在脸上。
见此小娃娃哭得更惨:“你别死你别死！”
段扬双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哪知一动眼前发黑跪回地上，一头的黑发滑落肩头铺在地上，他闭眼缓了缓，轻声对挂在身上的小娃娃說:“你松开，扶我起——”
后面几個字偃息在喉中，段扬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只见街道两旁屋顶上站满了人也不知是何时来的，個個目光如炬，看向他的目光仿佛想要生啖他的肉一般憎恶。
只有一個人不一样，可這個人段扬不敢看他。
沒想到先到的是他，不是离厌也不是烛云。
段扬撑着地艰难地爬起，嘴边牵扯起一個笑，他连震惊的力气都沒有了。
总归要面对的，早晚而已，虽然沒想到会這么突然。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发生這么大的事，凌云山必定会派人来，沈司白作为新起之秀必定位在其列。
“果然有魔物！”一名弟子愤慨道。
一眼就认出下方的人是段扬的赵灵犀沒有說话，担忧地看向沈司白。
倒是一路目光阴冷的鞠兰此时露出一個意外的笑来，說:“原来沈师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在场弟子不懂鞠兰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们沒有见過段扬不知道段扬和沈司白的关系，只有赵灵犀鞠兰還有顾凤宸三人见過段扬，此时顾凤宸只是嘲讽轻蔑地看着下方的人。
赢得太轻易，让他觉得把段扬做为对手都觉得是抬举，太弱了。
瞥了眼城外天边乌压压的妖气，顾凤宸淡淡地提醒沈司白:“或许妖族就是为他而来，师弟你该做决定了，再晚妖皇可就到了。”
妖王的威压让所有人坐立难安，而段扬反应最大，趴在地上嘴裡不停吐血，黑袍下的小女娃不知是不是也感觉到气氛不对安静下来，抱着段扬忍不住瑟瑟发抖。
“他怀裡還有個孩子？”“把這個魔立刻交给妖皇，再晚妖兽就要来了。”
落在身上這多么视线都像是把剑锋利得像是要将他凌迟一样，但唯一一道不一样的让人难以无视，迟早都要面对的，段扬抬起头望過去，牵动嘴角对他一笑，笑着笑着却流下泪。
如果他早点回魔域是不是就好了？
沈司白定定地看着段扬，忽然飞身下去。
看着走近的人，段扬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却发现什么都看不出来，那双浅色的眼飘渺让人看不清。
沈司白走到他跟前，目光从他脸上的魔纹移到他耳后的异骨，见到上面带血，伸出手，段扬下意识微微偏头，却還是被沈司白的手抓住。
沒有想象中的疼，他的手很温暖动作很温柔，像是在怜惜，段扬不解地望着他。
“先随我回凌云山。”
沈司白声音略微沙哑却很平静，段扬一愣笑了，正要开口又吐出一口血，只能趴在地上有气无力摇头。
望着城外越发逼近的妖皇，沈司白半跪下来，抱着這人护在怀中:“先随我回凌云山，其他的以后再說。”
段扬靠在沈司白怀中，睁开眼抬头怔怔地看着他，只看到他锋利的下颌坚定的目光，眼泪顷刻间簌簌而下。
沈司白這是要保他，在知道他是魔，在不清楚他究竟和這场祸乱有沒有关系的前提下，要保他。
他知道以他现在這情况可能都撑不到烛云来，与沈司白去凌云山是唯一的生机。
可他是魔，凌云山中其他修士该如何待他？沈司白该多为难？
段扬闭上眼靠在沈司白怀中，泪流满面。
“对不起，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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