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郗薇沒有閃開,直挺挺迎了上去,郗素錦既然敢回來告狀,這菁華館自是安了眼線,就算沒有,她頂着傷出去,這事兒定然會鬧得更大,最理想的狀態,當然是人盡皆知。
大長公主氣衝腦門,一巴掌打下去其實就後悔了,可誰知道郗薇竟然當真不閃也不避,雖得及時收了一下,到底結結實實打在了臉上,看着她臉上的血痕,大長公主也愣住了。
“阿令......”郗太傅上得前來,將妻子拉了開來,又回頭看向女兒,她的皮膚本身很白很細,護甲的劃痕就格外的清晰,不一會兒就有血珠滲了出來。
“來人,來人,拿藥膏來!”
門口的郗盛聽得傳喚,趕緊跑了進來,待看見廳中的狀況,立馬退出去吩咐人找傷藥去了,一時間館中紛紛忙碌起來。
郗薇覺得臉上有什麼溫溫熱熱的東西劃過,癢癢的,現在可不是最好的時機?她隨手抹了一把,眼淚頃刻盈滿了眼眶,一張臉也算是血淚交融了。
她似賭氣般道:“父親母親既然看女兒如此不爽,那我也不在這兒礙眼了,還是回湛露院自個兒收拾吧!”
說罷,腳一跺轉身就往門口跑。
眼見着郗薇出了月門往院子外跑去,郗盛拿着藥膏本想攔住,誰知道館內傳出了大長公主的怒吼。
“讓她走!本宮倒要看看,離了這大長公主府,她還能到哪兒去!”
郗管家只好閃身讓開,奴僕們跪在一邊,大氣也不敢出。
郗薇本是想回湛露院,聽了大長公主這話,她索性也不回了,徑直出了府就往宮城奔去。
宮門申時三刻落鎖,好在她到的時候還未曾關閉,尋常人不得隨便進宮,即使是大長公主李令愛也不例外,特別是現在這個時刻,即使讓人去通傳也來不及了,於是宣德門的侍衛官有些爲難。
“翁主,還請您先回去吧,宮門馬上就該落鎖了,末將就是這會兒去給您通傳,這一來一回的也來不及了。”
郗薇是一路自郗府跑過來的,雖則郗府距離宮城不遠,但這一路奔跑,髮髻都跑散了,加之她的臉上還殘留着血痕,淚睫微溼,氣喘吁吁的站在那裏,看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現在這個時候,她本也沒指望還能真的進去,不過是想把這件事鬧得更大罷了,戲到了這兒,也可以了,於是聽了侍衛官的話,她也不爲難他,只是語氣無比失落的道:“既如此,那便罷了。”
說罷,她提了裙襬便往回走。
這時候郗府的馬車也趕到了,大長公主跟郗太傅聽說郗薇往宮城跑了,她連梳洗都不曾,驚詫之下才知道事情可能鬧大了,於是讓郗盛立馬跟上將她帶回去。
郗盛一看郗薇沒有進到宮,心中一萬個謝天謝地,好言好語將她請上了車。
回到郗府之後,大長公主下令將郗薇禁足,她本想着做些事情將今日的事情遮掩下去,誰知道第二日一早,宮裏就來了旨意,太皇太后召郗薇進宮。
大長公主氣得頭疼發作,她實在是沒想到,這事兒傳得這麼快,連宮裏都知道了。
郗薇也不管別人怎麼想,名聲是好還是壞,跟着傳旨的公公就進宮去了。
臨江王府,曲江亭。
因得宴請,也怕怠慢,李亙白日應酬了一天,這會兒纔有空坐下來思考今日之事。
賞花宴早早的散了,他站在水榭邊上,整個人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孤寂。
前世的今日,他記得郗薇不僅盛裝而來,還親自剪了一支開得最豔的骨裏紅,他本在跟交好的學子清談,沒想到她大膽地自女眷那邊過來,驕傲的說要將那最美的花送給在她眼中最好的他。
彼時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學子們紛紛起鬨,看着眼前顧盼生輝明豔逼人的她,他竟一時不敢直視,那時候他心裏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那支梅花哪裏是曲江亭畔最美的?最美的明明是她。
可是今日,她怎會如此?李亙想不明白,莫非她還在因爲那支桃花釵生他的氣?
一定是這樣,她向來氣性大,又跟郗素錦不睦,所以纔會幹出這樣的事情,他也真是的,除夕宴那日就該跟她解釋清楚了,可是因得重生,這一拖就是十數日。
現在天色已晚,再去郗府已經不合適了,江太妃也催得厲害,他準備明日一早就去拜訪大長公主,對之前的事情解釋一番,也可修補一下兩府的關係。
可惜第二日不等他出發,就聽說郗薇被召進宮了的消息。
他記得前世郗薇就是這兩日請婚的吧?她這樣急匆匆的進宮,莫非是爲了他們的婚事?
那就再等兩日吧,他想。
延福宮,東配殿。
“......衡陽翁主的馬車揚長而去,聽說臨江王府外的碎瓷片太多,拉碎片的斗車都裝了滿當當三鬥......”
李順擦了擦額頭的汗,那些都是百裏挑一的精緻花瓶與瓷器,雖說都是私物,但砸起來眼都不帶眨的,驕奢浪費至此,不愧是跋扈任性的衡陽翁主。
陛下向來勤儉,想來此時定是生氣至極,腦中將將劃過這個念頭,他就後悔爲什麼要八卦的把這件事說與陛下聽了,誰知道這一猶豫上首就傳來了一聲催促。
“後來呢?”
語調微微上揚,李順兒伺候了李贏十幾年了,怎會聽不出來這語氣雖漫不經心,但卻沒有一絲生氣的意思,他詫異的擡起了眼睛,卻看見皇帝面容整肅,正襟危坐,手上捏着硃筆,仍舊一絲不苟的在批閱奏摺,彷彿剛剛那聲詢問是他的錯覺。
兩人打小一塊兒長大,就算只語氣的細微差別,他也能感覺到不同,李順兒斟酌着繼續道:“想來是翁主此等行徑激怒了大長公主跟郗太傅,翁主昨日傍晚還曾試圖要進宮來找太皇太后做主......”
“做主?”
“嗯,好像是的,聽說翁主臉上被劃了道口子,母女倆吵得很厲害,這事鬧挺大的,想來這會兒上京應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李贏卻沒聽他後面說了什麼,手上硃筆一頓,擡起頭來,“傷了臉?”
帝王眼神凌厲,分明帶着幾分不悅,想起除夕那晚準備的衣衫,還有上次皇帝親自抱了翁主進殿,李順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慈寧宮,東暖閣。
沈嬤嬤正拿着紗布蘸水仔細的替郗薇清理臉上的傷口。
看她疼得齜牙咧嘴的,太皇太后沒好氣的數落着,“阿令下手也太重了,你這丫頭也是,她打你你不知道躲躲?還有那府裏的一干奴婢,都不知道勸勸,這女孩子家的,留疤了可怎生是好?”
郗薇側身摟了太皇太后的手臂撒嬌,“嗚嗚,我也沒想到不過是砸幾個花瓶罷了,母親竟然會爲此打我。”
太皇太后沒好氣地戳了戳她的額心,“你在家砸也就罷了,非要跑去王府門口,還是人家宴會的時候,你可得好生跟哀家說實話,究竟爲何要這麼做?你從前不是很喜歡那臨江王麼?”
可算來了,不枉費她白挨這一巴掌,郗薇頃刻溼了眼眶,“老祖宗可別再說這話了,您就當我之前是腦子進了水,以後不提這一遭了。”
一聽這話,太皇太后心下大喜,她本就不樂意看大長公主跟臨江王府走得近,從前她們娘倆都喜歡倒也罷了,如今能想通可不正如她意?
可是她又擔心這裏面莫不是有什麼誤會,於是拉了郗薇的手,認真問道:“這到底是是怎麼回事?上次進宮你還說‘非卿不嫁’,今日就不提這遭了,衡陽,你跟哀家說清楚這到底是是怎麼回事?莫不是那李亙欺負你了?若真是如此,哀家可要找太后跟江太妃好好說道說道。”
“老祖宗,您也知道自李亙將我帶回上京,我就對他充滿感激,一直追在他身後,可惜他總是對我若即若離,就這便也罷了,我聽妙玉說他親手刻了支桃花釵,我還以爲是送給我的,您當作甚?那釵好好的在我五妹妹頭上戴着呢。”
郗薇一咕嚕像連珠炮似的繼續,“就這倒也罷了,他若真喜歡五妹妹,那就明說吧,可他們王府又非要跟我母親打得火熱,還特意剪了府裏的梅花大張旗鼓送過來,您說說,這行爲是不是不對?他既跟五妹妹兩情相悅,我纔不要在中間當個跳樑小醜,不過砸瓶明志罷了。”
說罷,腮幫子氣鼓鼓的,一雙杏眼瞪得溜圓。
太皇太后愛極了她這模樣,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鬆開,“既如此,你怎麼不跟你母親說清楚?”
郗薇神色頓時頹唐起來,“老祖宗,您覺得這些事情母親會不知道嗎?”
這話倒讓太皇太后不知如何回答了,大長公主怎麼可能不知道,她不過是挑中了李亙這個女婿,一心想將她倆拉在一處罷了,這孩子因得打小寄人籬下,任性跋扈不過是她的保護傘跟討好方式,其實內裏很是敏感。
她愛憐的摸了摸郗薇的頭髮,正準備安慰她兩句,忽然有宮人領着沈太醫進了來。
“太皇太后,沈太醫過來了,說是陛下聽聞您近日身體不適,特意差他過來爲您請一下平安脈。”
沈勇是太醫院正,皇帝的專屬醫官,醫術自是精湛,請完平安脈之後,太皇太后就順便讓她看看郗薇的臉。
沈太醫看過之後,留下一盒藥膏,這纔回去覆命。
人一走,沈嬤嬤一邊爲郗薇上藥一邊感慨道:“陛下仁孝,百忙之中還惦記着您的身體。”
太皇太后看了眼沒作聲的郗薇,轉頭吩咐宮婢,“來人,去小廚房熬些補湯。”
她拉了郗薇的手,笑得十分和藹,“陛下國事繁忙,還惦記着哀家這把老骨頭,哀家可不得投桃報李,等補品熬好了,你就替哀家走一趟,把補湯送去福寧殿吧。”
郗薇心中打了個突兒,垂眸乖巧應了聲“是”。
作者有話要說:老祖宗真是最強助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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