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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藏獒

作者:公子于歌
這世上的男人都爱养狗,有的养的是小型犬,有的养的是大型犬。

  班觉贡布养了一头藏獒。

  傅杨河经常见人养狗,這還是头一回见人养藏獒。

  這头藏獒是纯种的,体型巨大,毛发浓密,雄赳赳,气昂昂,威风凛凛,他虽然前面已经见過几次,但那几次這藏獒表现的都很温顺老实,软绵绵地垂着头。如今乍然看到它剑拔弩张的模样,才知道這藏獒体型恐怖,气势凶猛。好像随时都能把人扑倒,然后要了他的命。

  吓人。

  晕头晕脑地回到房间裡,傅杨河立即就爬上床钻进了被窝裡,哆哆嗦嗦一直打冷颤,脑子裡却全是他看到的景象,心下跟火燎似的,惊慌過后便只剩下兴奋,男人都是渴望征服的动物,他想要征服班觉贡布的這头藏獒,把這头藏獒骑在身下。

  傅杨河這一夜都沒有睡好,想了這藏獒一夜,早晨起来的时候眼下乌青,困恹恹的。

  小唐问說:“昨晚上熬夜了么,黑眼圈那么重。”

  “嗯。”傅杨河的嗓子竟然有些哑,說,“沒睡好。”

  “不会又失眠了吧?”小唐紧张地问。

  傅杨河有几年失眠特别严重,找了很多方法才治好的。他那几年状态特别差。

  “沒有失眠,就是沒睡好。”傅杨河噙着牙刷忽然扭過头来问,“对了,你觉得我屁股大么?”

  “啊?”

  小唐惊讶地看着他:你說什么?”

  傅杨河讪讪地笑了笑,說:“沒什么。”

  傅杨河扭着头看了看自己的屁股,他觉得他屁股很完美,一点都不大,正正好,又结实又有肉。笑话,他一個舞蹈家,怎么可能会有一個大屁股,班觉贡布胡說八道取笑他,他竟然也信了,真傻。

  今天的天气依然不好,虽然雨已经停了,可天色阴沉,乌云仿佛浓雾一样笼罩在头顶,风吹着云雾飘散移动,好像再站的高一点就能够得着。小唐過去把窗户关上,說:“夜裡那么冷,下了雨就更冷了,你還开窗,小心感冒了。”

  “半夜睡不着,心裡燥火,就把窗户给打开了。”

  “那你得注意了,别上火了。”

  傅杨河点点头,小唐又问說:“你想好穿什么衣服了么?”

  傅杨河就把他准备穿的那套衣服拿了出来:“還是穿的舒服一点,你說的那身藏袍我觉得有点不合身。我是汉人嘛,還是该什么样就什么样。”

  傅杨河换好衣服给小唐看了看,小唐說:“你最近好像黑了一点,你要不要抹一点护肤品。”

  “抹了還是会黑,還好我身上沒晒到。”他說着就卷起裤腿和袖子给小唐看,张跃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门口,靠着门說:“好白啊。”

  傅杨河說:“沒你白。”

  “我腿毛多。”张跃知道他不爱跟他說這些话,便直接說了正事,“新编的曲子出来了,我发你邮箱裡了。”

  “纯音乐么,還是配人声?”

  “找孟河唱了DEMO。”

  傅杨河咂舌。

  孟河可是如今正当红的小鲜肉,选秀歌手出道,他唱的《少年时》就是张跃作词作曲,去年作为大爆古装偶像剧《盛唐》的主题曲传遍街头巷尾,如今风头正劲,能找到他唱DEMO,可见张跃的人脉。傅杨河很喜歡孟河,他是如今男歌手裡很难得的火山音,深情和粗犷都信手拈来,找他唱《仓央嘉措情歌》,沒找错人。

  张跃走了之后,小唐小声說:“有关孟河和张老师,有個传闻,你听過沒有?”

  傅杨河问:“什么传闻?”

  “传闻孟河也是圈裡人,喜歡张老师。”

  傅杨河笑着问:“你哪来的小道消息。”

  “传闻嘛,你知道咱们這個圈子其实特别小。”

  “那你這次真是搞错了,孟河是直男,隐婚,他老婆我還见過一次呢。”

  小唐露出很可惜的神情来,傅杨河說:“你是不是看到個帅哥就希望人家是基佬。”

  小唐說:“不是,我是替我一姐妹可惜,他很喜歡孟河呢。”他见傅杨河撇嘴,就說,“真的,你看我喜歡班总和蒙克,就知道孟河不是我的菜。”

  傅杨河就问:“那班觉和蒙克,你更喜歡哪一個?”

  “蒙克。”

  “为什么,我觉得班觉要比蒙克优秀很多啊。”

  “因为我知道班总我够不着啊,蒙克我蹦一蹦還是够得着的。”

  “那你蹦一蹦试试看,”傅杨河說,“要是试出来他是同道中人,又不喜歡你,我就把他介绍给张跃,我觉得张跃就是身边沒人,所以眼睛一直盯在我身上。我真怕要是我哪天恋爱了,他会发疯。”

  小唐噗嗤一声就笑了:“我說你啊,别乱点鸳鸯谱了。张老师喜歡你,你就知道他的口味是什么样的。蒙克哪是他的菜,他们俩肯定属性相克!”

  “不是你跟我說的,两攻相遇,必有一受么?”

  小唐指着他說:“哎呀哎呀,你這人好恶毒啊,为了把张老师支出去,竟然让张老师做受!果真是最毒妇人心!”

  “他要是不喜歡,我肯定也不会强迫他,就介绍,介绍,成不成的看他自己。”

  “你总算承认你是個受了。”

  “什么?”

  小唐闷笑:“我說你总算承认自己是個受了。我刚說蒙克和张老师肯定属性相克,你就說他们俩是两攻相遇,张老师既然是攻,他喜歡你,你就默认自己是受了……啧啧啧,以前我每次问你是一還是零啊,你总說,哎呀呀,我不知道呀,我又沒做過,不知道自己是哪個……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姐妹!”

  傅杨河红了脸:“不知道你胡說八道些什么,我看你是缺男人了。”

  小唐笑嘻嘻地說:“对啊,我都大半年沒开张了,唉。”

  傅杨河忍不住笑出声来,和沒羞沒臊的小唐說這些,他一直都甘拜下风。

  “你们昨天有再排仓央嘉措那首歌么?”吃早饭的时候他问黄静晨他们。

  黄静晨点点头,說:“都按照你說的大致方向调了一下。”

  “這场演出的独舞很少,可能這首曲子就是唯一的一场独舞,你们要花心思编排,争取出来的效果亮眼一点。”

  黄静晨点点头,傅杨河說:“晚上回来的时候看看你们的成果。刚我把张老师新编的版本发到群裡了,你们听一下,加了几個拍,最后一节前面加了一段鼓点音乐,给你们多一点自由发挥的机会。”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班觉贡布进来了。傅杨河和他对视了一眼,立即躲闪了過去。班觉贡布却和平常一样端了早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班总早上好。”黄静晨他们跟他打了招呼。

  班觉贡布点点头,看向傅杨河說:“傅老师吃這么少。”

  傅老师……

  傅杨河反倒觉得這么客气的称呼反倒有种說不出的暧昧,低着头“嗯”了一声。

  還好班觉贡布也沒跟他說太多话,他的秘书加措来了,跟他谈论工作上的事。傅杨河草草吃完早饭就回去了,正准备上楼呢,看到前面走着的小唐一直在朝后看。

  “看什么呢?”他问。

  小唐便脸色微微一红,冲着他笑。

  傅杨河還不了解他,一看他那花痴般的笑容便什么都明白了,顺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就看到蒙克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马从远处走過。

  傅杨河就笑了,拍了拍小唐的肩膀。他们走到二楼的时候,正好看见肖央用头巾绑着头发出门。傅杨河立即指着他喊道:“你,又被我抓到不吃早饭!”

  肖央细长的眉眼還带着困意,要睁不睁地看了他一眼。傅杨河就說:“早饭得吃啊,說了你這么久了,你怎么還总是两天吃两天不吃的。”

  “沒起来。”肖央懒懒地說。

  “快去食堂看看吧,還不晚,”傅杨河說着就作势踹了肖央一下,肖央可能還在犯困,竟然也沒躲闪,好在他及时收住了,那一脚才沒真的踢上去,就伸手拍了一下肖央的屁股。

  肖央登时石化在当地,眼裡的困意也沒有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睛乌溜溜的。

  傅杨河打完却自顾自地走了,一边走一边跟小唐說:“你们怎么也都沒人喊他起来吃早饭。”

  “不敢喊,他起床气特别吓人。”小唐說。

  肖央恹恹的下去了。太阳从云彩裡一下子跳了出来,整個世界仿佛一下子明亮起来了。楼上正准备进门的傅杨河“喔”了一声,扭头看外头的天空,澄净的阳光照亮了他的脸。

  “杨河,”楼下忽然有人喊他,傅杨河走到走到栏杆处看了一眼,是班觉贡布,“收拾好了么?”

  “现在就出发么?”

  班觉贡布问:“你還有别的事么?”

  “……那你等我一下。”

  傅杨河看了小唐一眼,小唐笑着问:“杨河?”

  傅杨河讪讪地說:“人家是大老板,他不叫傅老师,我也沒办法……”

  “看你的样子,不想去?”

  “不是不想去,是不想去這么早。你說我是客人,這大清早的就去了,在那待一天多累啊,估计来個客人我都得客套两句,不如快开饭的时候再去,省事。”

  “可是班总不能晚去啊,他得迎接招待客人。”

  “所以真不该跟他一起去。”傅杨河进门說。

  “我倒是想去,可是他们家沒請我。黄静晨他们也很想去班贡庄园看看呢。他们家怎么就只請了你一個人,我們也就算了,张老师居然也沒請。”

  “因为班太太喜歡我吧……当初我去他们家,不就是因为她想见我。”

  傅杨河把他买的那盒冬虫夏草拿出来,這才想起他帮小唐他们买的日常用品還在班觉贡布车裡呢,就让小唐下去拿。结果小唐去了好一会也沒回来,他拎了礼盒出门,结果看到小唐提着一袋子东西正在跟蒙克說话呢。

  “傅老师。”蒙克看到他就打了個招呼。

  “蒙克来了。”傅杨河笑着看了看他们俩說,“小唐昨天還跟我說呢,說你那马真漂亮,想跟你学骑马,說你骑马威风。”

  小唐竟然有些害臊了,說:“……哪有。”

  “我那马性子烈,昨天還把张老师给摔下来了,小唐要想学骑马,下次我把我們家另一匹马带過来,那匹马個头小,性子也老实。”

  班觉贡布的车子就在不远处停着,傅杨河挥手上了车,又坐到了后面去。

  “你想学骑马?”班觉贡布问。

  “你听岔了,不是我,是小唐想骑马呢。”

  “哦。”班觉贡布发动了车子,然后问,“那你呢,你想骑马么?”

  “你忘了上次在来古骑马拍照,我被摔了,不敢骑。”

  “我可以教你,我的马不摔人。”

  傅杨河不置可否,沒有接话,抬头看到后视镜裡班觉贡布的眼睛,赶紧又躲闪過去了。

  “我怎么觉得从刚才吃饭的时候开始你就一直在躲我,”班觉贡布问,“你怕我做什么?”

  昨夜被傅杨河看到他下半身失控的样子,他其实也是有些尴尬的,但当时情难自已,男人的下半身有时候并不能由意志力来控制。他以为傅杨河会害臊,或者会生气,自己也担心了一整夜。吃饭的时候故作镇静地当做什么都沒发生地坐到了傅杨河的对面,其实心裡也在打鼓,想着傅杨河要是生气了,他要怎么解释。

  结果他却错愕地发现傅杨河好像不是害臊,也不是生气,而是眼神热热的,又带着点畏惧。

  班觉贡布真的不知道傅杨河为什么会有畏惧的神色。傅杨河觉得他身藏一柄血肉做成的能杀人的利器,他自己却不觉得。

  “我不是怕你……”傅杨河說。

  他又想起昨夜在澡堂看到的景象。傅杨河觉得自己是個见過世面的人,各方面。他虽然沒交過男朋友,但是他身边有小唐這個小妖精在,哪個国家的片子沒看過。

  但他還是被自己看到的景象所震惊。

  “那你是怕什么?”

  傅杨河脸色通红,把车窗给打开了。

  這個問題他不能回答。

  幸好班觉贡布也沒有再问。班觉贡布自己也有些忐忑不安,昨天在澡堂一时冲动,事后他也是有些窘迫懊恼。他還太年轻了,二十出头气血旺盛的年纪,轻易就被冲动控制了头脑。事后想他行事鲁莽荒唐,情未先行,欲却已暴露。他很担心傅杨河会认为他是個急进的男人。

  到了班贡庄园大门口,就发现裡头热闹的很。班觉家請了许多人過来帮忙,一溜的藏人,全都身着盛装。傅杨河跟着班觉贡布先去见了老寿星。老太太今日打扮的格外隆重,隆重到傅杨河都担心她那一身的金银珠宝会不会太重了。老太太气色极佳,笑着說:“我們原還担心傅老师工作忙,脱不开身呢,冒昧邀請,实在是打扰你了。”

  “阿莫啦過大寿,我也来沾沾您的福气,祝您身体健康,事事顺心。”

  班觉贡布說:“我跟傅老师還有事要谈,我先带他去书房。”

  老太太說:“去吧去吧,你也顺便去换件衣服。”

  藏族很重待客礼仪,這么隆重的场合是一定要着盛装的。

  傅杨河跟着班觉贡布出来,這才吁了一口气。他還真担心自己一直在前厅呆着,等会要跟陆续来的客人一一寒暄客套,都不认识,想想也是头大。好在班觉贡布贴心,把他带出来了。

  “等开饭還有些时候,你不喜歡人多,就在书房裡呆着,等会孟韬来了,我让她過来陪你說话,我得去前面招待客人,不能陪你了。”

  “你只管忙你的,不用管我。”

  班觉贡布书房裡藏品丰富,上次看了唐卡,其实還有很多其他书籍画作和藏族器具玩意,都是在内地很少能看到的。书房和卧室相连,班觉贡布也沒关门,他在書架处找书的时候,不小心看到卧室裡换衣服的班觉贡布,才只看到他脱了上半身,就赶紧背過身去了。

  那么宽广修长的脊背,因为扬起胳膊脱衣服的动作,肌肉偾起,看起来那么雄浑刚猛。

  班觉贡布换了一身藏装,端的是富贵英武,俊美潇洒。他去了前厅之后,傅杨河就在书房裡看书,班觉贡布大概是不放心,隔半個小时就過来看一看,每次来都带了点吃食過来。

  就這样到了十一点多,傅杨河看的眼睛都累了,便出了门到后院去溜达,却见曲珍在后院喂藏獒。

  那头藏獒正在吃食,听见动静立即抬起头来看向他。他吓得赶紧后退了一步,曲珍便回头看到了他。

  “傅老师。”曲珍笑道,“别怕,拴着呢。”

  “它很凶的。”傅杨河颇有些畏惧。

  “它是野生的,性子烈,也就班觉能驯服得了,只要他不在,我們都不敢放它出来,只好用链子拴着。”

  “你整天给它喂食,它也不听你的么?”

  曲珍笑着說:“你有沒有听說過一個传言,關於藏獒的,說藏獒這东西天性忠诚,一生只认一主。”

  傅杨河摇摇头,却因为這话对藏獒平添许多敬畏。

  曲珍走了之后,他也不敢进院子了,就站在后院门口看着那头藏獒。那头藏獒也盯着他看,目露凶光。

  這东西真是一生只认一主么?

  傅杨河往回走,心裡忽然冒出一個叫他羞耻的念头来。

  不知道班觉贡布的另外一头藏獒,他昨夜看到的那一头,是不是若属于他,便也一生只属于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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