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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头奴 第76节

作者:未知
可這一仗還是打了很久,从清晨苦战到日头偏西,打到他们的人开始有些疲软。沈翼看着自己這边倒下的人,微微仰头迎面对上半空灼热的太阳,光线刺得眼睛睁不开。掐着時間,去秦州和汾州借兵的皇孙应该到了。可是,却不见人。 他耳朵开始耳鸣,看着周围血泼般的场景,看着脚下倒下的條條尸首。有长矛向他的胸口刺過来,他以刀身相挡,而后机械地抬手砍下去。杀了這么久,他的人明显有些撑不住了。寿王的士兵還在源源不断地往金明池裡攻。虽折损无数,但原本的二十万数量在那。 在沈翼的人尽数倒下后,寿王的人攻进殿中,却不见老皇帝。而后便是继续厮杀下去,直杀到金明池边。沈翼這会儿也受了伤,不能以一敌多再蛮战,也上舟混入了其他舟船之中。老皇帝便也坐在這些舟船中,屏气凝神。 沈翼找到他的舟,跨步過去躲进船盆下,对他說:“末将已经尽力,如果支援的厢军再不到,末将也只能以命陪您了。” 老皇帝看着他身上血迹斑斑,還有多处伤口,便知外头惨况。如果支援军不到,他们都将会葬身之一池清水中。他微闭了下眼,深吸口气,想着老天若是要他死,他也沒有办法。外头又响起箭枝齐发的声音,如下雨一般。水上的人往殿中射箭,殿裡的人也往水中的船上射箭。有箭枝飞過来扎在船蓬边缘,咚的一声响,那箭尖已经被鲜血染了透。 沈翼面色凝重,往船蓬外看一眼,只道:“他们把武器捡了起来,我們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老皇帝一直沒有睁开眼睛,只听着周围船只上一声接一声地传来噗咚声,是人落水的声音。有人落水,就有寿王的人上船。寿王的人最后還是把老皇帝和沈翼包围了起来,他们不敢对皇上下手,只道:“皇上,王爷請您到水心殿坐下。” 老皇帝這才睁开眼睛,然后面色平静地从船蓬裡出去。有人上了船来给他划桨,带他到水心殿中。他和沈翼到了水心殿,寿王這会儿已落了座,正是坐在最高的位子上。他面上有些得意,摸着那雕了龙纹的椅子,看着老皇帝道:“确实不一样。” 老皇帝现在的心情大约和沈翼是一样的,已经不奢望援军到了能把他们救下来。他看着寿王,半晌道了句:“是朕太小瞧你了。” 寿王冷笑,“你一直看不起我,忽视我。打小就是,你不关心我读了什么书,会写什么字,文章作得如何。你看都懒得看我,我就那么让你讨厌?长到大了,连我暗下拉拢朝臣你都沒有发觉,有时候我觉得高兴,有时候觉得真是可悲!我今天之所倚這么做,就是为了向你证明,我不比老四老五差。這個座子,我也能坐!” 老皇帝面色平静,沒有死到临头的恐惧,只是看着寿王,看着他說這话时候的恼恨。或许事情发展到今天這個样子,他的责任是最大的。可是即便现在去后悔,也于事无补。他盯着寿王,還是开口问了他最想確認的事情。 他說:“在朕死之前,朕想知道老五的事情。当年老五谋反,是不是你设的圈套?” 寿王听得這话,忽笑起来,拍了拍椅子的手把儿,說:“圈套?谁跟你說的?陈铭?我就知道先找到陈铭的是你的人,可惜,他還是死了。现在我就告诉你,当年要不是老五,你不能多做這几年的皇帝!早在那时候,那张龙椅就该是我的!老五,他该死!” 寿王把话說完,老皇帝忽也笑起来,事情果如他推测的那般沒错了。当年就是老三要谋反,老五护驾结果被诬告成了谋反。他当年,亲手冤死了自己最疼爱的一個儿子。老皇帝笑得有些发痴,眼裡笑出眼泪来,看着寿王又說:“来,来杀了朕。老四、老五,都死在你的手裡,现在杀了朕,一切就都是你的。” 寿王這会儿眼睛发红,死盯着老皇帝,“你不死,一切也都会是我的。你若是想留一命,现在就传位于我。我要让你看着,我比老四老五更合适這個位子!我要让你知道,你一直以来是多么的糊涂!” 老皇帝冷笑,“你做梦!” 在他這话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外头忽有人进殿来禀报,面色着急地对寿王說:“王爷,皇孙殿下带了十多万大军已经到了外头。现在正在往裡攻,我們人数太少,且都疲惫不堪,根本抵抗不住。求问王爷,怎么办?” 寿王一听這话就变了神色,连忙吩咐周围的人道:“擒住皇上!” 周围的人听了寿王的命令,自举刀而上。這会儿皇上身边也就剩沈翼一個站着的,只能拔出腰上的剑,挡在皇上面前。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誓死保护老皇上。现在谁都不可信,皇孙为什么這会儿才带兵赶到,无人知道其中纠结。 他拿剑以死相搏,把老皇上死死护在身后。寿王的人偎在他面前,长矛大刀一個接一個,他总有躲闪不及的时候,自己身上的伤口便一道多過一道。血从衣袖下流出来,淌到手背上,渗去剑刃上,从剑尖儿上往下滴。 在打倒下十来人之后,他双目开始慢慢变得模糊,头也开始发晕,身前的人晃成两個重影。在要倒下的前一刻,老皇上托住了他,接下他手裡的剑,忽有一根□□刺进了他的腰。在第二根刺上来后,鲜血从嘴裡直喷出去,人便轰然倒了下去。 而后他伏在地上,哼哼喘气,管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口,只看着皇孙带兵攻进水心殿,又看着寿王挟持住皇上,与皇孙形成对峙。寿王這边已沒多少人還站着,他现在唯一的底牌,成了老皇上的命。他万万沒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竟然让皇孙做了黄雀。 沈翼只看着寿王拿一把刀架在老皇上的脖子上,却听不清他說什么。他的意识在一点点消散,眼皮也越来越重。而后他闭了一下眼,从靴子裡摸出匕首,凝气站起身子,用尽身体裡的最后一丝力气,动作凌厉地把匕首插进了寿王脖侧。血从寿王脖间喷出来,喷红了老皇帝半张脸。最后,老皇帝那半张带血的脸也陷入黑暗,他便完全失去了意识。 江南水乡,小桥流水人家院,与北方大有不同。 姜黎打小在京城出生,长到十六岁沒出過远门,也就京城的大街小巷混得熟一些。十六岁那年家裡遭了难,被发配去西北,那是荒蛮之地。這会儿来了苏州,是她這辈子去的第三個地方。 马车近了城门就能见着烟柳雾,和京城的不一样。京城城壕沿圈的柳树密密成排,也如烟如雾,却沒有這裡的满眼皆是水意柔情的味道。阿香原就是南方人,到了苏州,也不觉稀奇。但她也打车围子往外瞧,终归是很久沒来過南方了。 姜黎心裡虽惦记着京城的事情,但這会儿也不往脸上挂,与阿香一起看着车外景色变换。进了城,城裡到处都是粉墙黛瓦,不像京城的楼房屋宇那般大气壮阔,却自有一番精巧雅致的味道。這裡风土大约也养育一样的人,多该是柔情似水的。 姜黎和阿香随着马车去到一家客栈,一路上平安无事,那三個随行的护卫也算完成了任务。帮她们住下店来,又留两個下来随行保护,剩下的那個自個儿快马回去京城复命。也就在客栈楼下厅堂裡吃了一顿饭,便上马离开了苏州城。 姜黎和阿香一路上舟车劳顿,這会儿正是需要补眠的时候,也便吃了饭就回去房裡梳洗睡下了。直睡到夜幕低垂,与阿香又起来,不過還是找些吃的。吃完了晚饭,念着這裡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好随意大晚上出去逛去,便還是在房裡呆着。 到了這裡,与姜婧越来越近,姜黎自然就惦记起她来。晚上梳洗罢躺在床上,就在那想,不知道她现在過得怎么样。原本姜黎是沒想好到底要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但這会儿一想到韦卿卿的死,她就巴不得立马见到姜婧。 阿香仿佛知道她的心思一般,躺在她并头的床上,忽开口說:“来了都来了,去见见她罢。怎么說都是亲姐妹,她要知道你還活着,得多高兴啊。又能有什么打扰,咱们又不住到她家去,你說是不是?” 姜黎动了动身子,因白天睡得多這会儿沒有睡意,只能和阿香說话。她這会儿自然是应阿香這话的,只道:“明儿咱们出去打听打听吧,說不定梁家在這街面上還有铺子呢。先找着,瞧她過得到底如何,再想想怎么与她相见。” 阿香侧起身子来,看不见姜黎,只把手拿去头下枕着,說:“那得找人少的地方,這一相认,得想起多少从前事?這又悲中生喜,姐妹相认,還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要哭多久。人多了瞧你们像唱戏的,难为情。” 姜黎這会儿想着就有些眼睛湿润,嗓音微哑,接阿香的话,“那要哭起来,也不管难为情不难为情了。只管哭痛快了,哪還有心思管其他的。” 两人便就這么你一言我一语說些好似不痛不痒的话,說完了姜婧又說沈翼,不知道京城的情况现在怎么样。姜黎让如意带了话回去,她更多的希望是沈翼選擇好的道路,平平安安地活着。对于经历過许多生死的人来說,大约沒有什么比自己在乎的人活着更重要的事情了。 她也想過,如果沈翼選擇了寿王,一定会觉得沒有脸面再见自己。同时,姜家的冤情也永远不可能再得到洗刷,那么她也就永远沒办法和沈翼平起平坐成为夫妻。沈翼或许還是会来找她,但最好的结果,還是两人再也不要相见。她姜黎這辈子不会再有未来,但沈翼能走的道路還很长。 姜黎想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一直想到睡着。次日醒来,洗脸梳头,开始她来苏州城的第一天。這会儿苏州城還是有些热的,不像京城已经生出了凉意。她和阿香穿薄衫素裙出门,沿街打听有关梁问山的消息。一路打听一路找,果找到一间他家开的丝绸铺子。 铺子设在街角,酱色的匾额上面刻了“梁家丝绸庄”五個金字。裡头有一個掌柜,四五十的年纪,两撇八字胡,贼精的模样。见着人来自是招呼,介绍当季城裡姑娘们喜歡的布料花色。 姜黎不知道他是不是梁问山,只问他,“掌柜的姓梁么?” 那掌柜的便冲她笑笑,說:“我不姓梁,东家姓梁。姑娘来這裡找人问路,還是买布做衣?” 姜黎和阿香在布匹走了走瞧了瞧,自然沒有花钱买這些金贵的东西。她看這掌柜的不是梁问山,只是店裡請的人,自不多留,寒暄几句又出去了。出去后自然還是打听梁家有关的消息,只问梁家的绸缎庄怎么走。 這又一路找過去,找着了梁家的绸缎庄。但一般家裡的生意都是男人做的,基本沒有让女人插手的,所以在這裡也看不到姜婧。姜黎和阿香又是陌生人,自然也进不得裡头去,只瞧着了地方,再去打听梁家在哪裡。 打听這些消息实在不难,不過花了大半日的功夫,姜黎和阿香就找到了梁家的宅院。河沿边上的宅子,比别家略大些。宅子后面临河,前面便是巷道。姜黎找着后也沒有立马就问上门去,不過是远远瞧着,又与一庄子上的阿婆說些闲话,了解梁家现在的情况。 只那阿婆也是個眼睛毒的,与姜黎說些话下来,便道:“姑娘這容貌品相,倒是和梁家那房小妾青儿十分相像。她比你素些,但眉眼实在是像极了。” 第75章 重逢 原姜黎就是来找妹妹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的事,還要防着别人知道。听着阿婆這么說,自也笑着回:“您是老神仙,眼神很好。” 這样說說笑笑的一通寒暄下来,自然确定了姜婧就在梁家。同时,从這阿婆嘴裡的话也能得知,姜婧在梁家過得确实也不差。虽然沒有正妻该有的体面,但日子過得比普通人家正经媳妇好多了。近来還有件喜事,說是姜婧怀上了梁问山的孩子。之前梁太太对她不冷不热的,這会儿也和颜悦色了些。 姜黎听了這些话,也总算是放心了下来,沒有了所有的悲观想象。与阿香离开這庄子的时候,那心裡余下盘算的,便是如何姐妹相认的事情。因分别了许多日子,又在這地方重逢。不是偶遇,那在相见之前,就总会多想许多方式。是瞧准了一個地方等着姜婧出现,還是直接去梁家门上敲门,一时都不能定下心来。 却說姜黎打听完消息就离开了梁家所在的庄子,在离开沒多久后,就有另一個人直接到梁家门上敲了门。這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晚两日赶路過来的如意。她是一個人行的路,路上耽搁的時間少,是以也就晚了姜黎一天到了苏州城。她来前记得沈翼跟她說的话,到了苏州找不到姜黎,就去梁家找姜婧。一路打听下来,自然就摸到了梁家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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