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2 章 《渡鸦法》-清张与现……
习惯了常年看不见东西,突然有了一点昏暗的视觉,他反而有些不适应起来。
趁着现在,清张整理了一下又发生改变的异能。
或许是笔名达到一定数量的缘故,原本陌生的概念已经开始变得清晰了。
松本清张的「异能力」具体是什么?
——「点与线」。
薄朝彦留下的《诅咒神明》似乎因为某些原因,读者达到了一個惊人的人数,不仅帮他开启了下一個笔名的权限,還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清张现在可以即时切换笔名了。
在以往,他更换笔名的時間总是混乱的,自己沒办法决定睁眼开会在一個怎样的時間段,是過去,现在,還是未来。
而现在,他能确定下来,切换的笔名能够做到在時間上和「松本清张」完全同步!甚至不会有時間流逝不对等的事情!
虽然不能精准掉落到過去或者是未来某一個节点,但现在這样也算是莫大的提升。
至少在躲死线的时候,不会出现一旦消失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出现的情况了呢。
說躲三天就三天,一周就一周,随时跑路,随时回归!
值得一提的是,最好不要在现在轻易切换薄朝彦的笔名。
他沒有按照伊邪那美的安排去转世,而是在和安倍晴明道别后就离开了。重新出现的话……大概率会被黄泉女神盯上的。
就算伊邪那美沒有恶意,仅仅是出于好奇心,那也会变成不受控制的事态吧,更别說现在是早就和神明诀别的现代。
会出大乱子的。
而不管怎样,对于死线战士而言,還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嗎?不会有了吧!
完全不去想編輯可能拥有的心情,松本清张美滋滋地坐了起来。
他摸去墙边,打开灯,花了些時間去适应骤亮的光线。
除了散着余温的被褥,其他东西都整整齐齐摆放着。
柜子上的书籍也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這些书完全是按照「类别」、「书名五十音顺序」、「作者五十音顺序」依次摆放。书柜旁還贴着手写的标签,按照类别分成不同的框架。
“這也太整洁了……”清张嘟囔。
他看了看時間,距离他定下薄朝彦的笔名才過去一個月的時間,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从窗户外望去,东京一如既往的灯火通明,自己居住的街道因为远离商业区而格外寂静。
工整的房间,安静的氛围,這给了松本清张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有些不确定自己在哪裡,自己是醒来了還是在做梦,如果是在做梦,那又是谁的梦。
会這样想也无可厚非吧,作为一個常年和死线打交道,并且灵感来了就不管不顾俯首狂肝的作家,松本清张這辈子都和「有序」不搭边。
生活作息紊乱是常态,在這样的前提下,要想保持整洁才是麻烦事。
清张掐了掐脸,痛觉告诉他這并不是什么幻觉,手掌合拢的时候,被指甲掐入的掌心有些发麻,是脱力的体现。
是不是我在薄朝彦的世界待太久了……
松本清张反省了一阵,确实挺久的,除去正常生活的几十年,還有在黄泉等安倍晴明的五十年,而這些時間大多时候都是在静静地流逝,像是已经和他无关一样。
這样想着,清张去到厨房,想从冰箱裡拿一瓶冰水润喉,顺便清醒一下脑子。
刚一打开冰箱,他愣了一下。
水果和蔬菜都被分装好,上面贴着分装日期的标签,饮用水则累在最下层。
他拿了瓶水,拧开灌了一口,半天才想起来哪裡不对劲。
他冰箱裡的那些冷藏零食呢?
因为江户川乱步偶尔串门的缘故,清张家裡常备大量的零食,房间裡有個专门储放的柜子,冰箱裡也冻着能存放一定時間的甜点,例如布丁、水果罐头這类的。
這些东西全都不知所踪,一点影儿都沒有。
乱步因为找不人,把我家洗劫一空了?
也不对啊,那家裡怎么可能還這么整齐,难道不应该和蝗虫過境一样寸草不生嗎?
松本清张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迟疑半晌,摸出手机开始给乱步打电话。
对方是关机状态。
清张咬咬牙,還是心怀极大的勇气给禅院研一拨了過去。
电话接通了,那头传来有些意外的男音:“松本老师?”
“……是我。”清张清了清嗓子,“我……”
“是改主意了嗎?”禅院研一打断他,說,“您也知道我的态度,我是不赞同的,也希望您能坚持拒绝他们……现在的时机太敏感了,一不注意就会被牵扯进武装侦探社的事。您不会真的想要答应下来吧?”
松本清张原本打算问的话全部被堵回了肚子裡。
什么改主意?什么被牵扯进武装侦探社的事?答应什么啊?!
他不是决定取材,然后消失了一個月,现在刚回来嗎?
握着手机,赤脚站在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房间,松本清张突然感觉浑身凉飕飕的。他也终于注意到了许多细节的异常。
自己的房间应该有着完全避光的暗色窗帘,窗户边应该放着舒适的沙发椅,椅子左边堆着杂乱的书,书中的书签都是乱步送的,是他买零食凑齐的特典卡。
桌上,电脑边应该摆着一张合照,是清张第一次销量爆炸的庆功宴合影,他和研一,還有出版社的工作伙伴,那张照片是被他拖去一起参加的乱步拍下来的。
而桌旁,应该有一個白色老虎的玩偶。
那是武装侦探社的周年纪念品,据說是太宰治为了给侦探社创收,而拉上泉镜花和谷崎直美做的玩偶,最后因为定价太過于离谱而被市场制裁,滞销之后放不下,所以乱步也给他送了一個。
……
這些东西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白纱窗帘,倚靠着绿植的沙发椅,合影的位置摆着标注着日程安排的台历,也沒有什么玩偶。
明明是很清楚的变化,为什么自己第一時間沒有察觉到呢?是因为宛如梦境般不真实的感觉嗎?
松本清张深深吸气:“我需要和你谈一谈,研一君。”
他和禅院研一定了明天见面的時間,接着便挂掉了电话,攥着拳头走到桌前。
清张拿起那本台历,以后一周都排着密密麻麻的日程,包括他的交稿日期,還有很多高校座谈会,以及需要出席的书籍影视化發佈会。
怎么可能啊……這些事他早十几年就逃得一干二净了,也从来不会做出「把死线圈出来摆在面前」這样让自己摸鱼都会无比愧疚的事啊!!!
“东京都知事会面……這又是什么……”
台历标注着,就在两天前,他似乎有一场和东京都知事的会面,地点是在一家豪华酒店。
翻开抽屉,他立刻看到了酒店的邀請函,封面上用工整的字迹写着:松本清张先生。
清张记得這家酒店,保密性优良,价格也很吓人,是在退房离开后,還会给人发邮件询问入住体验的那种高级酒店。
离家之后的最佳選擇是漫画網咖的松本清张:……
這太离谱了。
清张能肯定自己绝对沒做過這些事,他也沒有時間去做,两天前他還是在黄泉和伊邪那美闲聊的薄朝彦呢!
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啊!!!
揣着各种念头,松本清张一整晚都沒能睡好,熟悉的被窝给了他极大的陌生感,等天一亮,随着和禅院研一约定的時間逐渐到来,他几乎是慌不迭逃出了家门。
等他下了楼,第一眼就看见了停在路边的车辆。
认出那是禅院研一的车后,清张蹿上副驾座,禅院研一给他递来一杯热咖啡,热量透過纸杯传递到清张掌心,暖呼呼的,让他好受了不少。
“既然压力這样大,那就不要再犹豫了,松本老师。虽然对方吹嘘得天花乱坠,但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啊。”
禅院研一发动了车辆,问他要去哪裡谈。
松本清张還是茫然的,捧着咖啡喝了一口。
“横滨吧,我联系不上乱步,也联系不上侦探社。”
研一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江户川?您联系他要做什么?”
清张:?
清张:“我联系他……需要原因嗎?”
禅院研一将车停在了路边,侧過身。
清张好像从来沒见過研一這样严肃的眼神,即使是有镜片的阻挡,還是气势汹汹地压了過来。
“我知道您想要先了解横滨,再决定要不要答应知事。如果您真的那样想,从任何角度去了解都可以,但是不能去找武装侦探社啊。”
不行了。在這样鸡同鸭讲下去,清张觉得自己会越来越困惑的。
此时,对现状茫然无知的社会派推理小說家松本清张,他放低了手中的纸杯,靠近驾驶座的編輯先生,直到身体被安全带限制住才罢休。
“說得明白一些,研一君。我一向觉得你的建议非常值得参考,从你的角度来告诉我吧,你是怎么看待整件事的。要从头到尾讲给我听,不要顾虑我的想法。”
禅院研一看着对方那对异色眼睛,裡面的探究不是假的。
松本老师是個主意很强的小說家,而且很擅长說服人。浅笑的脸上始终沒什么血色,苍白得惊人,显得那双眼睛更加明亮了。
正是因为拥有某种无法详细描述的特质,即使存着和他谈判的念头,到头来還是会被莫名其妙牵着鼻子走。
前两天的东京都知事就是這样被他打发走的,不是嗎?
研一不去看他的眼睛,移开视线。
事情是這样的——
几天前,东京都知事找人联系到了松本清张,想让他成为现在首相的「刺客」——這是文学的說法。
這個「刺客」当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刺客,他们做的不是刺杀這样的事情。
要解释的话就是:选区的党派会推举一個人作为代表,但该党派领袖却支持某個非党内党员,但是和本人很亲近的人去竞争,這就是所谓的「刺客」。
「首相個人的能力和人脉得到了党外的广泛支持,建议大家都能读懂空气,不要做一些不识时务的事情。」
這就是「刺客」的作用。
而「刺客」的成员大多是文艺界人士,因为他们天然更具有号召力。
现在的首相想要推动「对外贸易的民营化改革」,但是自民党党内有18名议员公开反对,为了威慑反对派,他想在选举中向這些反对派议员的选区派出「刺客」干擾选举。
他选中的就是在文学界有着不俗影响力的松本清张,而希望他去竞争的,则是神奈川那边。
因为神奈川知事是反对声音中最大的一個。
那是当然的吧,横滨可是对外贸易重灾区,横滨最大的民营企业……是港口mafia。
先不說這個黑色集团是怎么洗白成著名民营企业的,把贸易权民营化,等于将主动权全部交到他们手裡,横滨会变成什么样子呢?神奈川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日本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他们一开始想找的人选是入野老师,但他已经很久沒有出现過了。”禅院研一說,“這件事很蹊跷,尤其是在武装侦探社出了事之后。”
武装侦探社在不久前爆出了丑闻……說是丑闻都有些太轻飘飘了。
他们绑架了试图暗中戳穿侦探社虚伪假面的政府高官,并在军警的监视中杀掉了他们。這不仅有军警方面的证明,還有录像作为铁证。
政府公认的侦探公司,其实完全是披着善良皮囊的杀人集团。
“现在横滨的情况比之前擂钵街引起的骚乱還要更复杂,武装侦探社声名狼藉后,港口mafia沒了之前那么多约束,完全是既得利益者,加上首相主张的「对外贸易自营」又对他们有利……”
“您要去神奈川那边为了首相竞选的话,会被逃逸的侦探社恶徒视为mafia的同党也說不定,這样太危险了。”
松本清张:“……”
這信息量是不是太大了点。
而且這样听起来就假得不行的故事,为什么能受到政府认同啊?!
“沒人意识到嗎?如果武装侦探社原本就是恐怖集团,那么横滨就是彻头彻尾的黑色地带,异能特务科的人怎么可能压得住两只地头龙?”
清张觉得匪夷所思,“只要侦探社和港口mafia有一点点联手的打算,他们根本不需要所谓的进出口贸易自主权,谁拦得住他们?”
禅院研一沒料到松本清张会這样了解横滨。
他也沒想到,清张的重点,居然是在侦探社的清白上。
那是铁证如山的事实啊,即使再荒诞,也不会有谁怀疑的。
“我知道您在很久以前和侦探社的江户川有来往,但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您也說過,早就和他断交——”
“我和乱步断交?”清张音量陡然拉高,打断了他。
他猛地靠在后座上,手中的咖啡也因此洒出一些,溅在灰色羽织上。
清张的视线在衣摆逐渐加深的污渍上来回游走,几秒之后又长舒一口气,轻笑了声。
“原本還在想是不是针对我的「异常」,什么嘛,原来是冲着乱步去的啊。”
“松本老师您……”
“首相的「刺客」根本目的是对外贸易权的开放,說穿了,就是给港口mafia的好处而已,拿一些无法拒绝的甜头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去干涉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我不是很懂您的意思……”
“這不是很好懂么?有谁想要摧毁武装侦探社,首先是要破坏掉他们的好名声,给他们按上无法反驳的罪名,然后再断掉他们和可能提供帮助的组织或個人的联系……是要让侦探社孤立无援呢。”
松本清张瞬间整理出了前因后果。
明明充满疑点和荒诞的事,却因为证据,而不会被质疑——可证据的诞生本身就充满疑点了。
因为「過去的证据」而可能声败名裂,和因为「现行犯」而被通缉,聪明人根本不会選擇后者。
更何况武装侦探社可是有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啊,有他们两個,哪可能因为绑架杀害這种事而败露呢?
他们想要完美杀人实在是太简单的事了。
即使不是完美杀人,只是抹除「過去证据」带来的影响,如果只是做到這一点的话,清张也有绝对不会被戳破的自信。
——所以,果然是「异常」吧。
不管是异能也好,咒术也罢,這绝对是某种改变现实、或是改变他人认知的能力。
所以松本清张变成了早在十几年前就和江户川乱步断交,家中整洁,沒有半点友人痕迹的小說家。
所以有几天前那场他根本不知道的谈话,他甚至還安排了接下来那些烦人的行程……
這一点也不松本清张!
這也太不松本清张了!!
给他搞出這些设定的家伙到底是谁啊,一点也不懂喜歡跑路的小說家平时生活到底有多糟糕,多废物嘛!
“……您的推理也太……天马行空了。”禅院研一明白了他的意思,却觉得太過匪夷所思。
最后他也只能将其归纳为:小說家特有的奇妙逻辑思维。
“但是完全沒有任何证据,全是您的推断,不是嗎?”
“当然有啊!”
要說松本清张为什么這样自信,能做出判定……
“「我绝对不会和乱步断交」,這就是属于松本清张的铁证。”清张說。
“……”研一一愣。
他原本還以为会听到什么「江户川乱步不是那样的人」之类的解释,毕竟现在,松本老师对江户川的在意是直接摆在面上的,甚至见面后开口第一句就是提到的他。
结果却是「我绝对不会和乱步断交」……嗎?
是相当自我的說法啊,用主观的事情否定了一切客观的存在呢。
研一不得不重新注视着松本清张的眼睛。
“您在說非常自命不凡的事情。”
松本清张倏尔笑出声,眼睛眯起来,阳光透不過防窥玻璃,但他苍白的脸色却被印上薄红。
“太阳不会自命不凡,它只是存在,它只用存在——這還是乱步說的。”
禅院研一也是见過大世面的,這個大世面指的是,還在禅院家的时候,那些和咒术杂糅着的糟糕事情。
他清楚非人能力能做到什么地步,所以即使如今的松本清张提出「被改变现实」這样的决断,他居然也能很快接受了。
而接受不代表赞同。
“您的话已经充分說明您的立场了。即使您的推理是事实……想参与其中是很危险的事情,我不清楚您和江户川的关系,从我的角度来說,是不值得的。”
“研一君。”清张轻轻說,“前段時間其实我去取材了。”
“啊?”
“有人教会我一件事。”
“……什么事?”
“人为什么会觉得朋友重要呢?”
“就算您突然问我——”
“做不到的事有人愿意补足,彷徨的时候有人指明方向,走错路的时候有人停在原地。只要回头……不,甚至不用回头就能知道,有一個人一直就呆在那裡——這是很令人安心的事情吧。”
禅院研一:“……”“之前都是乱步在「找我」,现在轮到我「找他」了。這要怎么去评价「是否值得」呢?”
禅院研一很想說,您口中的关系已经和「朋友」沒什么关系了。
研一也有很多朋友,各种各样的,不管是在职场還是生活中……甚至他和手底下作者的关系也可以用「朋友」来概括。
但绝对不是松本清张如今描述的這样。
那太纯粹了,像是抛开了无数的其他干系,悉心保留下来的一缕牵连。甚至不好去定义哪种牵连,似乎囊括着「忠诚」、「友爱」、「信赖」、「体贴」。
现实真的会存在這种关系嗎?
松本清张澄亮的眼神回答:是存在的哦。
“我明白了。”
研一沒有左右松本清张想法的打算,他只是一個編輯,編輯的责任就是帮助作者出版,或许還要加上「给作者提供一個良好的创作环境」。
要是对象是松本清张的话,或许還要再加上:照顾好松本老师的起居,保证他的安全。
禅院研一很看重松本清张,事实上,他看重自己手底下每一個作者,而松本清张是他找到的第一個珍宝。
每次看到他们诞下的作品,研一都会觉得自己离家的選擇是绝对正确的。
這样想着,禅院研一重新发动了车辆,驶向横滨。
为了比对现在的「既定事实」和清张脑海中回忆的差别,禅院研一开始仔细阐述他所知道的,从认识清张以来所知道的一切。
“松本老师是一個天赋异禀的小說家,从来沒有過灵感枯竭的时候,而且非常配合各种工作。”
松本清张:“……”
“松本老师给自己定好了死线之后,就绝对不会拖稿,提前两三天交稿是常有的事。”
松本清张:“……”
“松本老师的生活起居也非常健康,是健身房的常客。为了保持自己的体力能跟得上脑部活动,您完全不沾烟酒,作息非常规律。”
松本清张:“……”
到底是谁在造谣?到底是谁?!
受不了了,他可以被批评到一无是处,但是不要拿這样泯灭人性的「松本清张」来折磨他啊!!!
“這下可以百分百肯定了,我绝对不是那样理想的家伙。研一君,赶紧把這些形象全部逆转一下。除了灵感迸发,或是被逼到沒办法才开始动笔,除了脑子之外全是废物肉块,那才是我啊!”
松本清张坚决的语气让人感觉他似乎蒙受了巨大的冤屈,万恶难平,就差沒掉两滴眼泪来做实自己受害者的身份了。
禅院研一被他一通话堵得有些不知說什么好,打着方向盘不接话。
清张又深沉說:“所以你懂吧,這也是为了我的名誉而战。”
禅院研一:“……”
“您得先告诉我您想做什么。”研一說,“我不会支持您去做太危险的事情,請您体谅這一点。”
“哇,研一君愿意帮助我就已经是大好事了!都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我的感谢了!”
“真的要表达的话,請按时交稿。”
禅院研一冷酷的话语浇灭了松本清张一半的热血,還有一半苟延残喘着,让他能够望向窗外装作什么也沒听见。
即使在這样不真实的现状下,天空依旧澄澈如洗,横滨的骚动沒有给它造成任何影响。
松本清张喝掉了纸杯中最后一口咖啡,听着禅院研一委婉地提醒,說作者能做到的事情太少了,他们所处的战场根本不是同一纬度,实在想帮忙的话,或许需要寻求他人的帮忙。
——禅院研一是有這個人脉的。
自己有一個非常包容,又热心肠的編輯啊。
清张想着。
不過谁规定作者能做到的事很少呢?
文字是有力量的,和广义的暴力无关,又沒办法彻底脱开联系。
他再清楚不過了。
“研一君,你知道为什么知事会找我嗎?”
“因为您的影响力。”
“那为什么他们会找入野一未呢?那位老师似乎是根本找不到根源的神秘派吧,在政治上采用這样的人,不会很危险嗎?”
“……”
“因为「文字」的影响力啊。”清张說,“或者說,思想的影响力。”
看着湛蓝的天,不知名小鸟从天际飞過,落到道路旁的矮楼上,松本清张按下了车窗,风吹了进来,吹开他墨色的乱发,露出浅笑的眼。
“人们几乎不会意识到被改写的现实,這是特殊能力轻而易举做到的事。其实也用不着大惊小怪,這种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只不過媒介不同而已。”
“您……”禅院研一的余光瞥了過去,看到松本清张轻松无比的侧脸。
“我不会做危险的事的,放心啦。”清张說,“只要去做那些他们想让我做的事,這样就好了吧?”
“他们想让您做的事是指?”
“我刚定好新文的名字。”松本清张完全是答非所问,思维跳跃太快了,让研一也不免有些吃力。
他只能顺着說:“您已经决定好下一本要写什么了嗎?”
“当然,我們不就是去横滨取材的嗎?說起来,其实我想要以开放連載的形式刊登。你应该听過這种形式吧,研一君。”
清张說,“定下某個主题,主办方给出开篇,在期刊杂志上进行竞争式创作。”
研一皱眉:“這种方式一般只在学校,或者爱好会上,已经成名的作家很少愿意参与进来,毕竟這和名声有关啊。谁也不想自己的投稿被否决,看着别人的稿件获得胜利吧。”
“别說得這么肯定嘛,至少「我」是愿意的。而且研一君你的风评很好的,手底下作者肯定会卖你面子啦!”
禅院研一:“……”
仔细思索了一下手底下的作者,越想越觉得完蛋是怎么回事?
清张也意识到什么,咳嗽两声,将话题岔开:“哎,你就這样想好了,即使沒有其他人投稿,我也会从头写到尾呢!怎么样,有我兜底呀!”
“我只是不明白您這样做的意思……”
“他们想让我传达观点,表达立场,那我就传达好了。”清张轻快說,“作者最会撒谎,不是嗎。我們在竭力让他人相信虚假的事,這一点来讲,作者所做的,和肆意篡改真实的罪魁祸首并沒有区别啊!”
“……您该不会是想用這种方式,来让人相信武装侦探社的清白吧?用被您包装的故事?”研一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不,不是「不可能」那样简单,這样做的话,和清张本人的主张是完全矛盾的。
东京都知事想让松本清张竞选神奈川,那肯定是要从当下神奈川党派的瘫软入手了。
要大肆宣传他们的软弱无力,要言辞犀利地指出他们做出的一系列政见只能给人们带来不幸。
武装侦探社是最好的例子,這是由神奈川当局承认的组织,却做出了那样凶残的事情。
也就是說,他们是想要松本清张败坏侦探社的名声的,武装侦探社越恶臭,神奈川的不作为就越明显,人们才会越不满。
——這根本和松本清张的立场相违背啊!
清张沒有回答禅院研一,也沒有详细描述自己要怎么做。
大肆宣传武装侦探社的恶劣,他会做的。
帮助乱步摆脱现在的处境,他会做的。
松本清张知道自己能做到,即使自己的力量不够,他還有笔名。不是依靠笔名的异能,只是用笔名来写一些「松本清张」不能写的东西。
而在他人看来,那是松本清张本人无法左右的,因为是竞争性质的创作,完全依靠得票判定谁能刊登,公平极了。
是否能获得足够多的票数,這一点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畴。
最相信他的人正在等着他呢,为了這個人,松本清张怎么可能去反驳自己的才能呢?
“我還沒說我刚想好的名字吧?”此时,松本清张又跳掉了话题。
禅院研一头开始疼起来,這种头疼的感觉很陌生,又出奇的熟悉,好像他早就习惯了這种感觉似的。
“是元小說哦。”他說,“《渡鸦法》。”
松本清张在口中咀嚼着這個名字,灵感源源不断地迸现,就像被打通的泉眼冒出汩汩清泉,光是念着名字都觉得头脑一片清明,数不清的內容出现在脑海中,只等着他将其书写下来。
清张笑着重复了一遍。
“就叫《渡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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