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心跳
桃花宴那日,温良起了個大早。
自从家裡出事之后,管家便遣散了不少仆人和丫鬟,以往温良院子裡有一堆人前前后后地伺候着他,如今只剩下两個嬷嬷和五個仆人丫鬟。
温良坐在铜镜前,等到丫鬟帮他把头发梳好后,還是沒能从怔愣的状态中回過神来。
他呆呆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他穿了一件雪白的外袍,领口镶绣着流云纹的冰蓝色滚边,一支银白的玉簪束起乌黑的长发。
他的眉眼如画,长得唇红齿白,宛若山头上的白莲一般不沾染丝毫尘世间的气息,唯有那嘴角不安地轻抿着。
他摸了摸自個儿空荡荡的脖间,总感觉心裡像是缺了一块儿似的,那股焦躁不安的情绪在他胸腔裡来回翻腾。
丫鬟瞧见温良愁眉不展,便笑着安慰道:“今儿大少爷可真好看。”
温良摇了摇头:“你先下去吧。”
丫鬟道了声好,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只是沒過一会儿,温良又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吱呀声,他顿时烦躁地皱起眉,伸手将镜台上的东西挥到地上:“我不是让你下去嗎?你是聋了還是不听我的话了?”
东西掉落在地上,发出噼裡啪啦的声响。
“小良,你发這么大的脾气作甚?”许氏颇为不满的声音在温良身后响起,“我這個当娘的還不能来看儿子了嗎?”
温良惊吓地回头,便瞧见许氏走了過来,身后還跟着一個抱着古琴的丫鬟。
于是他赶忙起身:“娘,你怎么来了?”
许氏点了下他的鼻尖,看似有些生气,可更多的還是无奈:“你今儿不是要去赴长公主的桃花宴嗎?为娘特地来给你送個东西。”
“什么东西?”温良嘴巴上這么问着,眼睛早已瞟到了丫鬟怀裡的古琴。
他见過那把古琴,那是温池娘亲的嫁妆之一。
温池娘亲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儿,自然是备受宠爱,就连陪嫁的古琴也是其父母花了大价钱打造而来,并且温池娘亲格外喜歡那把古琴,时常在自個儿庭院裡抚琴。
不過后来温池娘亲自缢而亡,温良便再也未见過那把古琴。
他原以为那把古琴被管家弄丢了,找了几次无果,只得惋惜地放弃了,却沒想到那把古琴竟然是被他娘亲收了起来。
再次见到古琴,温良可谓是又惊又喜。
许氏瞧见温良抚摸古琴时那开心的笑容,内心跟着愉悦起来,她拉住温良的手,语重心长地說道:“如今家裡发生变故,为娘一個妇人也无法帮你什么,所以为娘把這把古琴找了出来,只盼它能在桃花宴上助你一臂之力。”
温良看着许氏,眼眶逐渐湿润:“娘……”
许氏温和地摸了摸温良的头:“爹娘只有你了。”
温良点着头,抱住了许氏。
等许氏带着丫鬟离开后,温良才坐下来认认真真地打量這把古琴。
他很喜歡這把古琴,不然也不会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
然而方才他沉浸在欢喜中并未多想,這会儿冷静下来后,他才想起温池也许会跟着太子一起去桃花宴,当初温池找了那么久的古琴却一无所获,倘若今日温池瞧见他带去了古琴……
温良突然犹豫起来,他知道這把古琴对于温池的重要性,只怕温池不会原谅他。
想到這裡,温良有些害怕起来,他的指尖在琴弦上抚了几下,一首不成调的曲子弹奏出来,随后他咬牙抱起古琴走出去。
两個丫鬟守在外面。
温良问:“我娘走了嗎?”
其中一個丫鬟回:“大夫人走了有一会儿了。”
温良把古琴交给那個丫鬟,吩咐道:“把這個還给我娘,就跟我娘說我另有法子。”
丫鬟懵懵懂懂地抱住古琴:“是。”
温良說完,转身进了屋。
可是他走了沒几步,又突然顿住脚步,他挣扎片刻,仿佛终于想通了一般,急忙转身走出去。
只见那個丫鬟抱着古琴正在往外走。
温良喊道:“等一下!”
丫鬟疑惑地回過头:“大少爷還有何吩咐?”
温良喘了口道:“我改变主意了,把古琴還给我。”
从丫鬟手裡接過古琴后,温良头也不回地进了卧房,他把古琴放在镜台上,抬头瞧见铜镜中表情略显狰狞的自己。
“温池,這都是你逼我的。”温良目光怔怔看着那個陌生的自己,喃喃自语,“既然你对温家不仁,就别怪我对你不义。”
若不是温池去皇上那裡告了状,又怎会将他们温家害到如此地步?
和温池的所作所为比较起来,他用一下温池娘亲留下来的古琴又算得了什么呢?
系统說過,他娘亲会在出发前送他一把不错的古琴,只要他将這把古琴带去桃花宴,并在桃花宴上当着众人的面抚上一曲,他便能吸引四皇子的目光,便能将整個温家从水深火热当中救出来。
他這么做不全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温家……
哪怕现在系统被李浩抢走了,他也绝对不能错過這么好的机会,他必须按照系统所說的话来做。
桃花宴举办在桃花林裡,放眼望去,全是烂漫的粉色,风景美不胜收。穿成暴君的男妃41、心跳:准备有声小說在線收听
温良跟随着李浩乘坐马车来到宴场时,已经有不少受到邀請的达官贵人赶来了,大家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交谈,现场好不热闹。
尽管以往温良跟着许氏去過不少大大小小的宴会,却還是头一次来到這么隆重的场合,他想到等会儿便能见到长公主等皇亲国戚,一時間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了。
還有四皇子时锦,系统向他提過无数次的四皇子时锦……他终于能见到活人了。
时锦……
温池在心裡默默地念了一遍四皇子的名字。
不知怎的,突然间有股难以名状的希冀从他的内心升起,慢慢的向四肢扩散开来,他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手心。
希望一切都能像系统所說的那样顺利。
同样满怀希望而来的人還有李浩,他倒不奢望能搭上皇亲国戚,只想趁着這個机会攀上几個地位不低的官员,今后有什么事好行個方便之类。
李浩和那些官员攀谈了一阵,直到有個仆人跑来催促,他才领着一声不吭的温良往场内走。
场内已经安排好了每個人的位置,由于每個人身份和地位的不同,被安排到的位置自然也大相庭径。
长公主和皇子们的位置在正前方的棚子裡,那些棚子是临时搭建而成,有轻纱遮挡,背后是成片的桃花树,看着便让人艳羡。稍微次一点的是皇亲国戚们所在的棚子,虽然也有遮挡阳光的作用,但是相对简陋了许多。剩下的人则全部被安排在露天的位置,“享受”着飘落的桃花瓣以及略晒的阳光。
而李浩在所有受邀人中的身份和地位都不算高,所分到的位置更为偏僻,甚至四周都沒有桃花树的遮挡,阳光直晒下来,晒得温良睁不开眼。
温良沒想到桃花宴上会是這样的布局,他今日穿得隆重,也穿得不薄,若是只晒一会儿倒沒什么,可是這样长時間晒下去便有些遭不住了。
不到半個时辰,他便感觉到自個儿的裡衣已被汗水浸透。
他伸手摸了下额头,摸到了一手的汗水。
坐在他旁边的李浩在余光中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于是转過头来,幸灾乐祸地瞥了他一眼:“后悔来了嗎?”
温良抿着唇,假装沒听见李浩的說话声。
“来都来了,還装什么装。”李浩不屑地嗤笑道,“若是你待不下去了,早点跟我說,我好把你安排出去,免得在這裡丢了我的脸。”
温良沉默地摇了摇头。
李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无趣,又跑去找旁边的人交谈了。
温良這才抬起眼睑,把目光投向李浩的脖间——那裡戴着他的石头。
因为有一條他极其熟悉的红线在李浩领口裡若隐若现。
温良紧紧盯着从李浩领口露出来的一段红线,他尝试与系统对话,却屡次都以失败告终。
系统曾经叮嘱他必须贴身带着那块石头,不然他将会失去与系统的联系不說,更有可能会出现很多难以预料的意外。
他必须早点把石头抢回来!
就在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一些姑娘窃窃私语的声音。
“四皇子来了!”
“我就知道四皇子今年会来,瞧,果然被我猜中了哈哈!”
“既然四皇子都来了,那么太子肯定也像前几年那样不会出现。”
……
四皇子?
温良听见這三個字,心脏一下子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他压下几乎要从嗓子眼裡涌出来的激动,探着脑袋,顺着姑娘们的目光望去。
只见阳光下出现了一抹颀长的身影,一個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子在仆人的带领下走了過来,不過他很快便被一個大腹便便的官员拦下,两人站在原地笑着交谈。
年轻男子個子出挑,身形挺拔,俊朗的面容被暖黄的阳光模糊了大半,可即便如此,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温文如玉的气息仍旧令在场不少姑娘和公子芳心涌动。
温良看入了神。
原来那個人便是四皇子……
原来那個人便是那個和他命中注定相知相伴相守的人……
温良感觉自個儿的呼吸逐渐升温,胸腔裡的小鹿几乎要撞出来,他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才勉强压住奔向四皇子的冲动。
直至四皇子似有所感地转头看過来——
他们四目相对。
這一刻,仿佛全世间都安静下来了。
温良活了十八年,突然相信了话本裡所說的“一见钟情”。
另一边,时锦的目光穿過众人,落在了温良身上,随后他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這個人的眼神太直白了,好像他是被人盯上的猎物一样,让他感到有些不适。
就在时锦准备收回目光时,冷不丁瞧见了温良旁边的李浩。
此时此刻的李浩压根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正在和一個人說着什么。
就那么极其突兀的,时锦听见了自個儿心脏加速跳动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說:温良:我相信一见钟情了。
时锦:我也相信一见钟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