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1
她是一個真正的杀手。
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但很遗憾的是,她从小是個话痨。
直到有一天,师父对她說:“你话太多了,雇主会担心你透露许多不该說的事情。所以你得学会意简言骇。实在不行,练练缩句。”
缩句?
虞迟迟悟了。
但作为一個杰出的杀手,无论做什么都要做到极致,就连缩句也要短小精悍。
后来,虞迟迟成功成为了江湖第一女杀手。
传闻中,她冷静克制而又神秘,說话高深莫测,晦涩难懂。完成任务更是雷厉风行,杀人于无形。
然后,她栽在了祁故渊手上。
在青楼裡,虞迟迟捧着那本《我們优秀的太子殿下》念了一個晚上。這无异于杀人诛心,把她辛苦多年积攒的人狠话不多的形象毁于一旦。
她破防了,彻彻底底破防了。
俗话說得好,当一個杀手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那么她就如同一把沒有开刃的刀。
于是啪叽一声,虞迟迟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江湖第一女杀手,就此落網。
落網虽落網,但虞迟迟的嘴依旧很严。即使她知道自己的雇主就是当今贤王,她也不会透漏半点风声,因为這是她作为杀手的尊严。
她是一個有职业道德的杀手。
那天,祁故渊问:“是谁派你来的?”
虞迟迟咬紧牙关:“打不屈书!”
就算你对我用尽严刑拷打我也不会屈服你這個卑鄙阴险,還很自恋地给自己写一本破烂书的破烂太子。
“打不屈叔?”
祁故渊眉头一皱,细细揣摩一遍這個词,顿时领悟了:“你的意思是,你的雇主是打小就不愿意屈服于我的皇叔?”
祁故渊身居太子之位,就算有人在背地裡记恨,但在明面上還是少不了奉承与讨好。
从来不和他亲近的皇叔,放眼整個皇室只有一位……
祁故渊恍然大悟:“明白了,是贤王。”
虞迟迟震惊。
怎么回事?
自己是這個意思嗎?
他是怎么分析出来的?
于是,虽然虞迟迟行刺太子证据确凿,但考虑到她有效地提供了雇主的讯息,祁故渊非常道德地将她从死牢裡捞了出来,放她走之前還十分感动地說:“看来你良心未泯。”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放走的虞迟迟:“怎会如此?!”
从此,江湖第一女杀手因为沒有职业道德而在杀手界除名。失业之后的虞迟迟只得发挥自己跟踪人以及捕捉信息的特长,开始在论坛上撰写各式各类的奇闻异事挣点外快,偶尔也会夹带私货痛骂一顿害她失业的祁故渊。
直到几天前,虞迟迟得知自己的师父被贤王用死魂之术制成了傀儡,只有用魔域的杀魂刀才能一救。虽然在那件事之后,她就拜别师门许久,但授业之恩沒齿难忘。于是虞迟迟义无反顾地前往魔域,在无名城门口看见了正在贴寻人启事的南遥。
至此,這就是這位笨蛋女杀手辉煌壮阔的人生经历。
虞迟迟哽咽道:“年纪轻轻遭受如此误解被迫放弃一切,但還是会为了好友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向阳而生!這就是我的人生。”
南遥不能理解:“你的人生为什么要背下来我的寻人启事?
误入這段辉煌经历的南遥此刻很痛苦,经過這次教训她深刻体会到一個人生哲理——吃饭的时候不要玩手机刷论坛。
谢悼抱着剑,注视着南遥:“恶语相向?”
南遥悄咪咪低下一点头。
谢悼:“身患重病?”
南遥将头埋在了胳膊裡。
谢悼:“离家出走?”
南遥将头藏在桌子底下然后猫着腰准备顺势偷溜,但是被谢悼一把提溜了回来。
“你看,你难道不觉得,经過我這么一宣传你的人物形象变得丰富了起来啊?”南遥跟個小鸡崽一样扑腾挣扎着,口中還在强词夺理,“深情隐忍而又伟大,最后還带点小反转,加上這样凄惨的悲剧作为结尾,你就是大陆唯一值得人心疼的好男人。”
此刻大陆唯一值得心疼的好男人谢悼說:“我不吃這套。”
“……”懂了。
南遥坐直身子,委屈巴巴地揪出自己的灵囊,一边叮铃哐啷往外倒灵石,一边哼哼唧唧喋喋不休:“不要紧,是我应该给的。如果谢悼哥哥要的话想拿多少也沒問題,就算我再魔域吃不饱饭也无所谓,就算我沒有新衣服穿也无所谓。只要谢悼哥哥开心就好,不要紧的……”
她几乎是拿一块灵石念叨一句,话又碎又密,還沒有一個字重复。
“停。”
终于,谢悼忍无可忍。
他扫了眼桌上的灵石,又看了眼楚楚可怜的南遥,似乎想到什么:“确实,我于心不忍。”
南遥:“嘿嘿。”
“不過——”谢悼话锋一转,“還有一件事得要你去做。”
半柱香后,城中百姓围绕着布告栏:
【寻人启事
夫人,你已经离开家裡足足一月了。我原谅你拿走家中所有钱财,原谅你变卖爹娘留下的遗物,原谅你和隔壁张三暗通款曲私奔而去,只要你肯回头,我会在原地一直等。也請你早日回到家来,家中還有還在襁褓中的婴儿嗷嗷待哺。
如有人见到一位名叫南遥的女子,請替我告知一句,我和孩子等她回家。】
“天呐,怎会有如此深情的男人。”
“好感人,這南遥也未免太伤人!”
“可千万别让我见到她,這样抛夫弃子之人,真是令人寒心。”
南遥站在人群之外,陷入沉思。
她提出申請:“要不然我還是给钱吧。”
“见外。”谢悼說,“收南遥妹妹的钱,我于心不忍。”
南遥哽咽。
谢悼心情大好。
最近守魔山并不太平。前些时日许多上山开采矿石草药的城中百姓全都有来无回,山上迷雾四起,就连些许修为不低的修士来此都会找不到出路。
据說山上出现了能够迷惑人心智的东西,若是被這种魔物所缠上,会理智全失吞噬人性,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但即使這样,每日還是有成批的人铤而走险選擇上山。
魔域也派人来把守守魔山入口,防范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想借此机会进守魔山惹是生非,制造混乱。
按照计划,一行人今日进山。
虞迟迟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当然她完全付不起“成为谢悼挂件”的费用,是祁故渊替她垫付的,搞得虞迟迟一度感动到为自己之前接单刺杀他并且在论坛上抹黑他的行为自责不已。
但后来才知道,祁故渊单纯是害怕哪天谢悼和南遥一個不高兴先把自己给杀了,到那個时候连收尸都沒人给他收。带上虞迟迟,至少死的时候還有一個垫背的。
在一行人准备进山的时候,南遥收获到了无数注目礼。
几乎所有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停下步子,视线牢牢锁在她的身上,似乎要将她盯出個窟窿。
南遥很慌。
怎么回事?
难道這群人都看见寻人启事并且知道自己叫南遥了嗎?
但很快,她就知道原因了。
因为虞迟迟在论坛看到一條帖子——
【五万灵石悬赏无名城内那位紫衣不知名少女的相关信息】
“有知情人士速速提供线索,皇城下令要诛其九族碎尸万段,让這黄毛丫头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看到這條帖子之后的虞迟迟立马将內容分享给了南遥:“糟了,你被悬赏了。”
南遥安心了:“太好了,我還以为大家发现寻人启事上的人是我了呢。”
“?”怎么听上去都是前面那件事情比较严重吧。
守魔山入口,一胖一瘦两個魔域使者站得东倒西歪,挨個检查着进山的人。他们对這份差事显然有些不耐烦,暴躁地将人推搡来推搡去。
“成日就对這些人,半点意思都沒有。”
“就是,這份差事连点油水都沒有,真不知道怎么让咱俩摊上了。”
周围百姓敢怒不敢言。
就這样,他们唠着唠着,祁故渊一行人来到两人面前。
胖子瘦子顿时收了声,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目光越過人群,停留在南遥身上。
南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火速低下头,沒有吭声,忽略两人的视线。
祁故渊他们三人草草检查一番后便予以放行,正当南遥迈步进去时,一只手突然拦在了她的面前。
……糟糕。
胖子殷勤地露出笑脸,脸上堆出褶子,一改刚才那副不耐烦的态度,毕恭毕敬甚至還弯着腰:“恭喜這位姑娘,您是今日第四十六個进山人,意外获得我們的惊喜贺礼——乘坐魔域飞兽直接抵达魔域内,不必徒步穿過守魔山即可轻松到达!除此之外您還可以获得選擇魔域飞兽品种的特权,請问您是要温顺可爱巨绒鸟,還是老练沉稳斩月雕?”
南遥:…可恶,她就知道夜隐叔叔会忍不住给她开后门。
但她觉得不行。
守魔山裡听上去危机四伏,所以她更得寸步不离地盯着谢悼,万一他在裡面杀疯了把山還给炸了,自己這数以及万的灵石可不是白花了。
南遥问:“那我可以带上他们一起嗎?”
瘦子摇头:“魔域說了這份贺礼裡的飞兽不能载男人。”
夜隐:休想早恋。
南遥感受到了夜隐的父爱,于是她說:“不,我恐高,我要走過去。”
然而刚迈出一步,就被胖子拦下。
“好吧,魔域說了,如果幸运者无法接受這份贺礼,将会自动兑换成其它东西予以慰藉。”說完胖子从灵囊裡取出一個足足有半個人那么高的盒子,艰难地抱了起来,摇摇晃晃地递到南遥手中,气喘吁吁,“…别、别误会,這就是我們魔域的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和特产。”
南遥:“……”
到底是谁說不会给我开后门的?
她接過這沉甸甸的父爱,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走进守魔山。
虞迟迟羡慕了:“你运气真好。”
南遥:“那确实。”
等祁故渊他们唠完嗑之后回過头,突然发现跟在后头的谢悼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天色已近黄昏。
守魔山黄昏之后不允许再有人进去,此刻山口处的人也差不多全都散了,只剩胖瘦二人在施法布下封锁屏障。
“嘿嘿,我从那盒子裡顺了些宝物,反正东西那么多,多一件少一件看她那傻乎乎的样子,肯定是看不出来。”
“我听跟随殿下的魔将說,那姑娘的母亲住在无望山……”
“怎么?你也想要那五万灵石的赏赐?”
“反正也沒人知道,再說又不是我們动手,我担心什么?”
话還沒說完,他们就听见脚步声。
有人朝這個方向靠近,步伐平稳,但在空旷的山谷裡显得格外有压迫感。
胖子警觉握刀:“谁。”
“是我。”
来人摊开空空的两手,似乎是在表达自己沒有敌意,他面上带着笑,在二人面前停步,略带恭敬:“惊扰两位大哥了。”
胖子认得這人。
谢悼。
昨天在无名城大杀四方,就连魔域也有所耳闻。
這一声大哥,给胖子喊蒙了:“你……”
“我奉命保护她安危,已离开魔域多日,不知是否有人要二位带话予我?”谢悼摸出一锭金子,塞在瘦子手中。
保护?
带话?
瘦子恍然大悟:“哦,原来你也是受殿下的命令,特地保护那位姑娘的?”
“是份苦差。”谢悼叹了口气,面露难色,“真不知道是什么让殿下如此看重她。”
“可不就是出生好,又被魔尊从小看着长大,我們這些人在她面前可只有端茶倒水的份儿,哎呀,毕竟是当差的,辛辛苦苦這么多也捞不到什么好处。”胖子一抱怨就止不住口。
谢悼:“所以她是魔尊的人。”
“你這话說的,不然還有哪個殿下。哎呀,殿下拿她当亲生女儿,也就是她命好……等等,你、你不是魔尊的人!”瘦子觉察到自己被骗。
“好奇而已,這么紧张做什么。”谢悼早沒了那副恭敬的姿态。
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他抛下這句话,转身就走。可走到一半似乎是想到什么,用手掌按了按太阳穴,又折了回来:“瞧我這记性,忘了。”
說着,他伸手从瘦子的手心裡拿過那一锭金子,正准备收手离开时,动作却稍顿了下。下一秒,他的胳膊贯串了瘦子的心脏。
胖子瞪大眼,转身想逃,却被一股力道锁住。
那无形的灵力挤压着他的身体,他双膝一软,四肢硬生生扭曲成诡异的样子,疼得吱哇乱叫:“住、住手!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和你說!”
谢悼在他面前蹲下,抬起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略带可惜道:“那不行。”
“我、我给你钱,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喔。”谢悼似乎是真的有些心动,他思索半天,叹了口气,“可惜了,我不做你的生意。”
“你嘴不严。”
說完,食指一收,将拳握紧。
咔嚓一声后,山谷裡重归寂静。
谢悼转身,灵力寻着南遥他们的方向走去。
魔尊的女儿?
有点意思。
拐過一個弯之后,谢悼看见那一行人东倒西歪地靠在数边。南遥耷拉着脑袋沒精打采的,小黄在旁边指手画脚地训斥她居然沒出息到能够看丢一個大活人。
谢悼停步,就這么在原地看着。
南遥一抬眼,看见谢悼。
两人对视。
然后他就看着面前這小姑娘唇角一点点上扬,露出欢欣愉快的表情,张开双臂一溜小跑像乳燕投怀一样,蹦蹦跳跳地朝着他猛扑過来:“我的黄金回来了!!”
谢悼侧身。
南遥一個趔趄。
险些摔倒的南遥有点尴尬,她還保持着那個动作无地安放。于是她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谢悼,往他那边蹭了几步,试图把這個拥抱安在他身上。
谢悼又躲。
南遥往左,谢悼往右,来来回回近十次之后,南遥選擇抱住了自己。
小气鬼。
正当她发着牢骚时,谢悼开口了:“你還记得不记得,你和我說你来守魔山是干什么的?”
南遥:“……相亲?”
谢悼:“那人呢?”
……给南遥问住了。
她沉默一会,找理由到:“這种事情得看缘分,你想,虽然我有心,但也不是想找得到就找得到。最近守魔山很危险,有可能那段错今日压根沒来是不是?”
话音刚落,只听头顶上方传来一個声音:“谁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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