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天刚蒙蒙亮,店小二端着热气腾腾的早膳上楼,刚准备敲开一扇客房的门,就用余光瞥见了一紫一白两個团状不明物体蹲在隔壁那扇门的门口。
…什么东西?
店小二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的盘子,颤抖着探出食指,戳了戳那個白色团子。
白色团子蠕动了一下,缓慢地抬起脑袋,露出一张眼下乌青,像是惨死了两天一般的脸。店小二吓得心跳慢了半拍,缓過神来定睛一看,发现是那位当朝逃亡太子祁故渊。
既然如此…那祁故渊旁边的紫色团子,该不会就是那位心狠手辣的女魔头吧?
祁故渊了无生气,困得东倒西歪。
他很难過,昨天晚上他鼓足勇气一個人在房间裡睡觉。结果窗户外面挂着的两個人彻夜地号丧,情至深处還非常凄惨地唱起思乡的歌谣。
他不忍心,想着要不干脆偷偷把這两人放了?结果一推开窗,那两個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扭动了起来,還叫嚣着:“你居然還能安心睡觉?待我从這裡逃脱,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于是祁故渊又关上了窗。
后半夜,他越想越怕,觉得自己一個除了才华横溢才思敏捷英俊潇洒洞察人心之外毫无其他本领的太子,若是命丧于此,未免太不划算。
但显然,不能和谢悼一起睡,不然有可能死得更快。
在一番思索之后,祁故渊决定退而求其次,去和南遥一起睡。
当他抱着被子来到南遥门前敲了半天发现沒人之后,一转头,发现谢悼门口已经蹲了個紫色团子。
紫色团子抬起一张生无可恋而又楚楚可怜的脸,惨兮兮地看他一眼,然后又将脑袋缩了回去:“呜。”
她失败了。
失败的彻头彻尾。
她用“三天内让男人对你死心塌地”成功让自己的寿命缩短到了三天。
但即使這样,身为救世主的南遥還是孜孜不倦地蹲守在恶种门口,守候着无名城内的百姓。
就在店小二思索着该怎么把這两個略微有点影响店容的团子劝回屋时,那扇门吱呀一声打开。
谢悼撑着门框,扫了眼脚下這一白一紫两個团子,越過他们朝楼下走去。
然后店小二就看见這两個团子缓慢转身看着谢悼的步伐,在地上委屈地抽噎着,像走不动路的小鸡崽可怜兮兮地看着遥遥领先的鸡妈妈,看着就叫人心疼。
“你们二位可以站起来的。”店小二提醒道。
“不要左右我。”南遥哼唧到一半被打断,她觉得店小二不懂男人,“我這是在撒娇。”
谢悼听闻此话后站定身子,侧身倚在扶梯旁看着南遥的动作。
…被人盯着,南遥反而不动了。她觉得有点尴尬,于是试探性地问:“你怎么不走了?”
“观赏撒娇。”谢悼說。
被這么观赏着,南遥反而撒不出来了。她蹲在地上沉思了一会儿,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若无其事般的下楼:“那我先去吃饭了。”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只有祁故渊還在地上蹲着。
店小二這回懂男人了:“我明白了,你想持续撒娇让他们感到愧疚,然后对你于心不忍?果然,身为太子的人,還是更能卧薪尝胆一些。”
“你在分析什么?”
祁故渊咬牙切齿:“我是蹲久了站不起来,快来扶我一把。”
在祁故渊一瘸一拐下了楼坐到饭桌上之后,才觉得眼下的气氛有些诡异。
从昨天开始一直格外有生命力的南遥,此刻托着下巴,用筷子扒拉着碗裡的米,双眉轻蹙。
谢悼舀了一勺米汤。
南遥說:“哎,你看這稻米。它生机勃勃地长着,充满着了对未来的憧憬与幻想,却未曾想只一瞬的光阴就被人吃掉。至于是被谁吃掉的,我不說。”
谢悼夹了筷子凉拌鸡丝。
南遥說:“哎,你看這鸡,它满怀期待地畅想着自己以后的生命,充满朝气地努力活着,未曾想却会被人如此残忍对待。至于是被谁吃掉的,我不說。”
谢悼夹了筷子鱼。
南遥說:“你看這鱼——”
谢悼放下筷子。
南遥:“你看這筷子。”
谢悼按住刀。
南遥转头开始喊:“店小二在嗎?什么意思一大早上這么清淡,给我来酱烧肘子卤鸡腿和一碗蛋炒饭,蛋要是鸡腿那只鸡下的蛋。”
于是,先下局势发展为,吃饱喝足的谢悼一边在旁边慢條斯理地阴阳怪气,战战兢兢的南遥一边发抖一边吃香喝辣。
南遥小心翼翼地喝了口稀饭。
“你看,是谁要死了。”谢悼慢悠悠地接话,学着南遥的腔调,“我不說。”
祁故渊看不下去,开口问南遥:“你今天怎么這么小心翼翼?”
南遥边喝稀饭边哽咽:“因为我只有三天寿命了。”
祁故渊恍然大悟,但片刻后又重归不解:“昨天咱们进屋休息之前不是還剩十天嗎?怎么今天就变成三天了?”
南遥不愿回答。
见她闭口不谈,祁故渊也懂事的不再追问。他扒拉了几口稀饭,再一次提出困惑:“你有沒有想過,或许加钱就可以了呢?”
……?
是這样的嗎?
加钱就可以续命嗎?
南遥闻言感觉如获新生,期待地看着谢悼。
谢悼手搭在椅子上,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椅背,对上南遥的视线,眉头都沒动一下,非常干脆地和她算了一笔账:“五十两黄金加上三十两的保命费,十天起付,概不赊账。”
南遥现在彻底理解了当时祁故渊那句“還好我有钱”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觉得,這可能是她這辈子见過的,最有商业头脑的反派。居然能把机关算尽,心思狠毒,眦睚必报做到如此极致,真是令人佩服。
于是南遥說:“我先包月。”
在付完钱之后,南遥恍惚间觉得,谢悼不愧为人界最恐怖的存在。他居然能够让你心甘情愿花钱,最后還觉得自己赚到了?
怎会有如此心机深沉之人!
但不管怎么样,重获新生的南遥心情大好。
心情一好吃饭也香,按照惯例,南遥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掏出了天地如意书逛论坛。她熟练地将頁面切换到【八卦轶事】這一分区,看看今天首頁会不会给她推送關於自己三位叔叔的八卦绯闻。
然而——
【虐恋情深!劣迹斑斑的死囚竟为一人屠遍全城在大雨中嚎啕大哭;太子痛失所爱却只能忍痛旁观,真是罪有应得。救赎与希望,究竟最后三人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孽缘,冲冠一怒为红颜,罪恶的太子与死囚竟为了一位不知名女子兵戈相向,只为与她春宵一夜?究竟鹿死谁手,請拭目以待!】
【惊险万分!看似平静的早膳为何暗藏波涛,是情义?是背叛?還是那可憎的嫉妒?一届太子竟为抢夺无辜少女做出如此行为!】
南遥看着這几页在论坛裡掀起惊涛骇浪的贴子,陷入深深的沉思。
首先,我們可以判断,太子只有一個。
死囚也只有一個。
那么,无辜少女该不会是說我吧?
祁故渊一口吃下一個茶叶蛋,鼓着腮帮子艰难地嚼着。见南遥盯着如意书一动不动,好奇地凑過头来看了一眼。当他看到那几行触目惊心的标题时,腮帮子不动了。
是谁!
是谁毁了我的一世英名!
一看发帖人——“一個不知名的冷血杀手”
南遥很冷静,因为据她的分析,這些帖子的矛头并不指向她:“我觉得吧,這個杀手最记恨的应该是太子殿下您,你看,他的文字带有强烈的感情,你感受到了嗎?”
祁故渊感受到了。
他无法忍受。
他必须要抓出這個藏在暗处编造這些故事的小人。
祁故渊一通分析,根据“早膳”那條不实谣言,可以推断這個杀手一定在這座酒楼裡,否则不可能知道的如此详细。但是经由昨天的大战,根本沒有人有闲心来酒楼吃饭。
所以眼下,楼中除了他们,只有正在端茶倒水的店小二,和啃花生米的小黄。
首先排除小黄。
店小二不具备作案动机。
那么真相只有一個,杀手一定是那個躲在角落裡带着黑色兜帽,点了一壶茶却喝了一個早上的不明人士!
祁故渊立刻叫来的店小二:“你去帮我问问,角落裡那個人来自哪裡?”
店小二已经习惯了這群人的突发奇想,他答应了一声,走到那位不明人士身旁交谈几句,然后回来答复道:“是這样的,那位姑娘說她不是杀手。”
“……”
可是還沒人问她啊!
于是,在片刻后,那位不知名的杀手被胁迫着坐在了几人面前。
“摘下你的兜帽。”祁故渊头一次露出這么严肃的表情,他故意将声音压低,显得更有压迫感,“让我看看到底是何方贼子,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杀手似乎想倔强地拒绝,但是余光扫到一旁对這件事毫无兴致,借了块布擦着自己佩刀的谢悼之后,浑身一抖,乖顺地摘下兜帽。
兜帽下,一张干净白皙的脸。
真的是個姑娘。
這位姑娘眉宇间透着几分英气,不施粉黛,显得干净利落。
祁故渊怔住:“是你?”
姑娘說:“是我。”
正当南遥以为這两人之间有什么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时,祁故渊指着姑娘大叫起来:“原来是你,那個扮成花魁想要刺杀我然后被我一眼识破的笨蛋杀手!”
笨蛋杀手气得脸红:“沒有!”
“你为什么在這?”
“赚钱。”
“你怎么不当杀手了?”
“失业。”
“那你来這干嘛?”
“进山。”
“进山干什么?”
“友危刀救。”
“哦哦,那我們好像還刚好是一條路。”
南遥忍不住打断:“别的我都可以理解,友危救刀是什么东西?”
祁故渊解释道:“你好笨,她的意思是她的亲朋好友被我皇叔那边的人控制遇到危险了,所以她需要在魔域找到杀魂刀救他们。”
“?”你觉得這合理嗎?
笨蛋杀手点点头:“沒错。”
南遥又问:“你跟着我們多久了?”
笨蛋杀手指着南遥:“贴寻直跟。”
祁故渊:“她的意思是从你在城墙门口贴寻人启事的时候就一直跟着我們了?”
南遥:等等,不对劲。
說到這,祁故渊也狐疑地问了句:“什么寻人启事。”
笨蛋杀手:“婆夫病走。”
南遥大惊失色!
“婆夫病走?”祁故渊沉默了。
怎么会這样,为什么他无法解读這句话?
看到思索着的祁故渊,南遥松了一口气。
還好還好。
翻译官也不是什么都懂。
而就在這时候,一直在擦着佩刀的谢悼扫了一眼身旁的松了一口气的南遥,不动声色地坐直身子,干脆地将手中的刀拍在了桌上。
桌子一震,连带着茶碗都在动。
笨蛋杀手吓得一抖。
谢悼:“再說一遍。”
笨蛋杀手:“…寻人启事的內容是,她的婆婆对她恶语相向,丈夫对她冷漠至极,但有一天她发现她丈夫身患重病马上要死且离家出走,所以她到這裡来寻找她丈夫谢悼。”
南遥:…你能正常說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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