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留影
她猜测仙盟或许還会对容知微和晏鸣殊两人下手,实在放不下心,便推迟了出行计划,暂时将小白托给了洛如曦照顾,趁玉华殿守卫换班之际,悄然溜进玉华殿,躲进了容知微的床底。
若是沒人对容知微和晏鸣殊不利,那自然最好——若是真的有人要对他们动手,她守在這裡,也能防患于未然。
然而最糟糕的情况還是发生了,入夜沒多久,谢挽幽就看到一個可疑的人进了玉华殿。
谢挽幽潜伏在容知微的床底,随着那人的靠近,心跳逐渐加快,握着剑的手心也冒出一层薄汗,既是兴奋,也是紧张。
脚步声靠近了,阴柔滑腻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你醒了?”
谢挽幽一愣,容知微和晏鸣殊至少到明天才能清醒,怎么会在這個时候醒来?
醒的那個人又是谁?
不等谢挽幽多想,就听到那人的下一句话:“真是命大啊,這样都死不了。”
就在這一瞬间,谢挽幽确定了這個人的身份。
他就是前来对付晏鸣殊和容知微的刺客!
谢挽幽顿时绷紧肩背,蓄势待发。
那人走近后,谢挽幽便听道他发狠道:“谁叫你挡了我們的路呢——死吧!”
那人挥刀的刹那,谢挽幽同时出剑,凌厉的剑气直接将他掀飞了出去。
“嘭”的一声,那人砸落在地,手裡的刀也飞出去好远,掉在地上时,发出清脆的叮咣声。
這個刺客……怎么這么弱?
谢挽幽本以为来人会是金丹期往上的修为,甚至做好了缠斗的准备,沒想到对方如此不堪一击,反倒让谢挽幽心生疑虑。
谢挽幽迅速从床底钻出来,因为身后的容知微和晏鸣殊醒了一個,她怕一转头就被她/他识破身份,完全不敢往后看。
刚好那個人要往外逃窜,谢挽幽趁势追击,顺利跑出了她/他的视野外。
好险!
這么黑,光看背影,应该认不出来是她吧……
谢挽幽心有余悸,但外敌当前,她只能暂且把那些纷乱的念头压下,全神贯注地朝那個刺客追去。
刺客受了伤,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刚跑出门口,便完全站不住,狼狈地往地上一扑,对外面的护卫们慌张大喊道:“救、救命——有人要杀我!”
這是什么贼喊捉贼的操作?
谢挽幽完全沒想到会有這一出,脚下一顿,不由微微皱眉。
守在玉华殿外的护卫听到动静,马上围了過来。
也就在這個时候,谢挽幽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既然护卫還在,那這個刺客又为何能大摇大摆地从玉华殿正门进来?
随着护卫靠近,灯笼的光芒照亮了那個刺客,谢挽幽這才看清他的形貌。
這人满脸惊惶,身上還留有剑伤,鲜红的血染红了衣襟,头发在奔逃的過程中变得十分凌乱,看上去不像施害者,反倒更像受害者。
更关键的是——
谢挽幽脸色越发难看,這人身上穿的衣服,竟然是碧霄丹宗的弟子服!
他是碧霄丹宗弟子?!
电光火石间,谢挽幽忽然明白了什么。
师尊已经封山,仙盟的人无法进入碧霄丹宗,想要对容知微和晏鸣殊动手,自然只能找碧霄丹宗裡的弟子。
谢挽幽皱眉看着這個碧霄弟子,脑海中思绪纷乱。
他作为碧霄弟子,为何会做出這种事?
是被仙盟收买了嗎?
還是說,他本就是仙盟早前安插进碧霄丹宗的奸细?
碧霄丹宗的护卫
们赶過来时,看到的便是這番情景——
谢挽幽提着剑站在门口,垂眸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男子,而那男子胸口有一道明显的剑伤,他单手捂着,神色畏惧地看着谢挽幽,想跑又不敢跑。
“怎么回事?”护卫队队长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目光在两人之间梭巡片刻,发现他们都是碧霄弟子,不由疑惑地出声询问。
谢挽幽盯着地上的男子:“此人深夜进入玉华殿,意图袭击玄沧弟子,被我发现后打了出来。”
“当真!”队长一惊,看向地上那個碧霄弟子,声音也冷了下来:“你叫什么名字?真的是碧霄弟子?深夜袭击玄沧弟子,意欲何为!”
“什么袭击玄沧弟子,我沒有啊!”那男子慌忙喊冤,拿出一枚玉牌:“我叫左宏茂,真的是碧霄弟子,這是我的弟子玉牌,我进入玉华殿,只是单纯为了给玄沧弟子换药啊,這是莫长老吩咐過的——不信你们去问莫长老!”
队长接過玉牌看了眼,確認玉牌无误,便转头看向谢挽幽:“你是宗主的小徒弟?可否详细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
谢挽幽简单叙述了一番刚才的情况,包括左宏茂說過的话,以及他的行凶方式。
队长派人进去,果然找到了一把尖刀,当即冷了脸,对左宏茂寒声道:“你還有什么话好說!”
左宏茂一脸茫然地看着那把刀,不可置信地否认道:“我沒有說過那些话,我也沒有沒有意图袭击玄沧弟子啊!小师妹,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污蔑我!”
谢挽幽反问:“那你刚刚进门后做了什么?”
“我說了,我是要给玄沧弟子换药啊!”左宏茂像是要崩溃了,慌乱地从乾坤袋裡拿出药物和纱布:“我进门后,殿内的烛火不知道为什么熄灭了,我就想過去重新点燃蜡烛,沒想到刚走到床前,小师妹你就给了我一剑……”
他好似忽然反应過来了什么,指着谢挽幽,失声道:“你說我要对玄沧弟子行凶,但你又是什么时候进入玉华殿的?我看是你想对玄沧弟子不利,结果被我无意中打断,才一不做二不休,故意栽赃给我的吧!”
被对方反咬一口,谢挽幽也不慌,挑了一下眉:“究竟是谁在污蔑谁?趁现在還能狡辩,再多說一点。”
左宏茂被她這样看着,脸上顿时出现愤然之色,转头就对队长道:“我真的沒做這种事,我跟玄沧弟子无冤无仇,为何要对他们下手?而且如果我真动手,不就马上会被人发现了嗎?我图什么啊!”
谢挽幽和左宏茂各执一词,队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叫人通知各位长老。
谢挽幽和左宏茂都留在原地,等待各长老到达现场,做出决断。
谢挽幽抱着剑,忽然感到脚踝一痒。
她低头看去,发现白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脚边。
像是发觉了她的目光,封燃昼抬起头,跟她对视一眼,无声地对她传音入密:“你赢不了。”
這狐狸精刚刚在旁边不帮忙就算了,现在竟然還說风凉话。
谢挽幽也传音入密:“封道友何出此言?”
“你沒有证据。”封燃昼懒洋洋地晃了一下尾巴:“当时现场除了我和你,左宏茂,以及那两個玄沧弟子的其中一個,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我可以为你作证,但我平时跟你联系紧密,說的话并不具备参考性。”
“至于那個醒了的玄沧弟子——”
封燃昼语气莫测:“你最好祈祷,她/他现在還醒着,可以为你作证。”
如果她/他已经再次陷入昏迷,谁又能证明刚刚她/他醒来過?毕竟长老說過,他们至少到明天才能醒来。
哪怕他们醒来后为谢挽幽作证,左宏茂也可以說,当时大殿這么暗,他们又怨气
缠身,神智昏沉之下,产生幻觉、或者是看错了,全都是有可能的。
若是他话术再精湛点,說不定還能借此给谢挽幽泼一盆脏水。
毕竟谢挽幽蹲守在玉华殿内,形迹也十分可疑。
那把刀究竟是谁的,也不好說了。
谢挽幽听了以后,却是唇角微弯:“赌一赌?若是我赢了呢,有什么奖励?”
封燃昼不觉得她能赢,却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自信。
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封燃昼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要是赢了——”谢挽幽看着远处匆匆赶来的众长老,眯起眼睛:“你就给我摸摸狐狸毛,怎么样?”
出乎谢挽幽意料,封燃昼答应得很快:“可以,但如果我赢了——”
封燃昼意味深长道:“我們就在后山瀑布见吧。”
谢挽幽:“……”
他居然還惦记着恢复记忆的事啊……
自从意识到他可能是魔尊后,对于去后山這件事,谢挽幽是能拖就拖,问就是魂魄疼,要养個十天半個月。
封燃昼现在要靠她施针解毒,也不能把她强拖去后山,竟然真的让她靠着各种诡计拖慢了恢复记忆的进度。
不過,根据谢挽幽的判断,封燃昼的记忆已经恢复了一大截,恐怕再触碰几次印记,他就能恢复所有记忆了……
因此,谢挽幽最近很少答应跟他去后山,就怕下一次触碰印记后,這狐狸精会完全恢复记忆。
但這一次,跟他赌一赌也无妨。
谢挽幽說:“成交。”
這时,众位长老已经赶到了现场。
与众位长老一同赶到的,還有碧霄宗主。
沈宗主从队长那得知发生的事情后,神色也严肃下来,转而对左宏茂道:“当时可有第三人在场?”
谢挽幽道:“其中一個玄沧弟子醒了,可以去问那個醒来的玄沧弟子。”
长老们听闻此事,不由面面相觑,显然是惊讶于那個玄沧弟子的提早清醒。
很快有长老进去查探了一番,出来时,对着众人摇了摇头:“沒人醒来。”
這下,众人的脸色都变得沉肃。
左宏茂当即激动地指着谢挽幽:“看吧,她說谎!她才是有問題的那個!宗主,我冤枉啊!”
沈宗主将目光转向小徒弟:“挽幽,你又怎么会在玉华殿裡?”
谢挽幽淡然道:“回师尊,弟子觉得有人会加害玄沧弟子,才会在殿内守着。”
沈宗主点点头,让人把凶器呈上来。
可惜光看那把尖刀,也看不出什么,刀身上沒有任何标识,无从辨别是谁丢下的。
而且当时沒有其他目击者,真相究竟如何,无人得知。
左宏茂捂着胸口,仔细辨认那把刀片刻,才语气不好道:“我看是小师妹误会了吧,這把刀是我用来裁纱布用的,小师妹估计是看我拿着刀,就觉得我要对玄沧弟子不利,所以才产生了這個误会。”
他已经退了一步,按理来說,闹到這個地步,在沒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谢挽幽也该借驴下坡了,毕竟她当时也在殿内,真算起来,她也是有嫌疑的那個。
可谢挽幽偏不,并且追问道:“所以你当时是端着纱布、药品、刀进的玉华殿,看到烛火熄灭,才走到床前,想要去点燃蜡烛?”
左宏茂一口咬定:“是!点燃烛火前,我把纱布和药品收起来了,還沒来得及收刀,你就给了我一剑。”
他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诸位长老听了后,也微微皱起眉,其中一個长老对宗主道:“既然如此,不如暂且将两人看住,等明天玄沧弟子醒了以后,再询问他们,看看是否真的发生了刺杀之事?”
其他长老也微微颔首,觉得可行。
谢挽幽却說:“不用等明天了。”
她伸出手,拿出一個东西——
一块留影石。
录影留证,是人类基本美德。
她拿出的留影石,不仅惊到了在场的所有人,也惊到了封燃昼。
封燃昼本以为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再难翻盘,沒想到她還有這种后手,心中难得生出一种意料之外的惊讶。
他不由看向谢挽幽,谢挽幽垂下眼,对他意味不明地翘起唇角。
還挺得意。
不過……這次她做得确实很漂亮。
封燃昼目光微闪,在她的注视下,不自然地别過眼。
通過留影石,所有人可以清晰地看到,声称拿刀只是为了裁纱布的左宏茂,进门后掏出刀,直奔容知微床头,即将持刀刺中容知微心口之际,一道剑光将他击飞。
而且据留影石中的影像来看,容知微当时确实是有意识的,并且在左宏茂意图举刀杀她之时,同样操纵本命剑对准了他的后心,场面十分惊险。
看到這裡的诸位长老回過味来,不由一身冷汗。
若是谢挽幽今晚沒守在玉华殿,真的让身为碧霄弟子的左宏茂得手,明日渡玄剑尊到来,看到被碧霄弟子所杀的两個徒弟,可想而知会有什么后果。
渡玄剑尊脾性暴烈,必定会追究碧霄丹宗的责任,碧霄丹宗百口莫辩,玄沧剑宗与碧霄丹宗之间的关系一定会迅速恶化。
好歹毒的计谋!
队长顿时冷声对左宏茂道:“說!是谁派你刺杀玄沧弟子的!”
看到留影石裡的影像,左宏茂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道:“我……我真的沒有做這件事!在我的记忆裡,我真的只是想去点灯啊!”
沈宗主闭了闭眼,沉声道:“带下去,细细审问。”
谢挽幽把作为证据的留影石交给了队长,看着护卫队押着左宏茂远去,心裡的疑惑却不减反增。
谢挽幽觉得,左宏茂刚刚說的话有些奇怪。
在他记忆裡,他真的只是想要点灯……
如果他沒有說谎,他的记忆真的跟现实有出入,那又是怎么回事?
谢挽幽還沒想清楚,忽然看到师尊对她招手:“挽幽,跟为师過来。”
谢挽幽收回思绪,跟上了师尊的脚步。
走到无人的一角,沈宗主才问道:“刚才沒有受伤吧?”
谢挽幽摇摇头:“师尊放心,我沒事。”
“這次多亏有你在,否则不知会出什么乱子。”沈宗主负手看向远处掩映在夜幕中的群山:“为师以为你下午就前往合欢宗了,最后却沒走,是不放心那两個玄沧弟子嗎?”
谢挽幽“嗯”了一声:“我觉得渡玄剑尊恰好被双蛟拖住,事出反常,怕有人趁机对玄沧弟子下手,才会蹲守在玉华殿。”
沈宗主温和道:“挽幽,你是個很细心的孩子。”
突然被师尊夸奖,谢挽幽有点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不過……我觉得這件事還有疑点,左师兄看上去似乎真的对此事不知情,会不会是被人控制了?”
沈宗主沉吟道:“是有這個可能。”
谢挽幽小声问:“会是仙盟的人做的嗎?”
沈宗主道:“幕后之人想要碧霄丹宗与玄沧剑宗反目,要說得利之人,仙盟确实嫌疑颇大,但除了仙盟,還有天元丹宗,两者都有手段控制碧霄弟子。”
目前看来,只能看能从左宏茂口中问到什么了。
谢挽幽微微皱眉,可惜刚刚左宏茂刺杀的时候,沒有說出幕后主使。
左宏茂說容知微和晏鸣殊挡了“我們”的路,那個“我們”,究
竟是谁?
就在此时,谢挽幽忽然看到天际几道坠星般的白色流光划過,直直坠落在碧霄丹宗的某处,不由一惊:“师尊,那是什么?”
沈宗主淡定道:“怕是渡玄剑尊等人赶到了,随为师一起過去看看吧。”
一起過去……然后当场在两個师尊面前掉马嗎?
谢挽幽神色一僵,目光游移,心虚道:“师尊,我有点累,可以改日再去拜见渡玄剑尊嗎?”
小徒弟向来坚韧,何曾說過累,如今怕是真的累了才会如此,沈宗主略一思忖,当即同意了:“也好,今晚的确不是什么好时机,改日再见渡玄剑尊也不迟,你快回去休息吧。”
谢挽幽如蒙大赦,跟师尊告别后,马上开溜。
正守在不远处等她的封燃昼见她行色匆匆,神情還有点慌张,不由好奇问道:“怎么了?”
谢挽幽匆匆道:“渡玄剑尊来了!”
闻言,封燃昼不吭声了。
谢挽幽很快就发现,怎么封燃昼跑得比她還快??
谢挽幽心中纳闷,却无心多问,一心往临霜苑赶。
他们一前一后跑過回廊,不料刚拐過下一個拐角,就撞上了一行人。
为首之人白衣墨发,手握一把银剑,五官深邃凌厉,高挺的眉骨在灯下打下大片阴影,薄唇紧抿,眉目间冷如山涧雪,周身气场如出鞘剑锋一般森然。
他大步走在路上,正拧眉听旁边的碧霄长老說话,神色间是一片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杀意,谢挽幽刚看清对方的脸,便感到一阵窒息,脚下一個急刹,猛地缩回拐角后,慌乱逃窜。
好在有個厢房,她“哗”地推开门,飞速躲了进去。
她关门的瞬间,白狐也蹿进了门。
谢挽幽心口乱跳,传音道:“你进来干什么?”
她怕被渡玄剑尊看到就算了,這狐狸精又在怕什么?
封燃昼面无表情:“别說话。”
渡玄剑尊過来了。
他停在了厢房门口。
在他身边的碧霄长老疑惑地问:“這间厢房有什么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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