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她看着护主心切脸颊通红的姑娘,又看了眼披着人皮冷飕飕站在那儿的少年魔头,着实有些难办了。
沒办法便只能打马虎眼。
“好了,一点小事就瞎吵吵,還让不让本小姐吃饭了?都给我把嘴闭上!”
话音落地,念珠愤怒地鼓气,谢妄则把头冷冷扭過去。
另一边,因着禁术的事儿,沈君遥带着人离开了一整天都沒回来,而虞府内至今都還笼罩着魔气。
前院儿死了人,虞守业這两日也忙得紧。
只是百忙之中還不忘派人再三叮嘱,說什么不要随意乱走,這几天就老老实实待在府裡,哪也别去,省得再被那些魔物盯上。
虚伪的說辞,听得绵绵心中冷哼。
這老匹夫,是怕她闯祸才這么說的吧?
沒办法,只能在自家院子裡散心寻消遣了。
于是,绵绵便带着念珠几個丫鬟满院子闲逛。
暮春的时节,花草都是鲜艳的,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晒着晒着,绵绵的骨头都懒了。
但她依旧有兴致,眨着绒绒的眼睫东看看西瞅瞅,活像进了大观园似的。
一边看還一边咂摸品评:“這园子裡的花儿开得不错。”
一向跋扈烦闷的骄小姐,今日脸上却挂着惬意的笑。
翠色罗裙包裹着小巧玲珑的身子,时不时地凑到娇嫩粉艳的花苞上嗅嗅,像只醉倒花丛的花蝴蝶,好不快活。
她高兴了,身边的丫鬟们也跟着放松了心情,不再像以往那般战战兢兢,反而還聚在一起小声嘀咕:
“小姐今日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
“不错,之前她可最讨厌待在府裡了,而且方才长老传话,她竟然也沒什么不满,更重要的是,她已经大半天沒发脾气了。”
丫鬟们自顾說着,還不忘扯着身后笔挺沉默的少年一道儿攀谈。
“阿福,你觉得呢?你是不是也觉得小姐变了?”
谢妄本是面无表情,陡然听到“阿福”两個字,嘴角很是阴沉地一抽。
他挑死人皮囊的时候光看长相了,却不知竟然還有這般俗气的名字,早知道……
谢妄表情阴冷,丝毫沒搭理地往前走。
身后一众丫鬟纷纷疑惑:“阿福今天怎么也怪怪的?”
从满是锦绣芳菲的园子裡出来,入眼便是一泓碧幽幽的池塘子。
池子裡的水波清澈,一丛丛的荷叶蒲团似的漂在上头,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像静止不动的美人稿,微风徐徐一吹,便扭着腰活過来了。
不用說,绵绵的眼睛又亮了。
身后的念珠瞧着她的表情,立马也开始抖机灵:“小姐,遵您的吩咐,池子裡的鱼已经养肥了,要不要我给您抓来?”
绵绵很是惊奇地眨眼:“抓来?怎么抓?”
念珠的回答很粗暴:“用手抓。”
“用手?”
“嗯!”念珠从善如流地挽了袖子跟裤脚,“奴婢以前就是干這個的,捉几條肥鱼对我来說不在话下!”
說完,不等绵绵发话便扑腾一声迈进了池子裡。
被這莽撞劲儿震惊到的绵绵吸了口气,不過這丫头虽然性子莽,但却是有些本事在身上。
细瘦的胳膊呲溜溜往不打眼的荷叶底下一抓,便抓了條黑不溜秋活蹦乱跳的肥鲤。
那被打湿的小脸一咧,傻傻地冲她笑:“小姐!我多抓几條!晚上咱开個全鱼宴!”
這想法不错,绵绵赞许地点头,也由着她去。
身后的几個丫鬟见念珠得了青眼,立马也殷勤地转悠起来,打伞的打伞,捏肩的捏肩,還有专门给她剥荔枝的。
盈润剔透的果肉,往檀口裡一放,沁人心脾得很哪!
再歪着身子往藤椅上一歪,实在惬意得沒边了。
而就在绵绵沉迷享乐不知所以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猛地一個激灵睁开眼睛。
回头一看,哪還有谢妄那魔物的影子!
前院裡,惨不忍睹的血迹一大早便被人打扫了個干净。
可血迹虽除,血腥味還在,破败的石墙上布满阴魂撕扯抓挠的痕迹,院裡的花草树藤更是全数枯萎。
只剩一個光秃秃的秋千架落在那裡,无风自动地晃来晃去。
诡异阴森的气氛,令虞府众人纷纷避之不及,全都绕着道儿走。
因此,也沒人注意到本不该出现在這裡的人影。
而這人不是别人,正是趁着众人不注意溜到此处的谢妄。
此时他站在早已干涸的枯井前,冷薄的眼皮漫不经心地垂落,两丸幽深的黑瞳嵌在艳丽的皮囊裡,像雪白的糖衣裹了致命的毒,舔一口都能要了人的命。
谁能想到這副无害的壳子底下居然是個死了三百年的邪魔呢?
谢妄冷冷勾起唇角,毫无感情的眼睛陡然蔓起猩红晦光,下一刻,一道灼热的魔息从他手心打出,一股脑涌进枯竭的井口。
沒多久,一团圆滚滚的东西张牙舞爪地从裡面跳了出来:“啊啊啊!饶命!尊驾饶命!”
那玩意儿圆滚滚一团,被魔气裹着,看不清五官,倒是有张嘴喊饶命。
谢妄对這魔力低微小魔很是不满,压着眉梢冷冷道:“我问你,现下魔界是哪一年?如今的魔君又是谁?”
被捏住小命的小魔瑟瑟发抖,对上少年猩红的魔瞳,陡然便被一股寒气摄住。
虽然不知道這少年是何来历,但這恐怖的魔息怕是身份不简单。
当即便老老实实道:“现、现下魔界已历八百年,如今的魔君是魔界辈分最高的睚眦……”
听到此处,面容阴冷的少年嘲弄地咧开嘴角:“睚眦?那老东西竟然還沒死。”
熟稔又不屑的语气,像是旧相识。
被捏住的小魔更加忐忑了:“是……不知尊驾是哪位?可是也被困在這府裡?”
话音刚落,那不知身份的少年像是被触了霉头,冷酷的眉眼立刻拧了起来。
感受到杀气的小魔则立刻告饶,谢妄冷哼:“低贱魔物,不配知道我的名姓,我且问你,可听說過血契?”
“血契?”黑黢黢的小魔物将耳朵尖露了出来,接着义愤填膺的语气,“血契是那些奸诈虚伪的黑心修士研究出来的歪门邪道!以血为媒,利用阵法让召唤出来的魔物被迫供其驱策,成为杀人的利器或者手裡的玩物,连條狗都不如!”
“那可有解契之法?”
小魔物摇头:“此邪术阴邪复杂,怕是无人可解。”說完,又颇为谨慎地追问,“尊驾问這個,可是……糟了那些修士毒手?”
“你不需要知道。”
话說完,谢妄脸上忽然一凝,后背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
缓缓扭头,便见明艳娇媚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裡,正怒目而视地瞪着他。
那圆润的眼,鼓鼓的腮,像极了毛色鲜亮性情暴躁的金丝雀,动不动就要拿尖尖的喙去啄人。
此时正好被她抓個正着,连狡辩的机会都沒有。
谢妄对视的眼神微微一僵,但立马便恢复淡定:“小姐不去游园玩乐,怎的跑到這儿来了?”
他天生冷漠的眼角静静垂落,扯出個温文无害的笑容,连唇角的红色小痣都格外的可亲。
仿佛做亏心事的人不是他一般。
绵绵见状满满的唾弃:“你偷偷溜出来,就是为了与這魔物勾结?你难道忘了我是怎么同你說的?”
她气势汹汹诘问,可惜低估了谢妄的厚脸皮,只听這厮漫不经心道:“小姐明鉴,我只是走迷了路,不知怎的就走到了這儿,至于這魔物嘛……是它自己从井裡蹦出来,与我不相干。”
他负手而立,脸不红心不跳地胡扯,听得绵绵都傻眼了。
還是那小魔物激灵些,见势不妙,一头扎进井口消失无影了。
而看得目瞪口呆的绵绵:“……”
当天晚上,谢妄自然而然地又被扔出去吹了一晚上冷风。
绵绵气得在梦裡都咬牙切齿,可她又不敢真把他怎么样,毕竟她的任务之一就是阻止他黑化,就算再气人也只能憋着。
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她完成任务脱离世界,有他好看。
气哼哼想完,一头扎进绵软的蚕丝被子裡,倒头睡去。
第二天一早,虞府众人终于等来了前去追踪魔物的开阳宗一行人。
沈君遥站在众人之中,一身白衣,身姿挺拔英逸,长相气质脱俗,犹如从天而降的谪仙人。
微微含笑的一眼,便让人满腹的憋闷全都一扫而空。
绵绵当即满是激动地跑過去:“君遥哥哥!”
“绵绵。”沈君遥迈着步子迎上来,朗润如玉的脸温和地垂落,像静松般立在人面前,轻声询问,“這两日,虞府可有什么异常?我走到半路才想起来,那些魔物若真是冲着虞府来的,很有可能会再次折返。”
听听,這贴心的话,這温柔的声线,不愧是她的天仙男主呜呜呜!
绵绵十分感动地仰脸:“你放心君遥哥哥,那些魔物知道你在附近,定然不敢再闯进来!倒是你,在外面有沒有受伤啊?”
“我沒事,那些都是灵力低微的魔物,伤不了我,可惜沒有抓到逃走的大魔。”
沈君遥面露愁绪,他是個温柔悲悯的人,对于虞府惨死的十几個人依然未曾放下。
而這份悲悯与责任也感染了沒心沒肺的虞绵绵,若不是系统及时提醒,她都要直接把谢妄那個魔物给供出来了。
可恶,被系统控制,她什么都不能說。
绵绵只能娇滴滴安慰:“君遥哥哥不要多想,這世上那么多妖魔,靠你一個人怎么抓得完?你放心,我会努力修炼,跟你一块儿除魔卫道!”
话音落地,便见男子露出诧异的表情,诧异完了又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绵绵长大了。”
這老父亲的语气,是压根沒把她的话当回事嘛!
正恼着呢,人群之中忽然又传来清凌凌的声音:“沈兄,這就是你所說的遭魔物袭击之地?”
虞绵绵抬头,便见一众修士中走出個眉目冷峻神色坚毅的男子。
說是男子,却与那些挺拔高大的修士不同,不仅身形瘦削,嘴唇也艳艳的红,衬得目如秋水,眉如远黛,比那观音菩萨的画像還要好看。
只是他的神情過于冷淡了些,像夜空中孤冷的月,给人睥睨霜寒之感。
绵绵正暗暗赞叹好個俊俏的郎子,却在触及对方腰间悬着的剑穗儿时猛地睁大了眼。
再一联想原著中的剧情,立马震惊得心脏都提了起来。
因为這人不是别人,正是小說《伏魔录》中的女主冷楚音,也是原主虞绾最讨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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