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但很神奇的是,雖然身體難受得一批,但是他心裏卻奇異般的很平靜。
甚至都有些愉悅。
果然,小說沒有騙我。
被內X的確會發燒!
彷彿一個強迫症患者得以滿足,顧裕生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額頭貼着退熱貼,身上披着個柔軟的小毯子,咯吱咯吱地啃蘋果。
纔不要待在陸家那個別墅呢。
不自在。
他本身就是個醫生,哪兒還用得着別人給自己看病啊。
於是陸厝就直接給人帶了回來,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蘋果全部削成小兔子的形狀,草莓對中切開,車釐子都是去了核兒給放好。
誰讓他理虧,沒臉看顧裕生。
顧裕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過了幾天極其奢靡的生活。
高燒來得快去得快,第二天就基本沒事了。
這種被伺候着的感覺,還挺不錯。
“花啊,小菜園澆水了嗎?”
“炸糖糕的時候你要先注意油溫呀!”
“……不至於給枕巾也疊成玫瑰花的樣子,不至於!”
說也奇怪,他從小到大自己的事情自己幹慣了,主打的就是個不給別人添麻煩,也很少主動請求幫忙——雖然要是有誰向他開口,顧裕生大多情況都會答應。
但他身上總有種淡淡的隔閡感。
而在陸厝面前,這種透明罩子似的隔閡感完全被打破。
他可以使性子,隨意地支使人家,理直氣壯地佈置小小的任務。
自己都沒意識到,是在無意識地撒嬌。
“好了也得再休息,”
陸厝攬着他的腰:“別心急……晚上想喫什麼?”
“都行,”顧裕生想了想,“要不出去溜達一下?”
陸厝親了親他的臉頰:“好,聽你的。”
他發現了,顧裕生不經常在外面玩,譬如遊艇滑雪攀巖這種運動,他就毫無興趣的樣子,也不參與人多的聚會或者什麼交誼,而是喜歡溜達。
沒什麼目的似的,喫完飯,在熟識的街道上慢慢地走。
拂面的是溫柔的風,旁邊就是自己的愛人。
迎面會撞到學走路的孩童,打羽毛球的小學生,練太極拳的老奶奶,還有在公園廣場上抽打陀螺的老頭。
從夕陽西沉,走到繁星滿天。
始終牽着愛人的手。
“外面估計人比較多,”陸厝給顧裕生系圍巾,“穿厚點,走路出汗了再解開。”
顧裕生就露出兩隻眼睛:“不是——”
“嗯?”
“我想和你騎摩托車,”
他往下扒拉着圍巾,費勁兒地講話:“你不是說過嗎,自己曾經當過賽車手。”
陸厝愣了愣:“你想我騎車載你?”
“不好嗎,”顧裕生眼睛彎彎
的,郊外有幾條路很空曠?_[(,冬天這麼冷,也沒什麼傻子大晚上的飆車兜風吧?”
除了他倆。
一盞一盞的路燈依次亮起,不遠處就是蜿蜒的山路,陸厝的賽車很久沒騎了,在他自己的房子那,地下車庫裏幽靈般地停着,倆人費了好一番時間才取出,明明是自己的東西,怎麼弄得像是做賊,這種心情就像是春遊的間隙,老師說大家原地休息一下,他們卻悄悄地跑到旁邊的小溪,捧起一汪清亮的水。
陸厝給顧裕生裹得嚴實,戴好頭盔,“咔噠”一聲繫好卡槽,反覆檢查了好幾遍,纔給自己戴上手套。
“知道這種行爲叫什麼嗎?”
顧裕生的眼睛亮晶晶的,興奮地仰起臉:“浪漫!”
陸厝笑出聲,長腿跨坐上摩托的座椅,側臉看來:“是非主流。”
純黑色的賽車線條流暢,像山野間蟄伏的豹。
他朝顧裕生伸出手:“公主……”
“和我一起私奔吧。”
引擎的轟鳴聲中,顧裕生貼在陸厝的後背上,雙手緊緊地抱着對方的腰。
速度好快,還有飛濺起來的小石子,打中他的肩。
心跳聲很響。
若是放在之前,他打死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這樣和一個男人在深夜裏飆車,白毛風嗚咽着,別說什麼行人了,樹梢上連只鳥都沒有,陸厝俯低身體,後背的肌肉繃起漂亮的弧度,傳來緊密相貼的溫暖。
顧裕生恍若被巨獸擄走,就這樣被咆哮着帶入黑色的山脈中——
心裏明白,陸厝並沒有向山間駛去,他們在原野上,在筆直的道路上,車輪碾過金子般的燈光,席捲了發枯的落葉,要不然說是傻瓜呢,顧裕生快活得想要尖叫。
嘩啦啦——
樹梢搖晃的聲音好似海浪。
直到陸厝突然停住。
身體重重地彈了一下,頭盔被人猛地摘掉,顧裕生還沒來得及把氣喘勻,就被陸厝捧起了臉。
陸厝吻得很急。
戴着頭盔不舒服,頭髮也跟着亂糟,陸厝就這樣把他捉進自己懷裏,一手扣着後腦勺,另一隻手按着他的腰,抱得太緊了,顧裕生都感覺到了痛,眼神變得溼潤,攀着對方的雙手開始顫抖,但是他一點兒都不躲,給自己湊得更近,努力地迴應着陸厝的全部掠奪。
天大地大,他不知自己身處何方。
只知道緊緊地抓住自己的戀人。
似乎有聲音在問,怕嗎。
怕什麼。
有什麼好怕的。
顧裕生從來不會因爲一次跌倒,就畏懼奔跑。
摔了就再站起來。
痛了就給自己揉傷口。
縱使被困在漆黑的隧道里,只要前方有一丁點的光亮,他也能鮮血淋漓地跋涉,沒有光也無所謂,顧裕生從小就會照顧自己,懂很多生活竅門,他會順着去摸牆壁的岩石,只要往前走,總能找到方向。
都停下了,風怎
麼比剛剛疾速時更加呼嘯。
得用盡全力,才能讓對方聽清自己的話。
陸厝放開他:“什麼?”
“我愛你,”
顧裕生氣喘吁吁地仰着臉,臉還是紅着,頭腦暈眩:“我說,我愛你——”
完蛋。
嗆着風了。
咳得厲害,一點也不瀟灑自在。
陸厝給他拍着背,表情擔憂極了:“怎麼樣,要不要喝點水?”
說着,就要去找杯子,又被顧裕生拽了回來,都特麼什麼時候了,就別惦記着那點保溫杯裏的熱水了,他再次吻上去,珍重地親着陸厝的嘴角:“我說,我愛你,沒聽到嗎?”
陸厝沒有迴應,就那樣靜靜地看着他。
夜色下的顧裕生笑起來,有種奇妙的少年感。
他心動到要瘋了。
幾乎到了心悸的地步。
沒有因爲對方的告白而狂喜,反而產生一種莫名的恐慌,因爲太美好了,又太幸福,以至於他會不由自主地想象,如果將來會失去——“小玉,”陸厝閉了閉眼睛,伸出手,一點點地撫摸着對方的臉。
從眼角眉梢,到挺翹的鼻尖,再往下,沒捨得把紅潤的嘴脣揉得變形,而是很小心地捏住那小巧的下巴。
“沒關係,你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遇見你已經足夠幸運,哪怕……”
他有些說不出口,僅僅是想象,就足夠心痛到要死掉。
“我也不會受到傷害,因爲你那麼好……不會抽菸或者喝酒來麻痹自己,我會好好生活。”
因爲你,我將變成一個更好的人。
愛上小玉,不是爲了他,而放棄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的世界。
而是因爲他,而見到了一個更美的世界。
想起了自己和媽媽的約定。
“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你就去油菜花田裏捉蝴蝶。”
“大人的事很煩,不要哭,也不要傷心哦。”
風聲淒厲,顧裕生靜靜地看着他。
陸厝勉力露出個笑容,神情認真:“我也好愛你。”
他閉上眼睛,再次擁抱了戀人。
“……傻比。”
陸厝身形一頓。
“沒見過光是想象,就給自己差點弄哭了。”
陸厝遲疑地張口:“我……”
“閉嘴,”顧裕生斬釘截鐵地下了定義,“非主流。”
搞什麼少女情懷總是詩的傷春悲秋呢。
爲何要突然陷入憂傷!
他都快凍死了。
在摩托車上的時候,有陸厝給自己擋風,但現在在這兒站着,真的好冷!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簡單來說就是……”顧裕生琢磨了下用詞,半開玩笑,“咱倆挺般配的,就這樣湊合過吧。”
“之前你和叔叔在樓上的時候,阿姨也和我說了些關於你媽媽的事。”
他仰起臉:“抱歉突然提起這些,我不知道她是什麼情況,但有可能……和我比較相像。”
來自於另一個世界。
但是顧裕生不確定,僅僅能從對方的隻言片語中,來拼湊出這麼一個形象。
沒有什麼確定存在的痕跡,像是隻有個身份,仿若夢境中的月光。
對於她而言,如果按照劇情走下去,難道真的有可能,回到自己原來的世界嗎?
顧裕生不知道。
只知道在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後,她崩潰大哭。
【這個孩子的存在,是個錯誤。】
最終,她還是留下了這個孩子。
是真的發現及時,還是在試圖墮胎時,內心那無法按捺的猶豫?
無論如何——
她最後,真的成了丈夫心目中永遠的白月光。
也永遠地離開了自己兒子。
“我不會走的。”
顧裕生看着陸厝,表情很冷靜,眼尾逐漸開始泛紅:“……你放心。”
想說的有千頭萬緒,但是到了嘴邊,還是一句話都講不出口。
只剩下句,你放心。
蝴蝶扇動翅膀,能引起那麼多的改變,以至於引發驚濤巨浪,這個世界的故事線完全改變了,曾經的那些不堪,渣攻賤受們的愛恨情仇,所有的雞零狗碎——
還好,他遇見了自己喜歡的人。
而陸厝究竟是什麼身份呢?
也不重要了。
因爲一切都沒有發生。
在相遇的那刻,命運般的齒輪已然轉動。
“你看這是哪裏,”顧裕生偏過頭,不動聲色地眨了幾下眼睛,“我也是才發現,咱們跑到這裏來了。”
陸厝擡眸看去。
夜幕中,蒼翠的山脈沉默着,亂石嶙峋,中間有條羊腸小道,若是在這裏等待整晚,定能看到日照金山。
“是那處寺廟?”
“嗯,”顧裕生點頭,“你當時問過我,佛門重地,就不可以動凡心了嗎。”
青煙繚繞,檐下金鈴晃動,跪在蒲團上的顧裕生猛然睜開眼睛。
與千年古剎內,面容悲憫的菩薩相望。
他落下淚來。
第一次的喜歡太過陌生,以至於他滿心茫然,最終雷聲轟鳴,他在瓢潑的大雨中抱住陸厝,希望對方能夠,再給自己一點時間。
顧裕生不是個貪心的人。
不會只守着自己一顆小小的心,捨不得給別人看。
現在這份情感已經長大,足夠勇敢。
他學着陸厝曾經的樣子,打開雙臂,使勁兒在空中畫出一個很大的圓圈,也是他能碰到的最遠的地方。
“我有這麼多的喜歡你……”
“砰!”
夜幕中突然綻出燦爛。
金色的煙花在空中炸開,隨即就是沉悶的爆裂聲。
落下了漫天流星般的璀璨。
明天就是除夕夜,有人在遠處迫不及待地放着煙花,歡呼聲那麼遠,又那麼近,隨着無數細小的火花落下,夜幕中泛起鉛灰色的淡淡雲煙,顧裕生看得呆了,以至於忘記了剛剛自己還在表白。
“看煙花!”
陸厝怔怔地望着他。
顧裕生渾然不覺,眼睛好亮:“要過年了,咱們是不是還沒來得及買對聯?明天去買,再買點菸花好嗎,那種能拿在手裏的,叫什麼來着,仙女棒?”
“嗯……是仙女棒。”
“咱們買點吧?”
“好。”
陸厝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很慢地捧起顧裕生的手,放在自己心窩的地方。
他如此感謝命運。
能讓他不再孤獨,有機會和愛人在一起,哪怕雪花紛紛揚揚,也能相擁而眠,度過一個熱乎的年,度過以後無數個平凡的日夜。
冬日的風呼嘯而來,也卷不走路燈和煙花的金色燦爛,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往雲層後面躲,都嫌羞,因爲有人不害臊,在如夢的夜色中擁吻。
其實也不能怪人家,因爲他們是那麼珍重——
這個吻好輕好輕。
像點水的蜻蜓。
像吹開掌心裏的一朵蒲公英。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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