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婚禮(上)
酒吧裏的樂曲聲震耳欲聾,汪焰醉醺醺地躺在沙發上,左邊摟着個妝容明豔的,右邊抱着個清純羞怯的,坐享齊人之樂。
“砰!”
香檳被打開了,有位膀大腰圓的花臂男人過來,一屁股坐他旁邊,手上還沾着白色的綿密泡沫:“焰哥,你看中間那有個跳舞的!長頭髮,剛來,新鮮着呢!”
汪焰眯着眼睛看了眼,果然,伴隨着衆人的歡呼聲,舞池中央出現個扭動的身影,燈光打在那柔軟的腰肢上,隨着動作的變化,扭頭一看,赫然是個男人,長相柔媚。
“真夠勁兒的!”
花臂男吹了聲口哨,興奮地衝着汪焰嚷嚷:“我還真沒見過這種長頭髮,還這麼漂亮的男人……怎麼了哥,這樣的你都看不上?”
汪焰興致缺缺地收回目光。
“一般。”
這種玩意,就像唐伯虎點秋香,怕比較。
見過在前的珠玉,日後遇到的壓根不值一提,差遠了。
“難道哥你喫過好的?”
“滾吧!”
汪焰差點被嗆到,坐直身子朝人呸了口:“那是我朋友!”
花臂男笑道:“怎麼沒見過啊?”
因爲人家又不混圈,汪焰百無聊賴地把身邊的人推開,端起杯氣泡酒喝下,同時內心無比鬱悶。
他哪兒喫過好的啊。
真正喫過好的,是陸厝。
因爲這貨自從戀愛後,真的太囂張了。
無論是打字聊天還是直接語音,說話的結尾,都幾乎帶着個波浪號。
“什麼,聚餐?不去不去,那種亂七八糟的地方別叫我。”
“不好意思啊,剛約會呢,沒聽見電話鈴聲捏!”
“你們走吧,我家寶貝說了,不讓我跟傻子玩。”
汪焰的拳頭捏緊了。
並且最過分的是,最近他們一塊兒搞了個項目,見面的次數難免就頻繁了些,也就不可避免地被閃了一臉。
汪焰默默地看着陸厝的春意盎然,內心翻了無數白眼。
說起來,這項目和他們兩口子,還頗有淵源。
“要較真的話,傅家還算我倆的媒人,”
正在協議書上簽字的陸厝,略微沉吟了下,表情有一絲玩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送他們一程。”
汪焰沒太明白意思,只是讚歎陸厝的筆跡:“你字寫得真不錯。”
銀鉤鐵畫,瀟灑自如,端的是手好字。
可惜意義卻很是冷酷。
簽完字的那刻,就意味着傅家在國內的產業,全部易主。
不過這件事,並未在圈子裏掀起什麼波瀾。
因爲去年今日,是傅家兄弟倆鋃鐺入獄的時間,當時就引得議論紛紛。
“沒想到他們跟凌家撕咬,倒是兩敗俱傷。”
“那也是
活該啊,不做虧心事,哪兒來的鬼敲門!”
“想想還挺唏噓的,曾經勢力那麼大,現在也是樹倒猢猻散——”
時過境遷,嚼舌頭的人也對這檔子的八卦沒了什麼興趣。
鬣狗追着嗅的,是新鮮的血。
以至於陸厝的暗中收購,只有寥寥幾人知曉,態度還大相徑庭。
一方的人說,他這真是趕盡殺絕,太過分了。
而對面則不屑一顧地回,你懂什麼,這是給他們家留了最後的體面。
因爲傅家,是切切實實地犯了法。
陸厝願意出這筆錢,給那風雨飄零的企業一個交代,讓上千人免於失業離散,已經是菩薩心腸。
“喂,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汪焰拿起合同,大眼掃了遍:“真給他們收拾爛攤子?”
“想得美。”
陸厝懶洋洋地單手托腮:“我沒這樣的胃口。”
空氣中似乎還有未乾的油墨味兒,汪焰嘖嘖了兩聲:“明白了,你是打算倒手再賣,掙個差價?”修長的手指一下下地點着桌子,發出很輕微的聲音。
陸厝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他的做法其實很簡單。
單純地看中了裏面一塊地。
兩年前顧裕生的生日,他給人送了個農場,正巧毗鄰傅家的一處產業,全部弄到手後,翻新打通,就是開滿油菜花和向日葵的世外桃源。
種點東西,給小玉拿着玩。
“琢磨啥呢,”
汪焰給合同放下:“怎麼突然笑起來了?”
還有半句話他沒敢說。
就是陸厝這個笑容,給他看得有點噁心。
“沒事,”陸厝已經站了起來,“我要下班了。”
雷打不動,堅決不在公司多帶一秒鐘。
汪焰也懶得留他:“嗯嗯去吧,你們這種沒有夜生活的已婚人士……”
“說什麼呢?”
陸厝訝異地擡眸:“我們夜生活可豐富了!”
“哦豁!”
汪焰可算逮着機會,一臉興奮地湊上前:“不否認後面那句……真結婚了?”
他跟陸厝從小認識,這交情往近了說,稱句發小,還真沒錯。
但細究起來,倆人其實並不是特交心那種。
陸厝公私分明,應酬的時候跟人勾肩搭背,那雙美麗的眼睛一彎——認誰看了都得暈乎,能把心窩子掏出來給他看。
那句話咋說的來着,看條狗都深情。
但其實汪焰自個兒心裏清楚,陸厝跟自己不是一路人。
他樂意在聲色場合滾一圈,管他什麼香的臭的,染上身繽紛色彩,這輩子不圖多大本事,接着家族的東風,富貴開心就好。
可陸厝不願意。
所以倆人雖然熱絡得不行,實際上心知肚明,有種淡淡的隔閡。
汪焰起初以爲陸厝是放不開
,後來覺得這人是沒感情的冰山,再後來,也就是這兩年的時間,才逐漸從對方身上,咂摸出絲煙火味。
是談戀愛的原因嗎,說不上來,但整個人鮮活多了。
比如現在,耳尖和臉頰都泛起點顏色。
汪焰齜牙咧嘴地後退一步。
……你臉紅個泡泡茶壺啊!
“還沒求婚呢……”
陸厝垂着眸,居然有點扭捏:“不過我的確做準備了,哎呀……別讓他知道了,你可要保密哦!”
汪焰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真的記住了嗎,保密哦!”
“哦。”
顧裕生覺得,最近陸厝有點飄。
可能是夏天來了,瓜果蔬菜精神,花朵漂亮,人也穿得格外騷包。
“不好看嗎?”
陸厝垂着眸子,很溫和地看着顧裕生爲自己打領帶,談了兩年的戀愛,給這人慣得一身臭毛病,年齡上去了,心智和技能退化,連領帶都不會打,每次都要由顧裕生包攬。
晨光熹微,空氣中浮着很細小的塵埃,墨綠色的領帶翻折,修長的手指順着往下,撫平了,又給黑襯衫的領子正了正,顧裕生才掀起眼皮:“……好看。”
“那你怎麼不親親我,”
陸厝理直氣壯地問:“是有心事嗎,要不然都覺得我好看了,卻能忍住不親?”
顧裕生:“……”
顧裕生:“不好意思,我唯一能忍住的就是不揍你。”
話音剛落,就被吻住了。
陸厝的拇指撫着他的臉頰,很輕,窗外的蟬鳴一聲長一聲短的,近來雨水少,陽光充沛,整個世界都明亮得要命。
“你瞧,我都忍不住。”
陸厝往後退了退,很認真地端詳着顧裕生,手依然沒放開,距離還是近,能看到對方臉上細微的小絨毛,看完,又湊上去,在嘴角印下個吻。
顧裕生笑了起來:“肉麻。”他的手放在陸厝的胸口,輕輕推了把:“行了,去上班。”
“嗯,”
陸厝這才鬆開對方:“晚上我接你。”
從小診所到家,走路就那六七分鐘的距離,不行,也得接,不管陸厝在外面有什麼身份,是陸總還是陸老師,天大的事都別想阻擋人家的腳步。
從這方面來說,陸厝在戀情方面,着實高調。
但同時,他又給自己的另一半護得厲害,從不帶着出門應酬。
曾經有人套近乎說,陸總和太太感情真好。
陸厝當時正從宴會廳往外走,西裝脫了,掛在胳膊上,襯衫釦子卻沒解開,老老實實地繫到頂端——那天的主場是個二代定的地,爲了討個小明星喜歡,找的是對方的產業,結果出了岔子,空調系統居然壞了,往日裏人模狗樣的總裁富商都紛紛變了模樣,梳的整齊的頭髮耷拉,額上覆着層薄薄的汗,幾乎都把領帶鬆開,解開點貼在身上的衣衫。
除了陸厝。
不知是這人不怕熱,還是什麼原因,穿得依然規整。
旁人只當他家有悍妻。
忒守男德。
“我上月剛拍了個藍寶石,”那人繼續滿臉堆笑,“不知陸太太喜不喜歡?”
陸厝站定了,回眸看他一眼。
人羣的嘈雜聲遠遠地傳來,走廊裏晃了絲微風,給低低扎着的頭髮吹起點飄揚,看得那人一時有些發怔。
因爲陸厝的臉,長得太美。
幾乎到了種不真實的境界。
除此之外,就是他身上的神祕感,和傳聞中的雷霆手段。
陸厝笑了起來。
“別的太太喜不喜歡,我不知道,”
還未等對方迴應,陸厝就繼續道:“但是,我家先生估計不會喜歡這個。”
說完,他就慢條斯理地離開。
後面那人驚掉了下巴。
先生?
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嗎!
他怎麼沒聽說過陸厝是個小嬌夫!
當然,他不知道的是還有很多很多。
比如那天晚上回去後,陸厝逼着顧裕生叫了一晚上的先生。
夜色浪漫,嗓音就愈加暗啞。
顧裕生當時正在上面,被掐着腰的時候,神智尚有一絲清明:“……什麼?”
親熱的時候,陸厝比較不要臉,一般都是讓他叫老公。
這會兒不說話了,就那樣定定地注視着他。
然後,動得就厲害了些。
顧裕生被顛簸得受不了,兩隻手緊緊地按在陸厝的肩膀上:“……先生?”
皮膚像暖玉。
陸厝呼吸急促起來。
“你、你速度給我慢一點!”
“叫先生。”
“先你大爺!”
……
“先、先生,你慢一點……”
顧裕生眼尾紅了。
月色下看起來,格外楚楚可憐。
內心咬牙切齒,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區區一個稱呼而已,他就當自己是迎賓的服務員,把這狗比陸厝看成來喫飯的主兒,嘿,先生您裏面請!
明明是好普通的稱呼。
爲什麼要這麼興奮!
陸厝喉結滾動,一點點地吻着對方泛起緋色的耳畔。
這個稱呼被顧裕生叫出來,帶了顫音。
他喜歡極了。
“……所以,先生今晚想喫什麼?”
都走到門口了,還捨不得似的,拉着人家的手不放。顧裕生輕笑出聲。
陸厝這點還挺好,那些稀奇古怪的字眼,只在晚上的時候逼着他叫,等到了白天,這些稱呼就換了主人,從陸厝的嘴裏,甜甜地講出來。
還挺公平。
“都好,”他擰開房門,“夏天了,想喫點酸甜的。”
小玉是個糖醋腦袋,愛這口。
“檸檬雞爪呢?”
“行,那晚上一塊去菜市逛逛。”
陽光透過層層梧桐葉,灑下金箔般的斑駁,顧裕生打開小診所的推拉門,陸厝俯身坐進駕駛室——
這樣的平凡日子,已經持續了兩年半的光景。
居然這樣快。
晚上不再被叫去助攻,見證渣攻賤受的愛恨情仇,顧裕生的失眠已然好得差不多了,就在老式家屬院外面的診所,當一個看感冒發燒的小醫生,過得愜意。
而陸厝也沒有再天天跟在他屁股後面,當一條甩不脫的小尾巴。
不知和家裏做了怎樣的交涉,只是看得出來,很多事需要他從頭開始,親力親爲。
陸厝沒詳細說,顧裕生也就不問,只是晚上睡覺時,很輕地替陸厝揉一揉太陽穴,然後再親親那疲憊的眼皮。
但無論多忙,陸厝每晚都會回家喫飯。
今天的空閒時間比較多,顧裕生拿個小噴壺,給牆角一溜兒的綠蘿澆水,淨等着時間到了陸厝下班,然後再一塊兒溜溜達達地回家。
後面的牆壁上安了電視,有些病人掛水的時候無聊,能打發個時間,顧裕生就默認調到了新聞頻道,平日裏也聽個響。
一條播報引起了他的注意。
可當顧裕生轉身看去的時候,已經結束了。
只記得傅氏集團,收購和產業這幾個詞。
顧裕生輕輕地擰起眉頭。
去年的時候,傅家東窗事發,進去了不少的人。
當時他還嘆息,堂堂的主角,最後居然落得這樣的下場。
多行不義,必自斃。
如今聽到這個名字,還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覺。
以至於臉頰被人捏了下,才喫痛地蹙起眉:“唔……”
“想什麼呢,這麼專心。”
陸厝不知什麼時候到的,有些懶散地站在他身後,單手捏住臉的同時,湊近了親一口,才放開手。
“就是聽見傅家的產業被收購,”
顧裕生拿起遙控器,給電視關了:“有些感慨罷了。”
某種意義上的“始作俑者”眨了眨眼,乖巧地站在一旁,看着顧裕生收拾東西,準備撤退下班。
“那啥,小玉。”
“嗯?”
“你會覺得過分嗎,就是他們的產業最後沒保住。”
顧裕生已經踩下捲簾門,上好鎖後站直身子:“爲什麼會覺得過分?”
說話間,兩人已經習慣性地牽住了手。
夏日白晝長,這會兒天沒黑透,遠方的雲彩還帶着橘色的光暈,仿若柔和的鳳凰尾羽。
就這樣肩挨着肩,走在人羣中,遠遠看去,就是最平凡不過的一對年輕戀人。
“畢竟是你認識的人。”
“還好,”顧裕生認真地想了下,“這些後果也是應該的,當初的所作所爲,就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至於收購什麼的,合法合規,當
然沒問題。”
陸厝撓了下他的手心:“我乾的。”
顧裕生沒反應過來:“啊?”
“我收購的,”陸厝聲音很小,“還沒跟你說呢。”
倦鳥歸巢,有人騎着自行車從旁邊經過,叮鈴鈴地撥動車鈴聲,驚起樹梢上的一羣麻雀,呼啦啦地飛走,陸厝牽着顧裕生的手,往旁邊稍微避了下,動作很輕,像對待一隻小小的珍珠鳥。
顧裕生愣愣地看着他。
不知怎麼回事,腦海裏突然出現一個奇異的想法。
既然傅明寒是這本書的主角,那麼最後身陷囹圄,家產也盡數歸他人所有。
若是當時的讀者看到,定會覺得被創飛。
而陸厝這樣的行爲,簡直就像——
有兩個小孩喫着牛奶棒冰,追逐打鬧,眼看着就要在馬路牙子上摔倒,陸厝眼疾手快地撈了把,胳膊卻不小心擦到了點黏糊糊的奶漬。“對不起啊叔叔!”
倆小孩怯生生地仰着臉,有些不知所措。
“沒事,”陸厝笑眯眯的,“以後別在馬路上亂跑了。”
他也不擦,就那麼大喇喇地站着。
因爲下一秒,小臂就被人捉住,微涼的觸覺從肌膚上傳來。
顧裕生掏出溼巾,仔細地給他擦拭襯衫袖子上的污漬。
陸厝垂眸看他,心裏那叫一個美。
而這個很小的插曲,打斷了顧裕生剛剛的疑惑。
以至於晚上洗澡的時候,終於想起來。
可惡!
爲什麼在脫光光洗澡的時候,思維纔會這麼放鬆啊!
陸厝正躺在牀上玩手機呢,一擡頭,看到顧裕生溼噠噠地跑過來。
眼眸倏然睜大。
“等等!”
顧裕生身上就披了個浴巾:“我怕自己等會忘了,所以先問一句……唔,別親,讓我說話!”
他費勁兒地偏過頭去,把氣喘勻。
“就是你這種行爲,在讀者眼裏,就是反派啊!”
給主角整的這麼慘!
陸厝壓根沒去思考顧裕生說話的內容。
什麼讀者反派的,小玉的腦回路,總是可可愛愛。
“嗯嗯,寶貝說得對。”
顧裕生頭髮還沒幹,皮膚摸着有些微涼,可不得塞進被窩裏好好暖暖,凍壞了該怎麼辦。
“陸厝!”
他艱難地掙扎着:“你這個大反派——”
陸厝直接給屋裏的燈關了,就留了牀頭那盞,然後單手脫了衣服。
顧裕生不叫了。
因爲對方的臉上,浮現出一種瞭然於心的表情。
“反派?”
陸厝步步逼近,嗓音又軟又燙:“小玉是想玩這種角色扮演嗎?”
那可太好了。
顧裕生吞嚥了下:“沒有……”
話沒說完,就被捂住了嘴。
“噓——”
陸厝咬着他的喉結:“乖一點,別忘了我可是反派哦。”
每個字都很重,而每發出一個音節,顧裕生的心就要抖一下。
都這種時候了,就別這麼敬業,還惦記着不ooc了吧!
他沒有這種興致!
嘴巴被捂住,發不出聲音。
顧裕生劇烈地喘息着,唯一的反抗,就是在曖昧的掙扎中,衝對方比了箇中指。
……這是他最後的倔強。
可馬上被溫熱的口腔裹住。
陸厝慣會佔便宜,直接含住了他的手。
“小玉,不乖。”
顧裕生的睫毛都被濡溼了。
只聽見對方的輕笑。
“……那麼反派現在,就要對你做一些很壞的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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