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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作者:云梦江舟
短暂的恍惚過后,岑景骤然醒悟,挥舞着双臂往后仰去,一连蹬退了数步,才勉强稳住身体。

  红着脸结结巴巴道:“谁、谁說想要你身上的味道?!”

  然而他面上說的义正言辞,脑海裡,却频频闪過昨夜闻人芜俯身欺压上来的面容。

  岑景涨红了一张脸:“你流氓!!”

  說罢他狼狈转身,满脸通红,连滚带爬的落荒而逃。

  闻人芜眼中,一缕光芒一闪而過。待岑景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内殿时,闻人芜淡淡一瞥,目光不经意般从香炉上扫過。

  二人的相处重新恢复如常。

  不知是不是换了新香,不习惯的缘故,岑景這些天总是频频做梦。

  倒不是梦到闻人芜,而是时不时闪過十五年前,岑家灭门时的场景。

  弥漫天际的黑雾,紫红色的火,众人挣扎逃亡的背影,一幕幕好似默片般无声自岑景梦境中闪過,最终這梦境又被付之一炬,如画卷般被黑色的火焰吞噬。

  同样的梦境,岑景一连梦到了数次。

  奇怪的是,往常被噩梦纠缠,翌日岑景醒来后,往往精神不太好。

  但這几日噩梦连连,岑景非但并沒有觉得精神不济,醒来之后,反倒更觉得浑身轻快,整個人越发轻盈。

  那种感觉就像是烦恼和痛苦,统统被梦境中的黑火付之一炬,令岑景浑身畅快。

  连带這些天他对闻人芜的态度都好了起来。

  起初岑景尚未发现异常,直到有一日午后,他从梦境中醒来放空时,突然记不起梦境中发生的事情。

  他面色实在难看,很快便被闻人芜察觉:

  “怎么了?”闻人芜问。

  岑景坐在床侧,伸手苦恼的揉着脑袋:“我总觉得,有些事情想不起来了。”

  他指的自然是方才的梦境。

  谁知闻人芜闻言,突然抬眸:“忘记?”

  岑景尚未察觉到异常,沉沉的点了点脑袋,拧着眉头道:“就是…我刚刚做了一個梦,好像提到了岑家,但是不管我怎么想,梦境的具体內容,我都想不起来。”

  明白自己在說什么的瞬间,岑景心中突然闪過一個匪夷所思的想法,而這個想法出现的瞬间,令岑景惊出了一身冷汗。

  等岑景回過神,再抬起头时,闻人芜已然化作一团黑雾,出现在他面前。

  “除此之外呢,還有什么别的症状嗎?”

  岑景尚未从余惊中回過神,乍一见闻人芜逼近,被吓地直往后挪,只知晃头,一個字都說不出来。

  岑景看起来在走神,实际上這片刻裡,岑景将這段時間自己身上发生過的异常一一略過,他越想越心惊。

  片刻后,岑景迎上闻人芜深沉的视线,低低答了声:“有。”

  闻人芜面色不变:“什么症状?”

  岑景面上流露出一丝痛苦,他好看的眉间紧紧皱起:

  “我好像…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岑景双眼紧闭,似乎在仔细回想,然而他面色很快便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也不顾闻人芜尚且在他身侧,便扒着床沿干呕起来。

  闻人芜瞳色一沉:“小景!”

  却被岑景抬手挥开。

  岑景单手压在头侧,面上的苍白之意不似作伪:

  “好痛。”他咬着唇道,“一想就好痛。”

  闻人芜立刻以术法安抚岑景,并冷声唤道:“墨岭。”

  黑影应声出现。

  “把医师都传過来。”

  “是。”

  墨岭又瞬间消失。

  岑景趴在床侧,可怜兮兮的小声喘息。闻人芜欲查看岑景的情况,却被岑景挥开:

  “别碰我。”岑景咬牙道。

  “若是实在想不起来,便不必再想。”

  闻人芜此话一出,岑景的喘息声逐渐平缓。

  事情的真相几乎已经摆在岑景面前。

  岑景闭了闭眼,起身时,神情已然恢复如常。

  他真是高看闻人芜了,這個“恋爱小天才”,真是将强取豪夺刻在了骨子裡。

  他想要得到一個人,用的第一個办法居然就是令人失忆的药。

  闻人芜眼下的做法,正和原著中,他对主角受的做法一模一样——闻人芜想让他失忆,忘掉和岑家相关的事情,這样他们二人的关系,便会重新倒退到三年前。

  岑景怀疑,墨岭新换上的熏香,就是原著中所谓的“神药”。

  只可惜這药不知为何,对岑景并无效果。

  岑景几乎是瞬间便想通了缘由——他本来就只是一介魂灵,根本就沒有经历過岑家灭亡一事,既无记忆,又何谈忘记一說呢?

  或许神药当真很灵,但闻人芜千算万算,也万万算不到,這药对岑景根本不起作用。

  医师们在墨岭的带领下鱼贯而入,迅速检查起岑景的情况来,自然是无功而返。

  “禀魔君,岑道君身体并无异常。”

  闻人芜眉眼紧皱,他深邃的湛紫色瞳孔望向岑景:“還痛嗎?”

  岑景摇头。

  闻人芜稍作思索,又将一干医师挥退。

  岑景怕被闻人芜查出异常,便以害怕为由,拒绝了闻人芜为他探查身体的請求。

  他双手环膝而坐,将头埋在双膝之间,瑟瑟发抖,似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

  闻人芜以黑雾笼罩在岑景身侧,以气息尽可能地安抚着岑景。

  不知過了多久,岑景终于自双膝中缓缓抬起头。

  但他仅仅只露出一双湿润的黑瞳,从下往上仰望着闻人芜,漆黑的瞳孔中盛满不安,细碎的光芒颤抖不已。

  他颤声道:“我会不会忘掉一切?”

  闻人芜瞳色一深,他高大的身影将岑景整個笼罩在内,安慰道:

  “只是一個梦。”

  岑景却好似入靥般重复:“我会不会…忘记……”

  他话音未落,便被闻人芜沉声打断:“只是一個梦。”

  他指尖轻轻一挥,一道灵气顿时沒入岑景眉心。

  “睡吧,醒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岑景只觉得困意忽然而至,他迷糊的扬起脸,便看到闻人芜站在他面前。

  岑景困顿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他手握成拳,揉了揉他那泛着红意的眼眶,一只手则自然而然的向前,一把搂住了闻人芜的腰,将脸贴了上去。

  贴上去的瞬间,岑景甚至凝着眉头嘟囔了句:“好硬。”

  又耸了耸小巧的鼻子,道:“好香。”

  闻人芜浑身一僵,他很快反应過来,双手按住身前的青年,才沒让身前的青年软趴趴地滑落。

  有那么一瞬间,闻人芜甚至怀疑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境。

  直到确定青年熟睡,闻人芜這才动作轻柔的将人打横抱起,平稳的放于软床之上。

  ……

  岑景陷入沉睡中的時間越来越多。

  但他每一次醒来,闻人芜始终都会陪在他身边。

  每一次醒来,闻人芜都会问岑景同样的一個問題:

  “我是谁?”

  而岑景的回答,从一开始冰冷冷的“闻人芜”,再到语气稍缓。

  直到有一天,岑景睁开眼,不待闻人芜开口询问,便目含惊喜,第一時間扑进了闻人芜的怀裡,欣喜的喊道:“阿芜!”

  闻人芜合手将人搂入怀中的瞬间,便知道,他成功了。

  岑景好像第一次来到魔宫般,对他住了一月有余的寝殿好奇的不得了,一会左看看,一会右摸摸,当然,他全程都攥着闻人芜的袖角。

  直到好不容易将几乎将整個寝殿摸索了個遍,他才在书案前坐下,双手支在书案上,拖着小脑袋,惊喜不已的打量闻人芜:“你是怎么寻到我的?”

  闻人芜稍作试探,终于明白,岑景忘记了一切和岑家灭亡相关的事情。

  在他的记忆裡,岑家众人正好好的活在万裡之外的兰陵,而他则自幼被送往玄霄剑宗修炼,和家中唯有书信沟通。

  而闻人芜则因魔族血脉的暴露,被众人讨伐,岑景在等到消息后匆匆赶去,却還是晚了一步,闻人芜被一道不知名的魔气击杀,尸骨被人夺走。

  “师尊当年告诉我,說你被魔修杀死了,我不相信。”不待闻人芜应答,岑景便自顾自倾诉起来,似乎要将他這三年间,深藏在心中的话,一時間倾吐干净。

  “你那么厉害,怎么会轻易死在别人手裡?”他拍了拍闻人芜自然放置在书案上的手。

  “你看!我說的沒错吧!”岑景的眼中闪烁着雀跃的光芒,仔细一看,竟然是泪水。

  他声音也随之变得哽咽起来:“终于让我把你等来了。”

  喜悦的泪水太過充沛,岑景嘴角高高翘起,却抬手,手背蹭掉了眼眶中的泪水,又是埋怨又是欣喜:

  “可是,你怎么這么久才来找我啊……”

  “三年……”

  “我差点就以为、以为……”

  他话尚未說完,手臂骤然被人一拉,整個人兀的前倾,隔着书案,栽进了闻人芜微凉的怀裡。

  在闻人芜看不见的地方,岑景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掉眼泪,他无声落泪,声音模糊不清地从闻人芜怀中响起:“你吓死我了呜呜。”

  岑景搂住闻人芜的臂弯不断收紧,就如同闻人芜搂住他一样大力,两個人都似乎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裡,以弥补這三年的缺失。

  “我好高兴。”岑景吸着鼻子道,“我真的好高兴。”

  闻人芜狠狠闭眼,一开口,声音几乎沙哑到难以分辨。

  他說:“我也很高兴。”

  岑景埋首在闻人芜的黑衣服上蹭了蹭,再重新抬起头时,除了眼眶有些红润,神情已然恢复自然。

  难遇的重逢时机,他不想太多的煽情话,平白惹得两個人难過。

  于是他仰起脸,自始至终,眼中的惊喜都不消减弱半分:

  “对了,還沒来得及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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