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江家嫡子唤为策离
紫宸殿内。
“诸位公子们，送你们回未央宫的轿辇已经在外候着了，公子们现在可以离开了。”
南昭开口对众公子說道，眼神却落在昨夜弹古琴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好像察觉到了他的眼神，身子向后缩了缩，掩在了其他名贵公子的身后。
南昭不禁轻嗤，眼睛裡的轻蔑更盛。
身为江家的嫡子，却是這样的一個怂货。
“所有的公子现在都可以离开紫宸殿了，但是，江公子，你要留下来。”
在众人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他们又听见南昭說了這样的一句话。
“南大人說的江公子，是哪個江公子？”
一個公子轻声问他身边的同伴。
他同伴翻了個白眼，沒好气地說道：“我們這裡面可就只有一個姓江的。你可知京城豪商江家刚从深山接来一個所谓的嫡子，唤为策离。”
经過同伴這一提，他瞬间记了起来。在他们以为江家会把江淮离送进宫裡的时候，江家又冒出了一個所谓的嫡子。
昨夜那弹琴的少年，就是江策离。
众人听闻這個指令，或是恶意，或是遗憾，又或是艳羡。而毋庸置疑的，他们的眼神都汇集于江策离身上。
而众人的焦点江策离，却是在听清南昭的话后愣住了，一脸的不可置信。
就连诸位公子如芒刺背的眼神，都给忽略了過去。
“诸位公子们，請吧。莫要打扰了陛下休息才是。”
一個领路的公公出言提醒道。
无论他们再怎么不情愿，再怎么嫉妒，终究也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一個世家为官的公子临走前，回头狠狠地剜了一眼江策离。
就凭他，一介商贾之子，也配得到陛下的荣宠？
一時間，偌大的紫宸殿内，诸位公子都先行离开了，只留下了那昨夜弹古琴的少年。
江策离看起来有几分慌乱，颇有几分手无足措的样子。
昨夜红色软纱内的惊鸿一瞥，江策离感觉自己的心跳都乱了几分。
现如今，温城身边的南大人对他說，留他在紫宸殿。
這是温城吩咐的。
昨夜那個风情万种的美人帝王，在今早特意留下了他。
江策离垂着头，望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时已十七，他却从未像此时這般高兴過。
温城身上還披着南昭的黑色外衣，如瀑的青丝随意地落在肩上，他起身坐了起来，一双玉足轻轻落在地面上。
南昭入眼，微微皱眉。
“陛下，地上凉。”
南昭无视殿内的江策离，径直走到温城身旁，屈膝，拿起了他旁边的夫子履。
温城默默无言，低头望着南昭的头顶，怔然，任由南昭为他穿上夫子履。
南昭起身再重新站到温城身边时，温城這才抬眼看向殿内紧张的少年。
“你是哪家的公子？”
温城漫不经心地问道。
“回陛下，臣姓江，名为策离。”
听清江策离的话，温城身体一僵，开口道；“江家的孩子？朕为什么从未听說江家有個孩子名唤策离？”
江策离回道：“臣出生的那天，有個道士路過江家。他說江家降下的這两子，其中一人有天煞孤星之命，会连累冲撞家人，易招致血光之灾。另外一子，则是洪福齐天的命格，会保佑祈福家人，促家族兴盛。”
在江策离开口說第一句话时，温城就隐约猜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江策离顿了顿，继续說道：“臣，就是那個有天煞孤星命格的孩子。”
那么，他的哥哥江淮离就是那個尊贵命格的孩子。
明明一個是嫡子，一個是庶子，两人在同一天出生，命运却千差万别。
就因为道士所谓的一句命格之论，本应被奉为天之骄子的江家嫡子彻底坠下神坛，落入泥土之中。
温城想，江策离這哪裡是被上天抛弃，他是被他最亲近的人——他的父亲，江家的家主，抛弃了啊。
如果江家家主坚持维护江策离，他又怎么会在一出生就被送到青峰山上的寺庙，由裡面的老妪抚养长大。
而如今，温城一声诏令，令世家大族送进一名优秀子弟的时候，在青峰山长大的江策离才被江家记起来。
紫宸殿内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重，沉重得让温城有些无法呼吸。
温城哑然道：“你......”
江策离知道温城想要出言安慰他，他勾了勾唇角，仿佛在对温城說沒关系。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小时候的江策离也曾在夜裡偷偷地躲在被子裡哭，一遍遍地追问老妪他的父母在哪裡。可這么多年過去，如今的他早就不在意了。
此次他听从江家的话来到京城，实际上是想看他的母亲。而江家曾经伺候他母亲的下人告诉他，他的母亲早在几年前就去世了。
他们說，他的母亲是個温婉善良的大家闺秀，是個好家母。
他们還說，他的母亲在产后得知他被送走后，和江家家主大吵一架。此后的日日夜夜，她常常望着在孕期做好的波浪鼓那些小玩意发呆，就只是发着呆，眼泪就从眼角流了出来，一滴一滴，湿透了衣襟。
江策离想着，鼻头蓦然有点酸。
這时温城拉开了床榻周围笼罩着的柔软红纱，一双眸子撞进江策离干净的眼神裡。
江策离望向那从红纱下露出真容的温城，這次他清楚地看到了温城眼角的那颗红痣，那张脸原本就漂亮的脸更明媚无比。
他不禁想，上天也是眷顾我這天煞孤星命格之人的。因为，它把陛下送到了我的面前啊。
江策离這次真情实意地笑了，眼角弯弯，干净无害的笑容。
温城不禁一怔。
在青峰山上长大的江策离和京城裡的所有公子都不同，无论如何，再怎么温润如玉的公子，生长在這喧哗的京城，身上难免沾染上世间的俗气。
而江策离自小在青峰山上的寺庙长大，周身的气息就像开放在月下枝头的兰花，芳香清幽，一如他纯澈的眼睛。
江策离轻声开口道：“陛下，昨晚的那些古琴曲都是山上隐居的士人教臣的。往日，臣面对高山流水，席地抚琴。那时，臣就在想，如果有個人可以在臣的旁边聆听就好了。”
他看向温城，继续說道：“如果可以，陛下，以后臣還能不能继续弹给陛下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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