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14
至少顧綰綰瞧見，站在扶月緯身後的那變態男子，現在臉色微沉，手裏捏着三顆黑色的丹藥，似乎打算朝扈瑜出手。
只是還沒等到他動作，顧綰綰就感覺到自己開始移動，不過片刻的功夫，她就站在扈瑜的對面
——是扶星緯動了。
他雖然笑着，可眼裏卻有着淡淡的不悅。儘管眼前人是阿姐心悅之人，可對方拿劍對着阿姐，那扶星緯就不能接受。
“劍仙何必動怒？”他依舊好聲好氣，叫粗神經的人都聽不出語氣變化。
可顧綰綰卻發現，抱着自己的人現在身體僵硬，似繃直了的弦。
與此同時，藥公也不悅地站出來，維護扶月緯。他順着自己的鬍子，腦袋高高揚起，絲毫不把眼前的劍仙放在眼裏，“扈劍仙，求人還得有求人的態度纔是。”
他說到這裏，還瞥了眼窩在扶星緯懷裏的顧綰綰，意有所指。
扈瑜臉色微沉，冷氣更甚，不過到底還是收起劍來。
這藥廬本就是扶家所建，就連藥公和包陵都是扶家尋來的好手，無上劍淵未曾出過一點力、一分錢。
可劍淵受傷的弟子，卻一直在藥廬醫治。甚至連自己，也時常受藥廬恩惠，能得些靈丹妙藥在身上。
於情於理，自己都不應該冒犯扶月緯。
扈瑜想到此處，卻又看向窩在小掌門懷中，虛弱到話都說不出來的女孩。自己得罪扶家事小，可不能叫他們連同女子一起怪罪了去，否則他們若是不醫……
他也沒有多餘的靈石，給女子找大夫。
修真界裏什麼都價格高昂，滋養素婁劍就已經掏空了扈瑜的積蓄。現在的他，一貧如洗，再沒有靈石可以用來尋藥修。
在衆人驚詫的視線下，那如寒鬆般冷傲的人，竟然開口道，“此次是我衝動。”
估計是第一次示弱，沒什麼經驗，語氣稍顯僵硬，甚至於還有幾分捧讀意味在裏面，聽着叫人不上不下。
就感覺他想遞梯/子，可這梯子帶着鋼釘，叫人不好下腳。
氣氛一時僵持不下，叫顧綰綰如坐鍼氈。
這種尷尬的氣氛，很難不讓人緊張啊！
可她一緊張，這嘴就關不住話。雖渾身痠痛，可是比起身體上的痛苦，這精神上的折磨才叫她難以忍受。
爲什麼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一個人說話啊！
快來個人說句話，打破現在的沉默呀！
冷風打着旋兒吹過好幾輪，顧綰綰已經煎熬到忽略了身上的疼痛，只能英勇就義般，緩緩開口，“這外邊風大，要不咱進去坐着說話？”
天寒地凍的環境下，一道稚嫩又略顯虛弱的聲音響起，這才叫心思各異的人回過神來，齊齊將注意力集中在顧綰綰身上。
見衆人視線移過來，顧綰綰下意識地想要咧嘴一笑，結果發現自己的臉頰已經被凍僵，竟然笑着都沒知覺。
最先說話的居然是藥公，他滿臉的不贊同，話裏話外都是嫌棄：“本藥廬不救合歡宗的人。”
好在還有扶星緯，他並沒有說什麼，而是抱着已經被凍僵的顧綰綰，慢慢往藥廬方向走去，邊走還不忘邊說道：“藥公，那五根老參看來還是適合放我那裏。”
語氣淡然，姿態悠閒，看不出半分不滿。
與之相比，扈瑜的情緒就外露許多。他難得靜默地站在原地許久，似乎廢了許多精力，這才憋出話來：“只要藥公出手救人，扈瑜必有重謝。”
劍仙一諾，當是很罕見的。
畢竟雖然扈瑜窮是窮了點，可戰鬥力實打實的高。別的不說，放眼整個修真界，能和他打得有來有回不落下風的人，也不過五人。
若能得他允諾，不知是多大的好事。
偏藥公不屑，他懶懶地掀起眼皮，語氣散漫，“那你去給老頭子搞十箱靈石來吧。”
扈瑜的動作再次僵住，沉默許久，也沒有說話。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劍仙扈瑜是數一數二的窮。別說十箱，就是十塊他也拿不出來。
藥公這個要求，就是爲了爲難扈瑜。
只是有人想要爲難，自然有人想護着。
扶月緯見自己意中人難堪，也不想之前發生過什麼，下意識就想要爲之解圍。她並沒有立即開口說話，而是悄悄踹了藥公的小腿一腳，在藥公轉頭的時候，給以威脅的眼神，目露兇光，叫藥公差點被嚇一跳。
不過片刻，他就聽見了扶月緯傳過來的祕語。
［答應他，否則我揪光你的鬍子！］
藥公哂笑，看來這小姐確實是對劍仙神思已久啊。只是可惜自己的逆徒，爲了小姐才拜入自己門下，現在卻要眼睜睜看着心上人圍在其他人身邊。
嘖嘖嘖，真是人間慘劇呀。
偏偏他老頭子就喜歡看慘劇。
藥公嘿嘿一笑，故意把話說出來，叫包陵也能聽見。他收拾好自己看熱鬧的好心情，裝出爲難的模樣道：“小姐，這丫頭可是合歡宗的人。就算是劍仙帶回來的，你也不能……”
他話沒有說完，而是故意說到一半就停住。至於剩下的內容，就讓他的好徒兒去猜吧。
正好包陵那兔崽子才坑了他一把，現在坑回來，也算沒有辱沒他藥公的名聲。
包陵如藥公所料，此時的頭已經深深埋下去。方纔還捏着藥的手，現在只見有碎末從他的指尖滑落。
雖然他一語不發，可籠罩在他身側的灰暗氣息，卻能叫所有人感受到。
可惜的是，卻沒幾個人注意到他。而是將不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臉色難看的扶月緯身上。
扶月緯臉上的嬌羞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不滿。
“你說，那合歡宗的人是劍仙帶回來的？”
“對啊。”藥公理所應當地點頭，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扶月緯卻心緒複雜，她雖是第一次見扈瑜，可對於扈瑜的性子卻摸得很準。驕傲冷凝，一身傲骨難折。
對所有人都不假辭色，哪怕是從小在無上劍淵長大的驚鳴仙子，也未曾有半分好臉色。結果現在居然帶了一個合歡宗之人回無上劍淵來，說這女娃娃和他沒什麼關係，扶月緯是絕不相信的。
擰眉思索半晌，那糾結的女子方纔好似遭了重擊般，猛得擡起頭來。
她先是打量着扈瑜的容貌，仔仔細細地從額頭掃描到下巴，不見半分女兒嬌羞，更多的是好奇和探究。隨後又以極理性的視線，看向埋在大貉毛毛領間的，那張嫩生生的小臉。
五官一一對比，扶月緯這才確定
——這個女娃娃看來長相是隨母親。
不過她孃親行事過於隨便，怎麼叫這麼小的女娃去合歡宗了呢？
扶月緯腦海裏冒過無數念頭，到最後，她居然是先蹲下身子，將地上碎成兩段的鞭子撿起，隨後又隨手拋給扈瑜，見他長袖一揮，鞭子就被他抓在手心，穩穩當當的，甚至還不忘攤開手掌來，對着扶月緯展示一二。
扶月緯擺擺手，語氣灑脫，再不見半分扭捏姿態：“你弄壞的，記得賠我。”
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叫所有人都看懵了去。尤其是包陵，剛剛還沉默的在後面站着，現在突然看見這場景，又眯起眼快速靠近扶月緯，在她側後方站着，還不忘微微靠近她，小聲地說：“小姐？”
熱氣吹到扶月緯耳邊，她不自然地用手揉了揉耳朵後，纔對包陵感嘆，“能怎麼了，受氣了。”
誰能想到，她心儀已久的人，居然揹着她有了孩子，看這身高，估計都快五歲了！
可惡，來晚了一步。
想到這裏，扶月緯只覺得氣悶。現在也不想理會那丫頭爲什麼會是合歡宗修士的事情，而是想撈起自己的酒葫蘆，喝他個痛快。
至少祭奠一下她過早夭折的愛情。
結果手才碰到酒葫蘆，那輕飄飄的重量，叫扶月緯想起來，自己的酒剛剛已經被包陵喝光。
當下所有情緒被引爆，扶月緯氣呼呼地離開此地，一語不發。
留下一個怒氣沖天的背景，叫其餘人摸不着頭腦。
顧綰綰眨着眼睛，下意識地發問：“她不要緊吧？”
“沒事。”扶星緯對自己阿姐的瞭解頗深，看她這模樣，就知道她是因爲扈瑜而感到憋悶。正好他也覺得，扈瑜不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人，就憑他手裏的那把劍，他就配不上阿姐。
他的阿姐，值得更好的男人。
以前自己還在苦惱，該如何告知阿姐，扈瑜的真面目。現在卻好，都不需要他費心思，阿姐就已經死了這條心。
這個認知，叫扶星緯整個身子都暖起來。一直掛在嘴角邊淺淡的笑意，也不知何時轉深。
殊不知在場有一人，思想卻陷入了完全相反的地方。
包陵只看見扶月緯對着扈瑜和那合歡宗的小妖女看了半天，之後就臉色大變，徑直離開這裏。
他當然知道扶月緯對扈瑜的崇拜，那毫無疑問的，就是小姐因爲這小妖女心裏不痛快。
因爲對方是劍仙帶回來的，甚至劍仙還爲了小妖女，對她拔劍相向，後又爲小妖女求情治病。
想來小姐應當心懷芥蒂。
可少爺，看起來似乎也挺喜歡這小妖女的。
包陵思來想去，豁然開朗。少爺想要治小妖女的病，小姐不滿小妖女，那他大可以打着治病的名義，好好折騰這小妖女一番，也算是爲小姐出氣。
想到這裏，包陵驀然笑開來。笑容陽光乾淨，純良又可靠。
“劍仙放心，治療的任務包在我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