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顾知憬趴在医用棉被上,鼻腔裡全是消毒水的味道,因为醒来时动了两下,刀尖稍稍刺破了她的皮肤,银白的刀面在粗糙的面布上投落出亮光。
野迟暮手很稳,光影沒有丝毫闪动。
“早。”顾知憬微微动唇,不敢多說话,否则她算自杀身亡。
野迟暮沒有說话,這個字在安全范围并沒有刺激到她。
“我可以抬起头說话嗎?”顾知憬继续试探,原主這個身体平时除了作威作福沒怎么锻炼,导致趴一会她腰酸背疼,尤其是脖子以下完全僵硬。
“顾知憬,你想死嗎?”野迟暮问。
顾知憬如实說:“并不想。”
她很诚意地向野迟暮道歉,“很对不起,对你做了過分的事,我已经想好了弥补方式。你目前先住在医院,我会让人24小时照看你……”
“变态。”
野迟暮打断她,刀尖划破了她的肌肤,顾知憬吃痛地嘶了一声,她不知道哪裡得罪了野迟暮。
“嗯?”
顾知憬万分不理解,她皱眉,有点疼。
野迟暮咬着下唇,冷声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玩囚禁play,在医院裡是不是让你很兴奋,嗯?”
手臂下压,皮肤再次刺穿。
“……”
真不是。
顾知憬能理解,野迟暮毕竟是反派,反派一般喜歡诱导别人为她赴汤蹈火,不会轻易相信人。
這也是顾知憬最欣赏她的一点。
永远不相信身边人的花言巧语,我行我素,顾知憬曾经在现实社会裡吃了很多情谊上的闷亏。
再者以原主的为人做派,谁信谁傻蛋。
“我咨询過了,昨天的事着实恶劣,你可以报警抓我把我送到警察局,我会安排律师给你……”
說着,顾知憬脑子又开始疼。
怎么回事?
难道有什么东西在遏制她,不想让她同野迟暮解决這件事,难道不想让她扭转野迟暮的结局嗎?
昨天顾知憬已经消耗了太多的体力,一夜過去,她不像昨天那么能撑,额上、脖颈处都浮出了层冷汗,身体克制不住的颤抖。
接着,她听着一声笑,爽朗、又带着狠劲,野迟暮笑着挨向她的耳边,說:“顾知憬,你一边說要去警局,一边又害怕的颤抖,演技很差,坐牢……”
野迟暮狠狠地注视她,瞳孔裡带了阳光裡的金光,“你這种人前脚进去后脚就能出来。”
顾知憬攥着被子,“抱歉。”
野迟暮歪下头,冲着顾知憬露出一個笑,笑得妖治魅惑。
尽管已经打了抑制剂,可她依旧很有诱惑力。
“你追人的技巧依旧這么拙劣。一边打压我,一边又英雄救美,你当我会爱上你?笑话。”
她一字一顿报复性地說:“顾知憬,我永远不会,爱、你。”
后面几個字几近咬牙切齿。
顾知憬头不疼了,心脏却蓦然一缩。
好疼。
“如果你真的沒法解气,那就把我的腺体挖去吧。”顾知憬认真地說。
“好啊,反正我早晚要死的……”
野迟暮很轻松的语调,却道破了自己未来的選擇,她說出這种话,顾知憬脑子的痛觉和压迫感瞬间消失,可這样反而让她心裡更加恐慌。
在刀子要下去的时候,门被人推开了,野迟暮迅速收回了刀,她反压着手臂,将刀子藏在身后。
野迟暮看向门,手指慢慢将刀子推进枕头裡。
进来的是医生。
医生是個年轻的女人,鼻梁上挂着眼镜,她看了眼顾知憬。顾知憬手臂撑着床慢慢支起身体,她拢了拢身上的浴袍,整理好自己的仪态,很有礼貌站起来问医生野迟暮的情况。
顾知憬站起来比医生高一些,她看了下医生胸口的名牌:江无霜。
后续她成了野迟暮的私人医生,每次野迟暮身体不舒服都是找她来看。
江无霜捏着病历本走過来,她俯身看了看野迟暮的脖颈,說:“她腺体的确沒問題,不過是第一次被标记,你又咬得比较凶,有些問題要注意。”
察觉到野迟暮冷漠的视线,顾知憬迅速收回自己的表情,愧疚的低下头。
江无霜說:“omega第一次被标记情绪会很不稳定,经常会不察觉的释放信息素,你最好顺着她,一定要注意及时更换脖颈抑制贴,因为她的脖颈破皮了,可能会出水……”
關於生理知识,顾知憬觉得认真听一听,她现代人穿进abo世界有许多事情不太清楚,比如觉得别人脖颈性感多咬了两口這件事。
她听得最清楚就是alpha在标记omega之后,最好不要离开omega,因为這种时候的omega比较脆弱敏感,会格外的需要alpha的安抚,哪怕omega嘴上說不要,還是需要哄一哄omega,抱着她,亲吻她,最好用嘴抚慰她。
“……呃,這個是夫妻ao的相处模式。”江无霜說着推了推鼻梁,再去看野迟暮,野迟暮垂着眸,沒有多做什么表情。
相反,顾知憬這個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记得很认真,她拿着笔,站得笔直,身上一件很随意的浴袍,写字一笔一划,整整齐齐,瞧着很工整。
顾知憬认真地点了下头,“好,我记住了。”
江无霜觉得有点意思,点头:“应该的。”
野迟暮也在打量顾知憬。
人還是那個人。
可是从說话的语气和表情都变了许多,以前的顾知憬說话表情很丰富,总带着趾高气昂的劲儿,在她面前上蹿下跳,每次摆出“老子喜歡你你别不识抬举”的样子,而现在的顾知憬身上居然有生人勿近的气息,說话语调很平却带着礼貌,叫人沒法生气,反而让人忍不住多欣赏两眼。
這种气质和修养像日积月累出来的习惯。
尽管她身上只穿着浴衣,胸口袒露一片白,隐隐能看到胸口边缘弧形,看着很狂野不驯,可她拿圆珠笔写字时,身上高冷矜贵的气质衬得她像是在签支票。
怎么看都觉得很违和。
送走医生后,顾知憬站在门口研究手机,准备喊助理送生活用品過来。
原主是個纨绔,手机通讯录存的乱七八糟,有些還是安编号排的,实在分不出哪個是她助理。
看了一遍,找個沒有备注的打過去,对方开口說了声“小姐”。
“小姐,听說你把野迟暮送到医院了啊,是已经把她标记了嗎。我现在就派人過来解决她……”
顾知憬冷声打断,“给我送点吃的进来,忌辛辣,不要太清淡,甜品要巧克力的,但是不要太苦,再准备一些小零嘴……最后把所有保镖叫過来。”
“啊?”那边人茫然,“小姐?”
不应该是带狗仔和律师嗎,然后威胁一條龙嗎。
顾知憬直接挂了电话。
约莫半個小时,一個穿着职业装的男beta跑過来敲了敲门,手裡提了衣服和食盒。
顾知憬让人站在外面,自己提着东西进去,她问坐在床头的野迟暮,“這些放在這裡可以嗎?”
野迟暮沒做声。
顾知憬放在床头把盒子扣开。
然后她出去继续同助理继续說话,让他带着保镖全天守在這裡,不准任何人进来,尤其是狗仔和她朋友。
“如果出了什么事,你知道我会怎么做。”顾知憬语气很冷,“野小姐需要什么你们就立马去做,最好不要进去打扰她,在外面更不要說废话。”
“好的。”秦光晖用力点头。
顾知憬重新回到病房。
秦光晖傻冷冷望着他家平时作威作福的大小姐,变得冷漠沉稳,還有点小温柔,秦光晖一脸的茫然。
今天怎么這么违和?
人的改变,从表面看就能明显看出来,以往顾知憬做什么都会笑的很恶劣,眼睛裡总是透着猥琐、油腻的光。
如今顾知憬走到床边,语气轻轻,“我出去一趟。”
乍一听,嗓音還是那個嗓音,却褪去了高高在上的嚣张,变得有些温柔,落在耳朵裡如沐春风。
“演的真好。”野迟暮心底评价。
野迟暮回她:“你最好去看看脑子。”
“你說的对……”顾知憬认真地点点头,起身直接去浴室洗澡,她换了一套干净得体的西装,推开门跟秦光晖說:“帮我安排预约脑科医生,我去照個脑ct。”
又转身跟野迟暮說:“谢谢关心,我這就去。”
野迟暮薄唇翕动,一时无语。
神经病?谁在关心你?
秦光晖:“……”
是应该去看看,怎么今天都不渣了。
两個人目送顾知憬走向脑科检查室。
顾知憬去拍脑ct前先买了创口贴,腺体处的伤口被划了两個血口子,她指腹挨上去碰了碰。
她能记起来牙齿刺穿野迟暮脖颈的感觉。
很舒服,像是在吸允苹果味的果冻。
总想用舌尖去舔。
龌龊。
顾知憬狠狠批评自己,不准再想下去。
這個世界医疗设备很先进,顾知憬直接躺进医疗舱,由着机器输送进去,仪器把全身都扫描了一遍,很快结果就出来了。
医生拿着机器吐出来的片子看,說:“你這個脑子是有点毛病,脑处有许多零零散散的阴影,奇怪的是這個阴影并不是实体的。”
“可以看出是什么嗎?”顾知憬很镇定。
医生举着片子对着光看,仔细看了看很久說:“看不出来,就是黑了几块,肯定不是病变和肿瘤……嘶,很奇怪,从来沒有见過這個东西。”
“有治疗方案嗎?”顾知憬本来就是跟野迟暮开個玩笑,沒想到真的检查出毛病了。
“先安排你住院,這個东西在你的脑神经部位,目前非常危险,我联系医院安排专家……”
话還沒說完,顾知憬从病床上起身,道:“目前不用,之后有需要我会联系你们。”
“顾总,這個也许有几率治好,让我們研究研究就行了,哎……”
话音落下,顾知憬人却不见了踪迹。
医生放下脑ct片子,闹不明白她在想什么,有钱人应该最怕這些病病痛痛的,一有問題赶紧砸钱来治,生怕病发了以后想不到福了。
从检查出来,顾知憬一步步往医院外走,她脚步很快,当医院外的阳光落在她脸上的那一秒。
那股疼痛再次涌了上来,极力将她往屋裡带,這次的疼痛感觉比以往都要强烈。
身体像是被串起来架在炭火上烧,脑袋被钝器砸中打开了头骨,大大小小的器官和血肉被强压力地拧压,顾知憬的长腿微微发抖,恶心感接二连三往上冲。
幸好她早上沒吃饭。
顾知憬明白過来了。
這個阻力是想让她回去,让她按着原书的剧情往下推进。
脑子裡所有力量凝聚在一起,让她明白自己要做的所有事情,不停的催促她行动起来。
—现在,就现在!
去一步步把野迟暮推向黑暗吧!
如此野迟暮不得不从医院提前出院,因为沒有彻底痊愈在身体裡留下病根,从此往后痛不欲生。
還要被媒体带节奏,被不明真相的網友攻击,事业、爱情大受冲击,一辈子都是恶人模样!
去毁灭她!多有成就感!
成就感?
顾知憬嘴角噙着冷笑,她压制住脑子裡冒出来的念头。
成就感就是被控制身体、抹杀意志,成为刽子手?
脑部神经裡的阴影应该就是操控她的东西,不听话就折磨她。
但是,顾知憬生来厌倦被操控的感觉。
顾知憬勾了下唇。
既然那么想按着原剧情走,为什么把她拉进小說裡,是不是太失算了些?
而且這一切切都沒有经過她的同意。
可惜。
她偏不想按着以前的剧情走。
哪怕是疼痛到快走不动道,眼前一片模糊视线,哪怕耳朵裡全是刺耳的鸣笛声,好似下一秒就会从大马路牙子上冲出一辆车将她撞的四分五裂。
顾知憬依旧我行我素。
既然走不了,那就让人来接吧。
午后的太阳刺辣辣的照下来,顾知憬额头浮出一层薄汗,她伸手将额上的发撩過去,露出饱满的额头以及整张脸,她不急不慢地拿手机拨电话,问:“您好,我是顾知憬,对,麻烦你们来接我一下。”
病房裡的野迟暮并沒有虐待自己,她把食盒放在被子上打开。
接着,她微微愣。
放在最上面的就是可乐软糖。
小小的一颗,在阳光下q软q弹,捏一捏就会变形,软糖表面有一层摸着糙糙的糖霜。
這是野迟暮小时候到现在最喜歡吃的东西,那时候家裡所有吃的都会给她弟弟,甚至弟弟吃不了吃不下的,用脚蹬了都不会给她。
可乐糖是她帮人写作业,别人耍赖不给她钱,就用一颗可乐糖来抵账,那时她含在嘴裡不舍得吞不舍得嚼。
一颗软糖含的比硬糖還久。
野迟暮把糖果捏在指尖,软软的□□的,能捏到变形,她捏着两段把可乐糖扯断后放在嘴裡。
嘴裡是可乐的甜味儿,眉头却紧了又紧。
顾知憬怎么知道她喜歡吃可乐糖?她从来沒有同人說過自己喜歡吃這個。
约莫半個小时,野迟暮刚用完餐,外面传来了很极速的脚步声,她迅速伸手去摸枕头下的刀。
這时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两個穿警服的人,野迟暮再次把刀塞回去,她警惕地看着警察,心裡慌了一瞬,怕顾知憬想什么办法报复他。
“您好,請问,是野迟暮小姐嗎?”
野迟暮点头。
两個穿警装得beta小姐走過来,她们缓步走在床头,說:“您好,方才顾知憬向警局打电话自首了,我們民警已经把她送到了警察局,现在我們過来向你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野迟暮眉心皱起,“什么?”
警察继续說,“根据她自首情况,我們了解到她昨夜似乎对你做了很過分的事,对你使用了催i情i剂,以及对你进行了强行的临时标记,是這样嗎?”
野迟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