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唐梨与63号
這样的话,她们就会更近些。
小楚张了张嘴,却有些說不出话来,那些情感对她而言是朦胧的,是陌生的,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就像雾气一样,你明明知道它的存在,能够看到它遮蔽视野,却很难去具体地感受、去触摸到。
倒计时仍在走着,她们沒有時間了。
【倒计时:3706秒】
八号区域雾气弥漫,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除了藏匿其后的两栋建筑外,最显眼的便是那十几座围墙周围的哨塔。
红光在雾气之中穿梭着,交错层叠,一旦触碰到便会立即拉响警报,让整個区域都进入高度戒备的状态。
北盟一共由五颗星组成,分别为星政、科院、武装、律法、与基建,二至五星都隶属于第一颗星之下。
科院与武装作为其二与其三星,无论是科院還是武装,皆是安保周全,戒备森严的存在,一般人别說闯进去了,就连靠近都沒法靠近。
然而,這两個区域对唐梨而言——
简直就像是回了快乐老家。
北盟武装不用說了,唐梨本身星衔就高,权限仅次于上将,裡裡外外不知道全面搜寻過几遍,而为了追老婆or翘班找老婆贴贴,科院也基本被她摸了個透。
换而言之,沒有人比唐梨更熟悉這两栋建筑的内部构造,也沒有人比她更熟悉裡面的近道、破绽、与漏洞。
银做不到,楚迟思也做不到。
只有唐梨可以。
她是唯一的转机。
雾气涌动着,遮蔽了些许视线,這也是楚迟思设下的保护机制之一,不過对唐梨来說形同虚设。
她打开了车尾箱,娴熟将自己装备完全,小楚背着黑包,抱着水母,乖乖巧巧地站在她的身旁。
【任务目标】
1:带小楚进入北盟科院办公室
2:在时限内设下足够多的炸药,将两栋建筑尽可能地全部炸毁。
唐梨带上黑色手套,将长靴快速系紧,小楚在旁边围观,忍不住感叹一句:“姐姐,你看起来好专业。”
唐梨一笑:“那可不,沒点专业本事的alpha是找不到老婆的。”
小楚扑哧笑了:“是嗎?”
唐梨直起身来,捏了捏小楚软乎乎的面颊,漆黑手套衬着奶白色的皮肤,捏得小家伙有点不满,水汪汪地瞪過来。
小楚說:“你为什么捏我?”
“因为看起来软乎乎的,很好捏,”唐梨逗她說,“像是個小面团。”
小楚神色疑惑,也伸手捏了下自己。
确实很软,但沒什么感觉。
多亏了楚迟思的万全准备,车尾箱裡可以說是应有尽有,甚至有很多都是唐梨熟悉的軍用设备,减轻了她的压力。
褐金长发被束成了高马尾,晃悠着垂落在身后,唐梨把金属扣到腰间,然后拿出了几捆绳索出来,在手中掂了掂。
“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需要先让9号哨塔停止工作,然后我們从6号侧门进入。”《穿成渣a后老婆就不离婚》,牢记網址:m1唐梨拥有足够多的经验与训练,再加上旁边有個能够用来算数的聪明脑子,两人很快便摸透了红光的运行规律。
小楚抱着白色水母,遥遥地望向那一座高耸的哨塔,灰蒙的雾气之中,直射地面的红光闪烁几下,倏地消失了。
绳索被扔了下来,金属扣“哗啦”转动着,疾风将褐金长发吹散,唐梨轻轻松松地跳回地面上,向小楚伸出手。
她說:“跟紧我。”
小楚握紧她,漆黑手套刚在绳索上摩擦過,带着一两丝火星般的温度,皮革抵着皮肤,有些麻,有些痒。
“姐姐,你好厉害啊,”小楚小声說着,“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像只毛绒绒的小狗。”
唐梨带着一只小家伙,有條不紊地躲過警报红光,一边拆着门锁,一边還有余力和她聊天:“难道我现在不可爱了嗎?”
小楚很诚实:“不可爱了。”
唐梨委屈:“呜呜,迟思觉得我不可爱了,我不离婚,我死都不离婚。”
小楚:“…………”
唐梨嘴上委屈巴巴,手上动作却又快又狠,“咔嗒”几下把复杂的门锁给拆了個干干净净,连警报器的线都剪断了。
见小楚一脸不知道說什么好的纠结表情,唐梨熟悉得很,开口打破沉默:“我挺好奇的,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一個人?”
“姐姐很温柔,也很体贴。”
小楚很诚实,也很直白地說:“但有时候,你会很吓人,让我有点害怕。”
唐梨說:“迟思啊,你要想明白,我是你未来的老婆,你怎么可以怕亲爱的老婆呢?”
她谆谆善诱:“你不是最在意逻辑嗎?你肯定是特别喜歡我才会和我结婚,怎么可能会怕我,是不是這個道理?”
小楚呆了:“好像是這样。”
楚迟思最讲究逻辑与因果,而唐梨最擅长歪曲她那精准严密的逻辑,一套歪理下来,让小楚陷入了沉思。
简短的聊天冲淡了些许紧张凝重的气氛,眼看小楚苍白的脸色好转些许,唐梨也暗暗松了口气。
這时候的小楚還很稚嫩,短短几天下来遭遇這么多的事情,哪怕她什么都不說,唐梨也知道她心理压力很大。
稍微放松一点,也是好的。
建筑的侧门被打开了,唐梨侧身观察着裡面,将手探到腰际,将金属拿了出来,娴熟地打开了保险。
拿枪的手還有些颤抖。
昨天的画面一闪而過,刺痛了她的视網膜,唐梨闭了闭眼睛,将翻涌的血气全部生生压下,压回喉咙深处。
冷静,冷静,唐梨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裡面十几個巡逻的npc身上,蹙了蹙眉心。
【倒计时:2989秒】
小楚呆在门外,這裡是监视的死角,红光在面前穿梭着,不会落到她的身上,进而触发警报。
门被人轻轻打开了,唐梨身上干干净净的,她弯下身,将一條黑布蒙在小楚眼睛上,指节绕過耳廓,将黑布极紧。
她身上,有一缕极淡的铁锈味。
“姐姐,我有点怕。”
视线坠入黑暗中,小楚有些惴惴不安,不過很快,便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紧跟着我走。”唐梨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又远又近,隔着纱窗般的朦胧。她一手牵着自己,另一只手则搭在肩膀上。
两人靠得很近很近,可以听见她的心脏在胸膛中跳动,有條不紊的呼吸落在耳侧,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小楚什么也看不见,就這样被她带着向裡走去,空气中的铁锈味越来越重,越来越浓,沼泽般将人吞沒至顶,有些喘不過气来。
唐梨轻声說:“别怕。”
她声音轻柔地落下,鼻尖能嗅到一丝梨花淡香,那香气淡淡的,悄然间侵入心间,柔软得像是要化开了。
小楚点头:“我不害怕。”
“真厉害,”唐梨将手覆在小楚头上,指尖轻轻地揉她的头发,声音也很温柔,“我們很快就到了。”
握着自己的手修长有力,隔着那一层皮革,似乎能触碰到她那跳动的心脏,一下接着一下。
被递送到自己的手心裡。
小楚有点紧张,但并不是因为蒙眼的缘故,而是因为唐梨靠得有些太近了,呼吸吹過耳尖,吹得发梢轻晃。
心又开始不安分地跳动起来。
四周都好安静,巡逻的人全都不见了,仿佛只剩下了两人的脚步声。
不知過了多久。
“咔嗒”一声轻响,应该是门关上的声音,蒙眼布條被摘了下来,小楚眯了眯眼睛,适应着屋内的光线。
這是一间很大的实验室,周围全是各种各样的仪器与档案柜,虽然东西多,但全都排列得齐齐整整,井然有序。
小楚回忆着楚迟思說過的话,很快便找到了实验室裡的控制仪器,顺利解锁了操作頁面。
不過奇怪的是,齐整干净的桌面上,居然摆着一個歪歪扭扭的小陶土。
依稀能看出是個鹦鹉螺的形状,就是中间裂开了一道口子,看起来惨兮兮的。
“這裡就是你的实验室。”
“我出去設置炸药,你千万别打开门,”唐梨将手套拉紧,叹了口气,“不然你又会害怕我了。”
走廊是真的不能看。
非常吓人。
小楚认真地点点头,唐梨這才拎着背包出去了,她面无表情地冲過长廊,对周围的满地狼藉熟视无睹,回到车上去拿炸药。
【倒计时:1489秒】
沒了慢吞吞的小楚,唐梨速度起码快了几個档次,她轻车熟路地找到建筑之中的“承重柱”,将炸药全部設置完全。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忽然,耳畔传来几声“嗞嗞”的电流声,唐梨的心也停跳了几拍,她還以为是银重新连接上了,殊不知——
熟悉的声音响起:“奇怪,怎么防火墙忽然之间全都沒了?少将,少将您听得到我說话嗎?”
除了派派還能有谁,看来是小楚那边应该已经破坏了不少保护机制,才让派派那边得以与自己连接上。
“听得到。”唐梨冷笑着。
她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迟思给你们开這么高的工资,怎么到现在才能连上?平时都干什么去了?”
派派沉默片刻,說:“少将,您猜猜這是谁创造出来的仪器?”
唐梨不解:“我老婆啊。”派派又问:“您老婆是谁呢?”
“迟思,楚迟思,”唐梨嘀咕着,“你忽然问這個干什么。”
派派微笑:“开玩笑,這可是迟思姐设下的保护机制,就是八百個我都破解不了,能连上线已经是谢天谢地,可以回老家烧高香的程度了。”
唐梨:“…………”
時間继续流逝着,唐梨忙着設置炸药,而派派试图破解系统面板,想要更改裡面的数据。
唐梨就看着系统面板在身旁闪来闪去,画面乱七八糟地变化着,一会能够连接上,一会又灰屏掉线了。
“八号区域是资源管理中心(resourter),顾名思义,整個纹镜世界的所有‘资源’都是从這裡调度、分配、与释放的。”
派派和唐梨解释着原理:
“譬如,您在纹镜中看到的水族馆,其实就是由‘鱼类游动动画’,‘动物建模’,‘建筑建模’,‘音效’等等资源组成的。”
唐梨若有所思,问道:“如果我把這裡炸了,会发生什么?”
耳畔足足沉默了十几秒。
“這…這我也不清楚,”派派呆了,“8号9号都是迟思姐設置的,超级复杂,我和边岄姐都不敢动。”
唐梨鄙夷:“還是我老婆厉害,要你何用。”
派派:“…………”
少将是不是吞炸药了,今天好像格外暴躁,不拆几栋楼不罢休的那种暴躁。
在镜范将意识转化为数据之后,通過电脑的强大运算能力,现实(第一层)中的1秒,等于纹镜(第二层)的64秒与镜中镜(第三层)的4096秒。
由于相对的時間流速不同,在现实之中的人不可能跟上机器的运算速度,所有只有当两個人的意识同时处于镜范中,才有可能发生对话。
所以,为了与镜中時間同步,观察者必须要连接入纹镜(第二层)之中,才可以和镜中镜(第三层)的人对话。
楚迟思将其称为——
【观察者/观测者模式】
在這個“模式”之中,身处于纹镜(第二层)的观察者,可以自由调整镜中镜(第三层)的時間流速,数据变量等等。
“所以,你现在這是在哪?”唐梨有些好奇地询问說,“为什么可以和我对话?”
說起這個,派派顿时就精神了。
她洋洋得意地炫耀說:“迟思姐的纹镜(第三层)太缜密了黑不进去,我就退而求其次,把南盟她们临时搭建的那個穿越局纹镜(第二层)给黑了,将自己意识连接了进去。”
唐梨评价:“干得不错。”
“因为您忽然断连,穿越局(第二层)现在乱成了一锅粥,我就偷偷找了個房间,想方法连上了您所处的镜中镜(第三层)裡面。”
派派很兴奋,和唐梨大致說了一下情况,甚至還调出了后台的数据面板来,将有用的信息一股脑倒给了唐梨。
唐梨一边听着,一边从北盟科院来到了隔壁的北盟武装,刚刚踏进楼,便感受到了潜入的压力。
不同于科院,這裡的巡逻者大多是高等级的alpha,唐梨应付得有些吃力,一個不慎,肩膀便被划出了道血淋淋的口子。
她皱了皱眉,敲了敲耳畔:“派派,你能想方法调一下我這具载体的数据嗎?”
派派应了声,一阵操作声之后,唐梨瞬间感觉這具载体有些不太一样了,alpha信息素更加庞大且凶狠,被深深压制在腺体之中。
能达到她现实中85的水准了。
唐梨捏了捏指节,很满意。
。
【倒计时:347秒】
当唐梨终于設置完所有部分,匆匆赶回实验室时,倒计时已经只剩下不到6分钟。
刚打开门,一個小家伙便扑了過来。
唐梨沒有躲开,被她整個抱在怀裡。小楚软绵绵的一只,会在怀裡稍微蹭一蹭,小仓鼠似地仰起头来。
“這是怎么了?”唐梨笑了笑,摸摸小楚的头,“我已经全部設置完,随时可以启动。”
小楚力气不大,抱她倒是抱得挺紧的,手臂环過腰际,墨发散在面颊上,更衬得皮肤柔白。
“姐姐……”
她糯糯地开口,将一张照片递给了唐梨:“我刚刚在翻背包,找了這個。”
唐梨看着照片愣住了,喉中慢慢翻涌出些苦意来,她笑着,声音沙哑:“這是……”
這是之前坐過山车时,她和小楚被抓拍的照片,唐梨一脸困意,小楚倒是很兴奋地在尖叫。
因为小楚嫌弃照得不好看,所以唐梨并沒有买下来,而這张本应该随着其他数据一起刪除的照片,却出现在了楚迟思的背包裡。
被她偷偷地藏在夹层裡。
心脏像是被细小的针刺了一下,那些疼痛并不剧烈,缓慢而灼人,鱼刺般梗在喉咙中,每次呼吸、每次心跳都带着无法摆脱的疼意。
“我…我真是個混账。”
唐梨拿過了照片,指腹将边缘都压出褶皱来,她微微弓下身子,声音都在颤抖:“我……”
有什么抚上头顶,紧接着,有人将她抱在怀裡,动作有些生疏,轻声安慰着:“不要這么說。”
小楚的手心微凉,肌肤柔软得像是牛奶冻,捧起了唐梨的面颊,那一双漆黑眼睛认认真真地,看到她的心底深处。
“姐姐,我們還会见面的。”
她稍微踮起脚来,环住了唐梨低垂着的脖颈,嗓音软软地融进耳廓裡:“对不对啊?”
唐梨的眼眶已经红透了,眉睫微弯,蔓出一個很浅的微笑来:“当然了,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她弯腰,抱紧小楚,“一定会的。”
褐金长发垂在她肩膀上,与墨发散落在一起,两种不同的香气交织着,缠成了柔韧的线。
“……”
“我…我有点害怕,”小楚趴在她肩膀上,鼻尖蹭着耳廓,声音小小的,“我有点害怕火焰,還有爆炸的声音。”
這会让她想起那一起研究院的“事故”,爆炸将建筑摧毁,火焰熊熊燃烧着,瞬间便吞沒了许多熟悉的身影。
“别怕。”唐梨轻声安慰着,“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就会结束了。”
小楚拽着她的衣衫,又往唐梨怀裡埋了埋,墨发晃晃悠悠的,唐梨能感受到她肩胛在轻微地颤抖着。
“那……”
小楚踌躇着,仰起头来:“那姐姐可以亲我一下嗎?這样我就不害怕了。”
唐梨抚上她面颊,指节摩挲那柔软的肌肤,眉睫微弯着,点了点头:“什么都可以。”
小楚闭上了眼睛:“嗯。”
她的吻落在额心,轻柔而又缱绻,淡淡的梨花香气散开,像是毛绒绒的围巾,带来些许触手可及的暖意。
指腹一压,按动了起爆开关。
耳朵被人捂住了,唐梨的掌心温热而柔软,将那些嘈杂的轰鸣声隔绝在了外面。
留给她令人安心的寂静。
“你說的‘喜歡’是什么意思?”
问出這個問題时,楚迟思稍微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便笑了起来,眉睫弯弯的,像溪水中映出的月亮。
“喜歡就是,当你看到她的时候,所有的理论都会崩塌,所有的定律都会被打破,所有的公式会被推翻——你会不断地报错,脑海裡堆满了层出不穷的破绽。”
“听起来可真可怕。”
小楚评价道。
楚迟思“扑哧”笑了,长睫微微垂落,她嗓音很淡,尾调却止不住地上扬,根本藏不住那从心底涌出的笑意。
“是啊,非常可怕,”
“但是…也非常有力量。”
楚迟思喃喃地說道。
“她是你的燃料,是你的电池,是你的动力源。只要有她在,你的螺丝永远不会生锈,你的引擎永远不会停止运转。”
“你会变得比谁都要勇敢。”
“因为你要保护她,不惜任何代价。”
镜中镜的4096秒,
纹镜64秒,现实的1秒。
剧烈而庞大的爆炸瞬息吞沒了两栋建筑,死亡确实如她所說的一样,只是瞬息间发生的事情。
在飞机失事那一两分钟疯狂修改的设定,将楚迟思的意识与镜范死死地绑定在了一起,以近乎于玉石俱焚的手段来保护核心技术。
所以,她是纹镜运转的核心。
所以,只有当两個名为“楚迟思”的意识体同时死亡之后,循环才会重置。
保护机制生效,所有意识都被从镜范之中强制剥离,分割的记忆被融合,传输回到现实之中的身体。
一阵剧烈的撕裂感传来,耳畔嗡嗡作响,刺痛无比,一时分不清是耳鸣還是尖锐的警报声。
银紧蹙着眉,蓦然睁开眼睛。
周围一片混乱,眼前并不是第二层纹镜中那個虚假的“穿越局”,而是临时在雪山上搭建的一座研究基地。
【在唐梨断开连接之后,她究竟带着17岁的楚迟思做了什么?!】
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一脸慌张,急忙向她汇报說:“不,不好了!出事了!”
理论上来說,无论镜中镜发生了什么事情,应该都不会对现实造成任何影响才对。
可是,当银顺着研究员指的方向看過去,心都蓦然停跳了一拍,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翻涌的烟雾触发了火警警报,其中一台镜范正冒着浓烟,旁边连接的仪器全部被殃及,屏幕上疯狂跳动着报错信息。
“這是怎么一回事?”
不過是短短的一分钟,所有十拿九稳的事情,便就骤然脱离了掌控,变得分崩离析,无法控制。
银站起身子,月光般的长发自肩头垂落,她面容阴沉,手套轻轻覆上那一台冰冷的仪器。
“這台镜范被彻底摧毁,无法开启了。”
一個熟悉的声音响起,落在银的耳边:“8号区域应该是個重要的地方,我們都被楚迟思骗了。”
银转過头去:“這是怎么回事?”
一個女人站在她身旁,揉了揉浅褐色的短发,有些困倦地打了個哈欠:“情况很糟糕啊。”
银皱了皱眉,声音骤冷:“倪希桐,你最好仔细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
希桐耸了耸肩膀:“我早就說過了,我只知道镜范基本的运转原理,天知道楚迟思在裡面装了什么东西。”
她拖了個椅子坐下来,懒洋洋地翘着腿:“你把我从监狱裡保释出来的时候,就应该想通這一点了。”
银直起身子来,她踱了几步,然后一把揪住了倪希桐的衣领,将对方拎了起来。
淡色的睫垂着,声音似冰:“另一台镜范的情况怎么样,還可以启动嗎?”
倪希桐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刚刚查看過了,虽然可以启动,但是已经沒办法搭建镜中镜,最多只能造出一层纹镜来。”
也就是說,她们再也无法开启观察者模式,要想看控制镜中世界的走向,就必须——
“必须亲自进入镜中世界裡。”
倪希桐总结道:“你只能控制一個载体,只要死亡便会暂时‘沉睡’在镜范中,直到楚迟思死亡,结束循环才能回到现实中。”
乱套了,一切全都乱套了,所有棋子都脱离了掌控,所有列车都驶离了轨道,向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沒有其他方法了嗎?”
银紧蹙着眉心,看了一眼不远处紧闭的房间,足尖不止轻点着地面。
倪希桐摇了摇头:“沒有。”
雪山之上,风声呼啸。因为飞机迫降的缘故,整個研究中心都是临时搭建起来的,设备并不齐全,文件也有些杂乱。
镜范重启還需要一段時間。
风雪将窗户吹得阵阵作响,掩盖住了几声细弱的咳嗽声。随着开门声响起,她也抬头望来了過来。
拘束服牢牢包裹着身体,只露出一小截被锁住的手腕来,柔薄皮肤下隐约能望见青色的静脉,细针被胶布固定着,连接着一條长长的输液管。
“滴答”,“滴答”。
缓慢维持着她的生命。
墨色长发顺着肩膀垂落,落下几道疏落的淡影。她面色苍白,唇畔毫无血色,眼底只有一片黯淡的灰色。
像是一個揉皱了的小纸团,被扔在角落裡,沒人会捡回去。
楚迟思声音沙哑:“怎么了?”
银高居临下地望着她,表情平淡的看不出一丝波澜,只能从她绷紧的指节间,察觉到些许情绪的起伏。
“我早就說過了……”
楚迟思闭了闭眼睛,声音轻到几乎要听不见,“除了两块废铁和一具尸体,你们什么也得不到。”银忽地笑了:“是嗎?”
“下一次循环,唐少将为了你,還是会不顾一切地进入镜中世界吧?”
银微笑着,稍微倾下身体:“假如唐梨身陷囹圄,看着她在你眼前遭受折磨与拷问,你還能像现在一样无动于衷嗎?”
“你——!!!”
楚迟思眼眶瞬间红了,指节死死绷紧,针头斜插进皮肉中,渗出几滴殷红的鲜血:“你敢动她——咳咳,咳咳咳!”
她咳得剧烈无比,浑身都在颤抖,星星点点的血落在拘束服上,像一朵又一朵细小的花,格外怵目惊心。
银皱了皱眉,示意片刻,很快便有医生冲进来,随着门被牢牢锁上,所有声音都被闷在后方,再听不见一丝声响。
“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转移。”
银翻着手中的文件,向众人吩咐說:“镜范带不走沒关系,有楚迟思就行了。”
她手中一共有两份文件,“楚迟思”那一份详尽无比,密密麻麻列满了她的生平经历与研究的项目。
而另一份,却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另一边,准备开始下次循环。”银望向倪希桐,声音冰冷刺骨,“我們一起进入纹镜中。”
倪希桐眼睛亮了亮:“好!”
人员全部忙碌起来,银将不远处的调查员喊来,声音骤冷:“這份文件是怎么回事?”
比起楚迟思那叠厚厚的文件,這個人的信息少得可怜,除了最基础的姓名与简介之外,可以說是一无所有。
整张纸上,就只有一行字:
【她以极其优异的成绩从军校毕业,被唐弈棋收养之后改名为唐梨,后来获得少将军衔,x年x月x日与楚迟思结婚。】
“我們已经尽力了,”调查员冷汗都下来了,声音微颤,“她…她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什么信息都找不到。”
“啪”一声,文件被重重摔下。
唐弈棋看着面前的文件,听着会议中激烈的讨论声,轻叹一声,摩挲着额心。
關於楚迟思院士的問題,這三個月来已经被北盟议会翻来覆去地吵了无数遍,支持激活毒素和反对激活毒素的人几乎五五开。
当然,還有某個不可控的疯子。
“…情况一直僵持也不是办法,不如让唐梨少将带领a队出发?”
“不,唐梨少将必须留在這裡…如果那個63号疯犬還在的话,可以将那個疯子派過去?”
“少将已经快三個星期不见人影了,最近谣言四起,人心惶惶,民众都在期待她出面,就连北盟武装那边也有些不安了……”
讨论声纷沓而来,十分吵闹。
只不過,无论议会怎么争议,坐在最高位的那一個女人都沒有說话,她神色平静,用黑色眼罩旁的独眼望着众人。
像一只停在树梢的苍鹰。
“我已经說過很多了。”唐弈棋一开口,会议室便倏地安静了下来,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军犬6队全员都已经在雪山围剿行动中阵亡,其中也包括了63号。其余分队也全部解散,不会有重组的可能。”
唐弈棋的声音极冷,极静,响彻在不大的会议室之中:“還有任何問題嗎?”
讨论又持续了一会,不過最后還是不了了之。
会议结束之后,众人纷纷离开,唐弈棋整理了下手中文件,是最后离开的那一個。
长靴踏在台阶上。
脚步声响起,一声,两声,蓦然间,声音忽地重叠起来,两声变成了三声,三声变成了四声。
纷乱错杂,随后猛然停下。
有人悄然靠近了身后,将一把冰冷的金属抵在唐弈棋的后脑上,她的动作不紧不慢,凌冽的气势沉沉压下。
“咔嗒”一声轻响,保险被打开了。
那片冰冷的黑暗之中,蓦然传来一個熟悉的声音,含着几分讥讽的笑意:
“63号可以死,唐梨少将不可以。”
唐梨握着那一把金属,直抵得更深、更牢,她轻笑着,声音柔柔落在耳畔:“上将,我說的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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