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第166章
這世上最远的距离是什么?
我在街的這一头,家在街的那一头,我和家隔海相望。
海,当然指的是人海。
赵闰土人都傻了,他起初是先听到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只道是附近谁家在办喜事,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他家。毕竟,整個赵家包括亲戚们家裡,唯二的两只单身狗就是他和陈梁。他本人不可能成亲,陈梁更是咕呱蛙,所以只有可能是解放邻居了。
可随着马车离家门口越来越近了,這敲锣打鼓的声音也跟着近了,更让他无语的是,车夫告诉他,马车进不去了。
等赵闰土从马车窗户裡探出头来,看到的就是仿若国庆节出游般的场景,人山人海,怎一個热闹了得。
他顿时恍然大悟。
一定是他老妹儿的大舅妈又搞事儿了,先前就在搞什么府城一日游,還折腾出了农家乐来,眼下肯定是把他家变成景区,让人付费参观了!
想想上一次回家时,发现自家大好的花园变成了菜园子,這一次又是别样的惊喜,赵闰土都不敢想了,自己下次要是再有一阵子沒回家,自家会不会直接变成美猴王的花果山。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都沒必要等下次了,這趟回到家裡,他就能得到新的惊喜。
毕竟,就算赵闰土在生意场上脑子转得特别快,那也肯定想不到,他老妹儿還能在他家开办個幼儿园。
太刺激了!
“少爷,前面的人群散不掉啊,咱们实在是进不去。”车夫急切的声音从外头响了起来,明明這会儿已经是秋日裡了,他愣是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来,“人太多了,再這么下去,马会受惊的!”
“那就走,等人群散了咱们再回家。”赵闰土還是很淡定的,反正他已经猜到了最坏的结果。
无非就是自家被改造成了收费景区嘛,有啥大不了的?
试想想,人家日不落帝国的老太太不也把自己住的地方向公众开放了嗎?就不說远的,往近了說,他自個儿也去故宫转悠過的呀!
淡定,要淡定的。
自我安慰非常到位的赵闰土,很快就退出了街口,因为人群都是往一個方向去的,等马车退出去沒多久,周遭的人就一下子少了很多。
“去附近的酒楼吧,我先吃個午饭。”
這個時間也确实是临近晌午了,他本来是算着,大清早的从城郊的庄子裡往府城赶,顺利的话是正好能赶上吃午饭的。又因为他這回又在庄子裡待了不少时日,他還盘算着今個儿午饭跟他奶一起吃,顺便喊上他妹,自家人好好沟通交流一番。
不過,计划永远都是赶不上变化的,在经历了上辈子的双减政策之后,赵闰土觉得自己已经练就了一颗无与伦比的大心脏。
沒事儿,午饭不能一起吃,那就晚饭一起吃!
上酒楼点了一桌菜,赵闰土這人還是很平易近人的,他上辈子搞公司团建活动,那是连门卫都一起喊上的,這辈子也让车夫随从跟着,沒去包厢搞特殊,直接就在一楼大堂裡点了菜,打算边吃着喝着边听個热闹。
酒楼的大堂啊!
那就很瓜田沒啥两样的。
当然,那也是因为赵闰土选的酒楼在府城只是属于中档的,普通生意人做买卖都会选這裡,就算家境一般的,逢年過节偶尔吃一顿也沒啥。假如是那种真正的高端酒楼,那就沒瓜可吃了。
赵闰土就很嫌弃。
吃饭呢!吃饭的时候沒有手机玩已经很惨了,怎么能沒有新鲜大瓜呢?沒有瓜,让他這個瓜田少年咋活啊?
才這么想着,连菜都還沒上来,赵闰土刚喝了两口茶,就听旁边有人高声嚷嚷:“附近那個赵家啊!出大事儿了!”
他一口茶喷出来。
难道他家不是被改造成了景区,而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正当饭点的酒楼热闹得很,就算有人注意到了他,也不会将他跟赵府的大少爷联系在一起的。要知道,他本来就是刚从城外回来的,哪怕坐在马车上不至于染上一头一脸的尘土,看起来也不是很高贵。最重要的是,最近這几個月裡,他仅仅是短暂的回過两趟府裡,多数時間都是待在庄子上的水泥厂裡。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搁在他身上,就是在水泥厂裡待得太久了,整個人显得特别接地气。哪怕身边又是随从又是车夫的,人家也只当他是富贵人家的体面管事。
還是小管事!绝不可能是大管家!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看他那面皮嫩的模样,怎么都不觉得他是能担得起大事儿的人。
旁边的人瞅了他一眼,就继续跟邻桌的人讲大事。
“……那個赵家啊,先前不是突然有出嫁的姑娘带着姑爷回府上住了嗎?从去年开春以后就住下了,到今年還在呢!這哪裡是嫁闺女呢,分明就是招了個上门女婿!”
“赵家有继承人吧?那個大少爷不是专门卖书的嗎?哎哟可别提了,太缺德了,就他出了那個书,你說不买吧,对不起孩子,但是太贵了太多了,孩子做得直哭啊!”
“你懂個球!买到了你就偷着乐吧!回头就沒了!”
“咋会沒了呢?那個书是挺好的,除了稍微贵一些沒啥毛病,但它也不能是孤本吧?只要赵家的印刷坊开着,肯定是一直有的啊!”
“哈哈哈哈哈沒了!沒了!”
赵闰土拿茶杯的手都开始哆嗦了,难道他又不幸摊上了古代版本的双减政策?朝廷开始封杀教辅书了?不让广大学子头悬梁锥刺股的刻苦用功了?让所有的读书人都拥有自己的娱乐生活,還孩子们一個幸福快乐的童年?
一時間,赵闰土脑补了很多很多,他觉得自己应该沒那么倒霉吧?但這种事情又不好說的,甚至還不能怪朝廷针对他,毕竟他還不够格,充其量就是被台风尾扫到的小虾米而已。
就听旁边的人一拍桌子。
“我刚才說得好好的,你插啥嘴呢?這事儿就得从他们家那個疑似上门女婿說起!当然,那人肯定不是上门女婿,人家啊,是個能耐人!”
“再能耐也不能让赵家那么多的书不见了啊?”
“谁說不见了?是卖光了!”
“那么多!那么多!!”
“因为他中举了啊!你想想,人家为啥千裡迢迢带着媳妇儿来投奔岳家?還不是因为赵家的书管用?我有小道消息,江举人去书铺拿书都是不要钱的,所以他拿了很多很多,這才中举了!”
“你的意思是,因为他用了赵家的书,所以才中举了?”
“不然呢?”
“那啥……你们吃着喝着,我先去一趟赵家书铺。”
“等等我!我也去!”
一会儿工夫,酒楼裡就走了一半人,掌柜的脸都绿了。
见状,赵闰土招呼掌柜過来:“听說赵家姑爷中举了?”
“這位爷,就算赵家姑爷中举了,也不干您的事儿,您连個秀才都不是,折腾那干啥?再說了,买赵家书的人有多少?中举的又有多少?别瞎凑热闹了,吃饭喝酒。”
赵闰土:……
虽然掌柜這话不太中听,但他還是宽容大量的表示了原谅。
被台风尾扫到的感觉可真不好,他刚才差点儿就把自己吓死了,所以他大方的選擇了原谅,吃好喝好后,還多给了赏钱:“其实我就是赵家人。”
他沒說自己就是赵家大少爷,因为說了也沒人会相信的。
掌柜的瞬间变了脸色,乐呵呵的接過了赏钱:“赵家那风水可好了!赵家姑爷能中举肯定是因为娶了赵家小姐,還有赵家祖宅也旺人,不然他怎么早不中举晚不中举,偏巧来了赵家后才中举呢?爷您說是吧?”
“赵家的书也立了功。”赵闰土笑眯眯的又加了赏钱。
“懂!都懂!”
赵闰土不光给了掌柜打赏,一溜儿的店小二也沒放過,横竖也就是沒人三五百文的事儿,他乐意!
等他走出酒楼时,就听到后头传来小二高声赞美,說赵家的书真好啊,念了能中举哒!
“回家。”赵闰土再度上了马车,他已经知道家门被堵的真相了,想着都過去那么久了,凑热闹的老百姓们应该散了吧?
事实证明,他小看了這年头老百姓的爱凑热闹程度。
人是沒有之前多了,马车也勉勉强强的能进去,但還是有人等在外头,盼着能不能再有人出来打赏,哪怕送糖呢。
更有甚者,有爹娘领着孩子過来了,說要拜举人老爷为师。
還有更夸张的,有人领着一個二八年华的大姑娘,說是自家妹子,打小就崇拜读书人,送来给举人老爷伺候茶水。
赵闰土捏了一把冷汗,他算是明白了,为啥自家府门紧闭的。
“让开让开。”马车夫顶着一脑门子的汗,挥着手赶人,他得把马车停下呢,但府门口却是整條街最挤的地方。
人们才不让开。
“咱们等了多久才强占了一個好位置,凭啥你說让开就让开的?”
“有马车的人家還要跟我們抢?”
“搞不好马车是租的呢,不一定是自家的。喂!你们想干嘛?攀亲戚打秋风?”
马车又不隔音的,赵闰土听的一清二楚。
還沒等他有所行动,马车夫就已经恼火的嚷嚷开了:“啥打秋风?這是我們家大少爷!”
然而,還是沒人买账。
那個领妹妹上门的年轻人不屑的翻了個白眼:“搁在二十年前,我也是大家少爷呢!這年头少爷可不值钱,除非你家主子是赵家少爷。”
“我家主子就是赵府大少爷!”马车夫怒吼出声,“让开!我們少爷要回府!”
周围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但紧接着,就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呃,也不能怪他们吧。赵府的马车是很奢华的,還有赵府的标志,但問題在于,赵闰土把奢华马车都留给他妹和他奶了。他自個儿坐的這辆马车,看起来朴实无华,還因为从城郊庄子上赶来,沾染了不少尘土,看起来灰扑扑的,特别不显眼。
赵闰土只觉得心累,出声让马车夫别搞事,找個地方赶紧停车呢。
等马车停下来时,赵闰土一下车才发现,马车夫真找了個犄角旮旯,而他想要回府的话,還要穿過人群,才能进府。
“让让,让一让……”
最终,還是随从上前挤過了人群,开始拍打赵府的大门。
咣咣咣的,拍了好久都沒人過来开门。
赵闰土又怎么会知道呢?因为他今個儿是临时起意回城的,也沒提前派人通知府上,家裡沒一個人知道他今個儿会回来。而此时,赵桂枝赏了府裡下人一個月的月钱,還开了库房,拿出了不少积压的棉布给大家分。
至于赵奶奶,她就更乐呵了,决定抓紧時間排一出戏,她占c位来庆祝。
对了,他们還吃了一顿迟来的午饭,毕竟刚才的饭点忙着招待差爷,给差爷打赏,给赶来凑热闹的老百姓发糖块点心的,连午饭都沒来得及吃。
总之,管门的也去吃饭了。
反正赵府平常也沒人来拜访做客嘛,相熟的人家都知道赵闰土去城郊庄子上了,有事情都会直接派人送信去那头的。
就這样,赵闰土在众目睽睽之下,又遭遇了一波尴尬。
他刚才還想着呢,让你们看不起小爷,回头看到管门的卑躬屈膝的把小爷迎进去,還不得吓死?
结果倒好,沒人搭理他。
赵闰土再一次陷入了迷茫之中,他开始怀疑,自己今個儿出门前是不是沒看黄历?搞不好黄历上就写着呢,今日不宜出门。
府门外,赵闰土跟其他凑热闹的人面面相觑。
“你倒是让他开啊!”
“开啊!我妹子长得水灵灵的,就算举人老爷沒看上,說不定赵家大少爷就看上了呢!听說大少爷還沒娶媳妇儿,一看到我妹子,啧啧……”
赵闰土真的很想怼他,但想了想,算了吧,何必呢!
他让随从继续敲门。
“赵泥巴你這是干啥呢?”
一個异常洪亮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赵闰土抬头一看,却是有日子沒见的陈梁。他居然還是骑马過来的,彪形大汉配上高头大马,刚才還死活不让开的吃瓜群众,瞬间就如同摩西分海一般,给陈梁让开了一條道。
赵闰土表示累觉不爱。
“你都到家门口了,为啥不进去?学人家大禹三過家门而不入?”陈梁下了马,随手将缰绳丢给了赵家的随从,大步流星的走到赵闰土面前,“還是你沒带钥匙啊?”
沒带钥匙這個话,真的很绝啊!
“沒人开门。”赵闰土满脸的无奈,“对了,二郎中举了,你知道不?”
“我当然知道啊!我在省城的衙门裡做事呢,虽然他是在府城考的,但卷子统一都是送到省城批复的。名字一出来,我就收拾收拾,回来给他贺喜了。”当然還有别的事情,不過私事還是私底下說比较好。
陈梁边說边走到了赵府的大门前,让那随从走开,举起蒲扇般的大巴掌,咣当一下就向着门板拍去。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赵府的大门啊!
居然被拍开了!
它开了……
吃瓜群众安静如鸡,就连赵闰土都傻眼了。他倒是不心疼门板,就是琢磨着,回头要不搞個水泥门吧,做一個空闲的木门,然后把水泥灌装进去。他就不信,這样還能有人轻轻松松的拍开。
“干啥呢!干啥呢?”门是被拍开了,但很快就从门后出来一人,脸上红彤彤的,還流了两管鼻血。
管门的愤怒极了:“我听到敲门了,我這不是来开门了嗎?我……陈大人您回来了啊!小的给您請安,向您问好,您别来无恙?”
陈梁在沒去省城之前,是在府城衙门裡做事的。仵作這個职位听起来是挺特殊的,但人家也是实实在在的官府中人,被唤一句陈大人也是应该的。
就是前后的态度差距太离谱了,赵闰土一脸冷漠的等着管门的喊他。
但咱们得讲道理啊!
换成你,跟前有個两米多高巨塔一般的彪悍大汉,你還会注意到旁边有個一米七五的普通人嗎?
赵闰土今個儿穿得還是灰布长衫,一点儿也不贵气。毕竟在水泥厂裡,你要是穿得一身白,那待一天之后,白也成了灰,贵公子也变成了农民工。
所以折腾啥呢?当然是挑不显脏的衣服穿啊!
眼看着管门的将陈梁迎进去后,就要准备关门了,赵闰土赶紧叫停。
陈梁也喊了停,但他是直接扭头冲着赵闰土喊的:“赵泥巴你干嘛呢?进来啊!咋地還要人八抬大轿把你請进来啊?”
赵闰土黑着脸进去了。
管门的两眼直勾勾的看着他,就在他经過时,仿佛突然恢复了记忆一般,嗷的叫了一声:“大少爷!!您回来了!!”
“你還可以叫得再大声一点儿!耳朵都要被你喊聋了!”赵闰土那叫一個气愤啊!他咋就觉得,自从他老妹儿来了赵府以后,整個府上都变得奇奇怪怪的,沒一個正经人!
眼看管门的瞬间蔫吧下来,点头哈腰的给赔不是,赵闰土心裡稍稍好受了一点儿,就在這时……
“你真的是赵家大少爷?你看,你看這是你未来的媳妇儿!”
赵闰土差点儿一口气沒接上来直接窒息過去,他甚至不需要回头看,就知道說這话的人是谁了。
你說上赶着送妹子上门也就算了,咋還能忘了原本是送给谁的?或者应该這么說,举人老爷不要的,他凭啥要?他是干垃圾回收工作的?
他头也不回的窜进了家门:“关门关门!赶紧关门!”
等府门关上了,他才看到陈梁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怒了:“咋?你喜歡你上啊!我就是主动性单身!”
“啥主动性单身,我老妹儿都告诉我了,你啊,那就是喜歡的人看不上你,看得上你的你又不喜歡。”陈梁毫不犹豫的捅刀子。
换個人,赵闰土就跟他决斗了。
但人可以不讲道理,自知之明還是要有的。
就算有两個他,不也照样斗不過陈梁嗎?
“你们回去歇着吧。”赵闰土麻溜儿的打发走了下人,只带上陈梁往前院书房去了。
结果书房沒人。
行吧,那就往后宅去。
赵闰土算是看开了,他妹和他奶真的是沒有男女大防的概念,尤菜花還有周生生也沒有這些的想法,黄氏和幼娘倒是有,但她们是乡下人,在村裡男女老少碰面是很正常的事儿,更别提本来就是亲戚了。
所以啊,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赵家的二门迟早会沦为摆设的。
两人边往后宅去,边說着话。
“你好久沒来了吧?我家已经变成菜园子了,好端端的花园啊,被刨成一垄一垄的地,還灌溉施肥,特别接地气。”赵闰土提起這個就是一把辛酸泪,但他也确实沒有阻止,因为阻止不了。
陈梁倒是无所谓:“施肥怎么了?就算农家肥好了,又沒味道的。”
“你說话能不能凭良心?农家肥怎么可能沒有味道的呢?”
“也许有那么一点点的味道,但你要是成天跟尸体打交道,你也不会在乎那点儿小味道的。還有啊,我最近才解剖了一個巨人观的尸体。巨人观你懂吧?就是溺水很久的尸体,那個可怜的人儿落水后被水草缠住了,過了两個月才被人发现,巨人观到可怕……”
赵闰土果断的拿手捂住了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他才刚吃完午饭沒多久呢!干嘛要折腾自己啊!
陈梁把他的手剥开:“行了,我不說了還不行嗎?那啥,你现在再闻闻看,空气裡那泥土的芬芳,還有植物的芳香。闻,深呼吸一口气,吸气……”
赵闰土已经被他带跑了,再說了,比起那可怕的巨人观尸体,农家肥确实不算什么的。再說了,人会大中午的灌溉施肥?因此,哪怕已经到了菜园子裡,他闻着就感觉還行?
在深呼吸一口气后,赵闰土看到了江幼娘和盛锦娘。
江幼娘倒是還好,她是個乡下农家女,就算因为是家裡最小的女儿,从小就不用干农活,但对她来說,土地是很亲近的存在,农家肥也无所谓的。
但盛锦娘……
她本来也觉得沒啥,主要是待久了习惯了。但眼见赵闰土站在田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她就沒忍住伸手捏住了鼻子,拿空着的手挥了挥空气。
赵闰土恶狠狠的扭头……再抬头,瞪陈梁:“你又坑我!”
“幼娘啊,你二嫂去哪儿了?”陈梁才不稀罕搭理這傻子,扭头跟幼娘打招呼,“還有你二哥呢?听說他中举了,家裡不办一桌酒?”
幼娘高兴的点头:“办酒的!我二哥去写信了,二嫂在给她奶排练节目。”
写信倒是沒啥,而且想也知道,這会儿江二郎写的肯定是报喜的家信。哪怕江母江奶奶都在赵府,但老家還是有亲戚在的。這么大的喜讯,那是必然要跟家裡說一声的。
但排练节目……
赵闰土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很快,這個预感就成真了。
他奶啊,堂堂赵府的老太太啊,又穿上了她最喜歡的大红色舞衣,带着一群老太太们,其中就有江母和江奶奶,跟随着喜庆的音乐扭动着腰肢,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对了,值得一提的是,赵奶奶又开发了新的技能。严格来說,是增添了新的装备,她腰间還绑着一面腰鼓,双手拿着鼓槌,俨然是广场舞中的一霸,传說中的老年腰鼓队。
赵闰土能說什么呢?他只能庆幸,赵府足够大,他奶在后宅的空地上搞事情,正常来說是肯定不会传到外头去的。
不然還能咋样?
他奶也就這么個兴趣爱好了,不支持咋办?
“奶!我還是觉得你這個音乐不過喜庆。”赵桂枝叫了停,“舞蹈是可以的,但音乐才是舞蹈的灵魂,够热闹,可喜庆的感觉沒到位。”
赵奶奶对赵桂枝一向都是好脾气的,当下就问:“那要怎样才能到位呢?要不你们把那個叫啥来着?就那個……在你的心上自由的飞翔~弄出来吧。”
场面冷却了那么几秒钟。
因为赵奶奶啊,真不愧是赵闰土他奶,刚才那句她是唱出来的,還走调了。
但赵桂枝還是反对:“那是热闹,热闹跟喜庆還是有区别的。您不是要庆祝二郎中举嗎?還要再把中秋庆祝一下,那不得更喜庆了?”
中秋是已经過了的,而且沒怎么好好過。那是因为乡试的开考時間特别离谱,今年是八月初八进场的,但乡试是有三场考试的,還要求提前一天入场后一天离场。反正中秋那天,二郎人在考场裡,赵桂枝为了应景,還特地在他的食篮裡搁了好几個硕大并且口味不一的月饼。后来才听二郎說,考最后一场的时候,考生打开食篮让巡考的检查,几乎所有人篮子裡或多或少都有月饼。
二郎人在考场裡,想過好节那不是扯淡嗎?
而人在外头的赵桂枝等人,也记挂着她,虽然该吃吃该喝喝了,但确实沒有庆祝。
最重要的是,赵奶奶說沒有安排中秋文艺晚会。
這個說法把大家都震住了,最终還是尤菜花领命而去,准备临时编排几個节目。正好,赵闰土也沒在家,众人商量了一阵后,就决定先把节目安排起来,等赵闰土和石二苟都有空了,再来一场迟到的中秋文艺汇演。
刚知道了這一情况的赵闰土一脸冷漠。
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赵桂枝本来正在思考要怎样才能让奶奶的节目在热闹之余,充满了喜庆的气氛,冷不丁的看到她哥站在那裡,顿时就有了主意。
“就用我哥最喜歡的歌!绝对喜庆!”
“我有一個問題。”赵闰土举手发言,“我咋不知道我喜歡喜庆的歌呢?”
“可那天,你多高兴呢,哼哼唧唧的就在那儿唱……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好看的舞蹈~送来天天的欢腾~!”赵桂枝不光是唱了,她還完美的模仿了赵闰土当时的手舞足蹈。
而此时,赵闰土也想起来了。
不是想起自己有多喜歡這首歌了,而是想起自己唱這首歌之前,听說俞九和盛锦娘凉了。
那還有啥好說的?喜庆是肯定喜庆的,但盛锦娘就在一旁听着呢!
赵闰土瞬间变了脸色,很努力的挤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用特别高兴的语气跟赵桂枝說:“要不怎么說我老妹儿最是了解我了!沒错,這就是我最爱的一首歌,我的本命,我的真爱!菜花花!来,你不是会画画嗎?你负责把這首歌的前奏折腾出来。這歌啊,那是光听着前奏,就让人忍不住露出了喜庆的笑容!”
就算你這话是很有道理的,但請问……
菜花花是会画画,她上辈子学的是室内设计,绘画也是基本功课。但作曲不是她的技能点,她五音不全啊!
尤菜花当场撂摊子,而且她這次是有名正言顺的理由的。
“我要看孩子!”
赵闰土迷茫了,但好在沒過多久他就被告知了真相。
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還不是虽迟但到,而是在他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来临了。
史上第一家幼儿园开办了。
地点就在他府上。
暂时,学生崽子有三只,按照年龄排序分别是:嫦娥、二师兄和羊驼。
与此同时,正在排期等待入学的還有黄氏肚子裡的孩子。
但考虑到府上還有尤菜花和赵桂枝,甚至别忘了周生生呢!她是心老人不老,虽然口口声声的說着不要二胎,可這年头的避孕措施真的不牢靠,万一真的有了,估计也就只能生下来了。
這不,陈梁就表示了支持。
当然他是私底下劝他爸妈的,說自己接下来可能随时都会被调去京城,已经得了准确的消息,是七皇子辗转派人送来的信。至于什么时候被调走,当然還要看调令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
但不管怎么說,他迟早都是会去京城的。
所以,還是生個二胎解解闷吧。
周生生态度坚决的表示不干,谁爱生谁去生,她反正是不生的。除非她婆婆复活,以及她大姑子愿意帮她带二胎。
這两個條件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二胎等于不可能。
“你有空還不如去催你妹生個娃儿。不对,二郎中举了,她估计是要跟着一起去京城的,她本来就爱凑热闹,能放過這個嗎?对了,要是時間凑巧的话,你们一起出门呗,路上也好有個伴,我和你爸也能放心一些。”
陈梁低头看了看自己,可能真的是父母看孩子天生就带有滤镜吧,反正他是不觉得自己有啥好担心的。
路上遇到的事儿,不是劫财就是劫色,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個有钱人,至于……呵呵。
但他爸妈都這么說了,陈梁還是答应了下来,不過最终還是要看调令下来的時間,以及江二郎准备出门的時間。
谁知,他這边才刚答应,周生生转身就去江奶奶跟前吹起耳边风。
她本来就擅长嘴皮子工夫,加上她老早以前就认了江奶奶当干奶奶,几句话下去,就让江奶奶站在了她這边。
江奶奶一听如今路上還不太平,至于他们之前出门,一则是带的人特别多,赵家随从還有去县城那头送货的商队等等,二则還是在府城境内的,所以才会那么顺利。
但从府城去京城,何止千裡,路上就算快一些也要一個多月,這還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再一個,如果是去京城,肯定是要跟着商队的,但這個跟送书的商队是不同的,从南到北,若是不送点儿值钱的货物,多亏本呢!而商队所送的货物一旦特别值钱,又很容易引来歹徒的窥视。
总之,非常危险。
偏生江二郎還是個文弱书生,哪怕他看起来比一般的书生确实要强壮不少,但真要是遇到了打劫的,他确实沒啥用。
在周生生的渲染下,江奶奶差点儿要說算了吧,别去了,举人也可以了。
但很快,周生生又道:“让陈仵作跟着一起去!我听說啊,仵作身上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让歹徒沒法靠近。而且就他那個模样,看着是不是特别有信心?”
說真的,江奶奶沒感觉有啥信心的,她還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陈仵作时,当时他還是個杀猪匠,通体的杀气,一脸不好惹的表情,只觉得吓人。
等后来他不当杀猪匠了,跑去当仵作了……
仵作啊!
光是听着就很渗人了。
江奶奶唤来了江母,如此一番說道后,婆媳俩瞬间达成一致,决定让江二郎跟陈仵作一起上路。
至于陈仵作的调令啥时候来,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调令来了再出发嘛,横竖会试安排在年后,只要别太晚出门就行,稍微等一等還是无妨的。
正好……
“二郎媳妇儿到现在還沒怀上崽子,不就是因为二郎老不着家?让他待在家裡,好好待着,啥事儿都别做,一定要让他媳妇儿怀上!”
婆媳俩再度达成共识,两人的脸上露出了一模一样的奸笑。
周生生不得不承认,江家的画风就是跟别人家不一样。
搁在别人家,那是婆媳天生仇敌,妯娌互相看不惯。但放在江家這边,那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瞅瞅,一個两個的,都是千年竹笋成了精!
還真别說,下定决心要做一個事儿,确实成功的几率会很大的。
等赵闰土亲自下场把《好日子》复原出来后,又亲自领着一帮人吹拉弹唱,瞅着差不多了,又让江奶奶带着她的老年腰鼓队上台,当前奏响起的那一瞬间,气氛立马来了。
然后就是欢度中秋文艺汇演。
再接下来,赵闰土又去加班了,他临时搞出了一個系列,叫做金举人考卷系列。
古时本来就是金举人的說法,但這裡特指江二郎。
新的系列其实就是将原本即将出版的新题库,换了個封面继续出版,內容当然是新的,但這個点子却也真的是临时想出来的。
总之,换汤不换药的办法,古代的土著们特别吃這一套。
赵闰土還鼓捣出一百套限量版本的,扉页上有江二郎亲笔题词,写的当然无非就是鼓励学习的话。就是這么個玩意儿,价格比非限量版本的,贵了三倍。
江二郎還是有节操的,他觉得這么做有点儿不道德。
“你可拉倒吧!咱们這個限量版本的,又不是卖给穷苦书生的。他们干嘛不买普通版本的?咱们啊,赚的就是那些钱多人傻的冤大头钱!再說了,让他们把钱花在书本上,总好過于直接丢去花街柳巷来得强吧?”
于是,江二郎就被說服了。
等陈梁终于收到了来自于京城的调令时,又一個好消息传来。
江母和江奶奶笑得一脸志得意满,這不是二郎一個人的胜利,而是他们所有人努力的结果。
赵桂枝终于怀孕了。
“等等!那我不是不能去京城了?”
說真的,先前沒怀孕时她确实不想怀,但既然已经怀了,那当然是顺其自然生下来了。可等她仔细一盘算,发现這個時間对她特别不友好,哪怕她再怎么不靠谱,也知道刚怀孕不能出远门奔波劳累。
再說等会试时,她已经大腹便便了,咋办?
赵闰土安慰她:“想点儿好的,明年幼儿园就能多两個娃儿了,你婆婆之前总是盼着孙子,這一下子给她来俩,多开心呢。”
“开心的是她,倒霉是我和黄氏啊!”
“那再想想倒霉的人。”赵闰土低头一寻思,很快就从记忆裡拨拉出一人来,“远在京城的镇国公府小公爷,以他的身份地位,想要弄到会试的名单還是很容易的吧?要是他发现,二郎要参加会试,他该有多纠结呢?可以看到你,但又不想看到你家二郎。”
赵桂枝眼前一亮:“然后他就发现,只有二郎沒有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作者有话要說:小公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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