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動蓮房 第125節 作者:未知 好似每每看見她,她都能帶給他不一樣的滋味。 曾經對他的牙尖嘴利,化作武器,指向旁人,那也是極爲有趣的。 陸道蓮連賢寧都懶得看了,盯着羞惱氣紅臉的寶嫣,看她忍無可忍地發威,將賢寧同樣氣得神情扭曲,“你怎麼敢在我面前放肆?若是以前,我一定好好掌你的嘴,當初我就說了,上京那麼多貴女,何必要選一個南地來的女娘?!你這賤婦,還在閨中時就攀上了阿淵兄長,不守婦道,我若是早日發現應該將你沉入井底淹死,叫你不得超生……” 陸道蓮瞬間冷眼睇向賢寧,“長公主得了失心瘋了嗎,還是真當朕已經死了?” 大勢已去,陸道蓮陡然發話,賢寧回過神,面如死灰,卻還想再掙扎一下,朝她的人手下令:“還愣着做什麼,殺啊,殺了他們,誰先動手,我便讓誰享金銀無數,加官進爵!殺!” 跟着她來的人已是叛黨,垂死掙扎下,左右都無路可走,於是真的有人先動起手來。 然而就在瞬間,就被砍了脖子。 鮮血濺了滿地,賢寧撕扯的話音也戛然而止,兩邊的眼神一時不知先該看哪一方。 只見方纔還在發號施令的長公主,被帝王一隻手擰斷了脖子,像失去重力整個人輕飄飄地向下滑落摔倒。 臨死前,還保持着愕然驚恐的神色。 彷彿難以置信,陸道蓮會親自動手要她性命,她這一生也是矜貴無比,死的卻這麼不值一提…… 陸道蓮和櫃子中的瞪大雙目的晏子淵對上目光,他與方纔站在寶嫣身旁的時候,完全兩幅面孔。 在那婦人身旁時,他像個凡人,到了他與賢寧跟前,他像個沒有七情六慾的魔神,笑也不笑,眼也不眨,絲毫不爲剛纔的所作所爲感到觸動,“把屏山王押送牢獄,昭告天下,長公主賢寧,與其密謀毒害朕,朕殺之,以儆效尤。” 晏子淵被侍衛從衣櫃裏拽出來,同時賢寧的屍體也被拖走。 方纔還人滿爲患的未央殿,霎時間只剩前來清掃的宮人和寶嫣、陸道蓮。 寶嫣怔怔收回視線,這不是她第一次見陸道蓮痛快地殺人,可是賢寧說死就死,她還是頗爲震撼。 她慌張地想起來一件事,“孩子……”還沒問賢寧,她把人藏在何處。 陸道蓮按住她的肩安撫:“放心,你那對侄兒女被藏在賢寧私人的莊子上,已經派慶峯去營救了。” 寶嫣提起的心又漸漸放下,她依偎在陸道蓮身上,道:“我怎麼覺着,我好像很累,心口也不舒服?好像要昏過去了?” 她呼吸突然急促,面色發白,像是得了不治之症般,陸道蓮聞言神情凝重地扳過她的臉仔細觀察,語氣中流露出一絲無法掩蓋的擔憂緊張,“怎麼回事,你吃了什麼東西。” 寶嫣捂着胸脯的地方,痛苦道:“沒,沒有呀,只喝了點酒。” 晏子淵最初進來時,逼迫寶嫣,讓他死一個給他看,寶嫣爲了表示自己對陸道蓮的忠貞,二話不說便照做了。 當時陸道蓮裝死倒在地上,只聽見杯碟碰撞般的動靜,還有寶嫣急促吞嚥的呼吸。 寶嫣難過得看着陸道蓮,忽然意識過來,“我,我好像不小心,把有藥的那一杯喝進去了……夫,夫君,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好難受。” 她秀眉緊擰,渾身都不舒服的模樣,手掐住自個兒的喉嚨,在陸道蓮想要將她手撥開時,突然沒了呼吸,朝他懷中直直倒去。 那一刻,直叫人魂飛魄散,陸道蓮臉上血色退了個乾淨,彷彿他也跟着走了,“阿嫣。” 他抱緊了寶嫣,指尖微顫,“別嚇我,蘇氏女。”他不敢信,她真出了意外。 能輕易擰斷人的脖子,卻遲遲不去試探心愛之人的鼻息。 寶嫣:“夫君說要代我喝藥,救我侄兒侄女時,我可真傷心,夫君以爲我真怕死麼?殉情的諾言,我說到做到。” 驀然冒出的聲音,讓陸道蓮深思一清,垂眸對上寶嫣猝然睜開的雙目,眼底的狡黠之意一覽無餘,他赫然明白她在逗他。 寶嫣得逞地問:“夫君,我演得好不好?” 她其實沒喝到嘴裏,都倒在了衣襟內,這麼明顯的事,陸道蓮竟然沒有察覺,顯然她在他心中至關重要,才令他能矇蔽雙眼,只剩焦灼緊張。 然而下一瞬,一聲喫痛的嬌喊從寶嫣口中脫出。 她被陸道蓮轉過身,彎着腰,依靠在他臂彎中,狠狠打了幾下臀,像是還不夠解氣,陸道蓮又抓又捏地懲罰她,在寶嫣看不到的方向,俊臉佈滿劫後餘生的慶幸,還有一絲陰鷙,“蘇寶嫣,信不信,你再嚇唬朕,朕就將你關起來,一輩子捆在榻上。” “別,別打了。” 寶嫣耳根一熱,“我不嚇唬你了,那你再喚我一聲‘阿嫣’。” 他剛纔那聲充滿情意的叫法,像喜歡慘了她,緊張又迷人,以爲她真的出事了,聽着心都碎了。 陸道蓮目光深深地落下來。 飽含深情,侵略性滿滿,寶嫣心跳加快,就聽陸道蓮低聲動人的,近乎呢喃地念出她的名,“阿嫣。” 寶嫣的側臉貼進陸道蓮的胸膛,挨在他心臟的位置上,有些話雖沒明着說出來,卻好像用這種方式讓她懂了他未說完的話。 阿嫣,我婦。 我之愛妻。 第90章 黑夜, 留在宮中的大臣們聽見動靜,得知是有人謀反後,羣臣慌亂片刻。 得到新帝安好的消息後, 衆人又安心下來, 等待天亮後的登基大典。 陸道蓮起來更衣時,寶嫣還在榻上酣睡, 爲了不將她吵醒,他動作剋制, 且有收斂。 並且示意候在外邊的宮人, 在他走後小心照看她。 眼下都知道這位是新帝欽定的皇后, 雖然還未被正式冊封, 但也離此不遠了。 慶峯前來向陸道蓮稟告昨夜營救的結果,蘇家的玄女玄孫都被毫髮無損地救出來了, 還有宮中讓賢寧策反的亂黨,清理了一夜,都抓住了。 問陸道蓮怎麼安排。 陸道蓮回給慶峯一個富有深意的眼神, “殺了。”他不可能再給這些亂臣賊子留一絲機會。 慶峯毫無意外, “那牢裏那位……” 成了帝王,有人再與自己生得相似, 就是一種風險,也是忌諱。 要想一勞永逸, 最好的法子就是徹底剷除。 陸道蓮面無表情, 不爲做出的決定留一絲餘地, “都處置了。” 勝者爲王敗者爲寇,晏子淵應當明白這個道理纔對。 他們生來王不見王, 各自被人撫養,要說兄弟之情, 那是真的還不及身邊跟隨的親信。 親信還會義無反顧爲自己賣命,他們彼此只會刀刃相向。 登基大典上,陸道蓮迎着百官敬仰的目光,緩緩登臺,他立在最高處,俯視膜拜他的所有人,五官神俊,表情漠然,宛若一尊威嚴的玉雕,當真不似凡人,“朕有詔曰:朕爲天子,欽承寶命,聞聖君者必立後……” “諮爾漢家貴女,蘇氏寶嫣,誕鍾粹美,含章秀出,德配朕身……特冊封爲中宮皇后,與朕同治天下,勤政愛民,持家有方……” 未央宮裏,寶嫣側躺着,閉着眼,小臉嬌豔緋紅。 唸完詔書的總管,連話音都是輕的,“沒醒就沒醒吧,都是些虛禮,就是聖上親自前來,也不會捨得將皇后娘娘吵醒的。來人,把詔書送到娘娘榻邊,動作輕些,我也要去交差了。” 林氏帶上兒女進宮覲見,來報平安了。 她私自攜帶毒藥入宮,其實也稱得上犯了死罪的,可是她沾了夫妹的光,死罪可免,活罪也稍稍減輕了些。 報完平安,她就得回去罰跪思過去了。林氏自個兒沒什麼意見,她心地不壞,兒女得救,蘇家沒被誅九族,連累夫婿,她已經很滿意了。 她自己跟寶嫣說:“我知道新帝並非良善之輩,他這次登基,處置了不知多少背地裏反對他的人。” “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阿翁就不止是罰我思過了,我自己性命怕是都難保。阿嫣,還要多謝你,檀郎和念念能平安回來也有你的功勞。” 寶嫣:“我是他們的姑姑,豈會眼睜睜看着他們出事,都是我應該做的。” 林氏:“那他怪你沒有?” 新帝心思悱惻,令人捉摸不透,再說帝王就不是常人能招架得住的,林氏就怕因爲這件事,讓寶嫣與那位貴人生了隔閡。 寶嫣含羞低頭:“他哪裏怪我,他說這輩子天塌下來,都會爲我護着。” 一旁的桌上擺放的詔書,誰能想到年前一個曾和離了的婦人,會是今日被偏愛被冊封的皇后。 林氏看了一眼,欣慰道:“那就好,若是因爲我,叫你失寵,壞了這門姻緣,阿嫂我當真萬死不辭。” “你與他也算是終成眷屬吧,回去後,我會在思過期間替你們繡一副賀喜圖,保佑你和聖上福澤綿長,永世安康。” 寶嫣明白對於陸道蓮,林氏還是敬畏有加的,她笑了笑:“好啊,那就勞煩嫂嫂了。” 應下這句話,就當是代陸道蓮諒解她了,叫她不要一直心有不安。天子沒有震怒處置她,就代表不與她計較了。 林氏帶孩子陪寶嫣坐了會才走,鮮湯喫食填飽了肚子,寶嫣追問陸道蓮的下落:“聖上什麼時候回來呀?幫我告訴他,未央宮即使再大,也快裝不下我對他的思念了。” 陸道蓮召見了新來的負責皇后身邊事物的署官,大長秋。 宮人來報,把寶嫣的話一字一句重複給陸道蓮聽時,下面的人都看見神色冷淡的新帝,眸若點漆,眼神是難得一見的溫柔。 陸道蓮:“交代爾等的事,好好辦,朕不喜歡看人出什麼差錯。” 他一發話,又恢復成不怒而威的帝王的樣子,剛纔曇花一現的柔情顯然並不是呈給他們看的。 詔書中,聖上冊封中宮皇后,賜居桂宮鳳儀殿。而因爲鳳儀殿是曾經王皇后住過的,那是最大也是最華貴的殿宇了,配得上新後的身份。 奈何新帝不滿意,於是才把皇后署官,以及將作大匠的官員都叫了過來,只有一個目的,翻修亦或改造鳳儀殿,等修好了再請皇后移居桂宮居住。 在此之前,皇后都將在未央宮裏留宿。 出了即將改頭換面的殿宇,慶峯陪同在陸道蓮身邊,偶爾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陸道蓮餘光捕捉到他的不安分,就像從前一樣,淡淡道:“說吧,什麼事。” 慶峯:“師叔。” “嗯?” 見陸道蓮沒變,還應了,粗莽的武僧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大局已定,我是不是該回昭玄寺了。” 師叔做了帝王,今後多的是人替他殺伐掌刑,慶峯跟隨他多年都習慣了,卻沒忘記自己是昭玄寺武僧的身份。 如今,他該從哪兒來回哪去了吧。 誰知,陸道蓮冷冷看他一眼,“跑什麼,朕沒給你加官進爵嗎?” 慶峯委屈,他這輩子就是被普詩彌從爹孃手裏買走給陸道蓮做玩伴的,說好聽些,這麼多年風裏來雨裏去,不是兄弟勝似兄弟。 “我幫師叔做事,從來不是爲了那些身外之物……” 陸道蓮:“大長秋那個署官位置,本該是打算讓那個叫小觀的婢女坐的。秩俸可是有兩千石,等原來的人出了錯,就能把她換上去了。” 二人四目相對。 慶峯黑臉醺紅,師叔幹嗎拿她來要挾自己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