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30
第二日,凝碧到底不能学规矩了,整個人身子滚烫,连“阿玛,额娘”的胡话都开始說起来了,宛瑶几人被打发了去学规矩,纤恩說是要留下来,照顾凝碧,倒是躲了懒。
学规矩得空的时候,景馨偷偷的与宛瑶咬耳朵:“我瞧着,凝碧倒像是淋症。”
“淋症是什么?”宛瑶不懂,不解的看向景馨,就听得景馨愈发的低了声音:“就是去净房的时候……淋漓不尽,疼痛不止。”
宛瑶瞪圆了眼睛,轻声說道:“难怪凝碧不愿意找太医,竟是這個缘故。”
“不止呢。”景馨看着宛瑶的模样,暗暗替她着急:“让冉鸢姑姑請太医,是不是姐姐建议了的?”
宛瑶点了点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理所应当的說道:“讳疾忌医怎么能成?既是那么难受,自是要瞧了太医,有病,治了就是了。”
“姐姐。”景馨无奈又心焦,扯着宛瑶的袖子說道:“姐姐怎么不明白,這样的病症鲜少闺阁女子得了的,這病症的根源在于湿热下注,肾虚,如今凝碧還沒有侍寝,就這般,你說旁人会怎么想?”
宛瑶略有所思,微微有些后悔,但她与凝碧也相处過一阵子,知道凝碧是個不错的人,沒道理为着這些流言蜚语,就生扛着去了半條命。
宛瑶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道:“凝碧要怨我,我也沒办法,我還能在宫裡留几日?最多再過五日,我便要出宫去了。”
宛瑶心大,景馨干着急也沒用,不過想着凝碧应该不至于因为這样的事情怨上宛瑶,說不得病好了,還要感激宛瑶恩情,如此,景馨便放下心来,继续学规矩。
哪知道,她们再回储秀宫的时候,却听得冉鸢姑姑說,贵妃娘娘来了,来探凝碧的病症,秀女一行五人,少不得去猗兰馆给贵妃娘娘請安见礼。
宛瑶几人跪地請安的时候,纤恩正献殷勤,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亲手剥着栗子壳,栗子壳难剥,一碟子下来,指甲是不必再要了,纤恩肯如此,可见是下了心思,想要攀上贵妃。
這是宛瑶第一次离着前世裡的情敌這样近,贵妃钮祜禄氏冬晴,在颙琰是亲王的时候,是仅次于皇后的侧福晋,皇后喜塔腊氏不得颙琰喜歡,是個小心眼又嫉妒心重的,贤妃刘佳氏又是個性子绵软的,倒让钮祜禄氏出挑起来,不拘前世還是今生,钮祜禄氏都是個厉害的。
只是……宛瑶偷偷的抬头瞧了一眼贵妃,入眼的是浓重的银紫色,上面绣着橙红色的牡丹花,牡丹花瓣一重重的落在旗装边缘,开的繁复热烈,一直這样得盛宠的贵妃,会是前世裡害得她一尸两命之人嗎?
宛瑶看着贵妃的同时,贵妃也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温柔和气道:“你就是宛瑶吧?听說還是你让冉鸢請的太医。”
宛瑶暗地裡“呵呵”了两声,還真是前世裡的冤家,這么多秀女不问,独独问她,真真缘分不浅:“回贵妃娘娘的话,宛瑶瞧着凝碧难受的厉害,整個儿猗兰馆跟熏了兰花香料一样,实在瞧不過眼,便让姑姑請了太医。”
宛瑶是实话实說,說這话的时候,同时看向了架子床裡的凝碧,凝碧侧過脸去,并沒有瞧她,宛瑶淡淡的笑了笑,看来景馨說的沒错,凝碧這是怨上她了。
唉,人心难测,還真是做不得烂好人,她难得顺手做個好事,反倒是给自己招祸了。
贵妃趁着宛瑶說话的功夫,仔细打量了宛瑶一番,以往瞧见的,都是宛瑶圆润的身段,這般跪着,不看宛瑶的身段,只看面容的话,五官倒也不错,是個鲜活的美人,明眸流转,自有一番美态,不似宫裡人,都是一個面孔。
只宛瑶這一张口,却是让贵妃惊住了,她竟是错了眼,沒想到宛瑶有這样一副清润的嗓音,說起话来,婉转如莺啼,倒像是珠玉落在琴弦上一般,声声入耳……
怪不得皇上会喜歡,为着她一個,着急忙慌的往储秀宫赶,就是为了给她撑腰,還将自己身边的小太监调配過来,生怕委屈了她。
贵妃手势轻柔的抚了抚纯白领约,美眸轻扬,梨涡浅笑道:“你倒是個难得的,心地良善,若不是你,怕是凝碧還要遮着瞒着,生生损了身子,便是现下用药,沒個三日,也是好不了的,還要生受了這三日的罪。”
宛瑶眼见贵妃双颊浮现梨涡,便知不好,钮祜禄氏的這对梨涡要么是冲着颙琰的,要么就是冲着敌人的,颙琰不在這裡,她怕是……
宛瑶头一回這么恨自己的身份,如今不是几乎与钮祜禄氏平起平坐的侍妾,而是一個小小的秀女,任人拿捏的人物。
果然,贵妃下一刻就将自己发髻上的一支鎏金金雀流苏钗摘了下来,递给身边的大宫女瑞春,含笑温柔道:“赏给她吧,本宫在宫裡,许久不曾见過這般良善的了。”
贵妃的一支鎏金金雀流苏钗,算是彻底的烧红了纤恩的眼,纤恩豁出去自己的指甲不要,亲自给贵妃剥栗子,便想的是,贵妃弃了凝碧,择了她,如此,她有莹嫔与贵妃推举,不愁不成事。
可纤恩的指甲都折了去,却被宛瑶截了胡,纤恩如何能依?
纤恩撂下剥好的半碟栗子,用锦帕将指尖一一擦拭干净,提裙跪地道:“贵妃娘娘明鉴,纤恩有话要說。”
“你說就是,你们以后都是要服侍皇上的,我虽位份高于你们,可将来的运道谁也說不准,這样生份倒是不必,過不得两日,就是姐妹了。”贵妃温柔至极。
宛瑶却知,這是贵妃在挖坑了,只等着纤恩往裡钻,顺手埋了她。
纤恩果然上了勾,控诉道:“纤恩方才问過太医,這种病症在闺阁女子裡头,却是不多的,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凝碧到底是怎么染上的,太医說,除了凝碧自己本身体质的問題,還有就是用的东西不洁。”
凝碧的脸埋得愈发的深,她還沒有侍寝,便得了這样的病症,又是肾虚,将来還怎么在宫裡立的起来?纵是她有這汗出则体香的天赋,怕也难以入了皇上的眼了。
她也不知這是怎么回事,在府裡头的时候,并沒有害過這样的病症,昨個儿突发的时候,她也惊讶的很,只這样的病症,羞于对人言,在宫裡的妃嫔,侍寝是头一项,她這样,還谈什么侍寝?皇上怕是也担心過了病气去。
凝碧想到此,不由得默默垂泪,暗恨自己身子不争气,又隐隐有些期盼,盼着纤恩說些什么出来,将她摘個干净,总好過从此成了弃子。
贵妃凝眉,倒好像是听进去了,慢條斯理的說道:“你继续說。”
“不瞒贵妃娘娘,纤恩与凝碧同住了這么多日,凝碧是個什么样的,纤恩最是清楚不過,不說其他的,便是帕子都要一日两换,若說這寝殿裡的用具不干净,也是不对,毕竟我与凝碧用的是一样的东西,唯独特别的,就是宛瑶曾与凝碧同住在這裡几日,因而我怀疑,是宛瑶给凝碧用了不干净的东西,害得凝碧害了這样的病症……”
纤恩說的有理有据的,仰着下巴,高高的睨着宛瑶,宛瑶现在沒空搭理纤恩,不拘纤恩說的对与不对,贵妃都有法子将罪名安到她的身上,她反驳纤恩沒意义,她要想的,是如何让自己清清白白的逃過贵妃。
宛瑶想着,估摸着是颙琰与她私底下接触的事情暴露了,否则依着贵妃的性子,不至于這么扎眼的来处置她。
可若是让颙琰来救她,那是想也不要想的,一则她請不动颙琰,二则即便是捏着颙琰装扮侍卫的把柄,搬了颙琰来,对她更是弊大于利,這一次倒是能躲過去,可下一次,怕是连带着颙琰也来给她设套,颙琰那個小气吧啦的,蔫坏的很。
思来想去的,宛瑶手心裡都出了汗,紫菡与景馨看不過眼,已经为着宛瑶,与纤恩争辩了起来,宛瑶沒心思听,但也感激紫菡与景馨的情份。
宛瑶還沒想出法子的时候,贵妃已经温柔的张了口:“好了,别吵了,为着這么一件小事,失了姐妹情份,才是不好,本宫是個赏罚分明的,宛瑶为凝碧請太医,本宫赏她;她有嫌疑,本宫也不会轻纵了去。”
纤恩似是抓到了把柄一般,狠狠补刀:“娘娘,纤恩就是觉得奇怪,凝碧昨夜說,她是喝多了茶水,才会去净房,紫菡也只以为凝碧是腹泻,怎么宛瑶就像是提前知道凝碧害了什么病一样,巴巴的让冉鸢姑姑請太医呢?
宛瑶分明就是一早就知道了凝碧害了什么病,所以故意請了太医来,折辱凝碧,让凝碧失了圣心,如此一来,入选的秀女過少,她還有一线生机,如此种种,分明就是宛瑶一早设计好了的,现在是凝碧受害,下一個,說不得就是我,就是紫菡了,還請娘娘做主,好好的查一查這個宛瑶。
论理,她這样的,是怎么也不会過了复选的,怎么她就那么特殊,能同我們一般留宫住宿?這本就沒道理。”
纤恩咄咄逼人,她一早就看宛瑶不顺眼,只是一直不得机会,如今趁着贵妃撑腰,若是再不将宛瑶剔除出去,才是蠢笨。
紫菡說不過纤恩,急的抓着宛瑶胳膊哭,反反复复只念叨一句:“宛瑶姐姐才不是那种人,宛瑶姐姐是好心才会让冉鸢姑姑为凝碧姐姐請太医的。”
紫菡冲着凝碧喊道:“凝碧姐姐,你倒是說话啊,宛瑶姐姐是为着你好,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肯替宛瑶姐姐辩解?你自己不是也說,与宛瑶姐姐同住的那几日,過得很高兴嗎?你莫不是忘了,咱们三人一道分食之时的姐妹情谊了嗎?”
凝碧窝在架子床裡,看也不敢看這边一眼,死死的攥着锦被,只盼着這件事情早些過去,若是她自己害了病,她怕是会被认为不洁,撵出宫去,可若是說,自己是被宛瑶陷害的,說不得還能继续留在宫裡。
权衡利弊之下,凝碧终究是沒有张口。
宛瑶看着凝碧方向,最终叹了口气,原就不该指望的,现在倒是有些失落了。
景馨比着紫菡聪慧些,指着纤恩說道:“明明就是你与凝碧在一处住着的时日长,怎么你就攀诬到宛瑶姐姐身上?要我說,你的嫌疑才最大,這病多少与情郁有些关联,你每日裡难为凝碧,让她肝气郁结,才会如此,怎么就不是你害了凝碧?”
“我为何要害凝碧?若我真的要害,早就害了,为何现在才动手?我被莹嫔宣召,又会唱京戏,我是必然会留在宫裡的,我何必对凝碧出手?”纤恩年纪最小,嘴皮子却是利落,口齿伶俐的辩解道。
“因为你先前不知道凝碧是汗出则体香,如今知道了,觉得凝碧是对手,所以才会对凝碧出手!”景馨扬高了声音說道。
凝碧這般的人儿,起先谁也沒看在眼裡,還多少有些奇怪,怎么贵妃娘娘对凝碧特殊些,如今知道了,哪個又能装作不知道,人人都怕被凝碧比下去,景馨能說出這样的话来,多少也将自己的心裡话說出来了,让纤恩一时无言以对。
宛瑶捏了捏景馨的手,她一直不愿意拖累景馨,沒想到,快该出宫了,到底還是拖累了她。
“好了,大庭广众,吵闹不休,成何体统?”贵妃眉宇之中含了愠怒,冷脸扫向众人說道:“本宫還当你们学了规矩,能收敛着些,哪知道一個個厉害至极,竟個個都是舌灿莲花的好本事。”
贵妃发怒,所有人都闭了嘴,宛瑶扬起脸来,正视贵妃,前戏都差不多了,贵妃也是时候发话了,只不知道贵妃忌惮她到什么地步,要如何处置她!
贵妃一個個的看過去,便是如姗,景馨都低垂了螓首,唯独宛瑶,仰着包子脸,认认真真的瞧着她,唇畔竟是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這让贵妃的怒火又翻涌了些……
“宛瑶,既然你是這争端的起源,不如去慎刑司走一遭,好好的交待清楚,若不关你的事,本宫自会厚赏于你,若的确是你所为,本宫也不会偏袒,你,好自为之。”贵妃說的那叫一個冠冕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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