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城
话說,鄂罗哩身边的小徒弟绿豆,顶着一双绿豆眼,一路小跑的去了慎刑司,哎呦,他也是才知道,豌豆居然被打发去伺候皇上的心尖尖了。
你說同为小太监,一同被拨到毓庆宫伺候,一同被鄂罗哩赐名字,一個豌豆,一個绿豆,明明前阵子還是一個水平线,不显山,不露水的,怎么一個月不见,豌豆就爬的比他高了呢。
绿豆暗搓搓的想,要不然這次趁着豌豆沒办好差事,顶了他的缺好了,谁让豌豆那么不够意思,得了這样的好差事,還藏着掖着的呢。
绿豆总算是跑到了慎刑司,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头钻了进去。
好嘛,门口的大火炉子烧的腾腾的,估计這是要上烙铁了,哎呦喂,谁敢给皇上的心尖尖上烙铁?不要命了是嗎!
“都给咱家停下!”绿豆生平第一回,這么大声說话,只念着好好的将這件事情办妥当了,這位宛瑶小主要是還沒被上大刑,說不得他以后就是另一番造化了。
绿豆眼睛小,一开始就沒瞧全乎人,他這一喊,所有人都停下来了,再仔细一瞧,慎刑司的两個嬷嬷一人守着一边炕头,裡边盘腿做了個裹得像小熊一样的宫女,三人正围着炕桌吃烤红薯呢。
难道他来错了地方?一不小心进了膳房?
绿豆后退几步,走了出去,看了看上头的三個鎏金大字,沒来错地方啊,的确是慎刑司啊,难道說,她们已经将宛瑶小主打死了,开始歇着了?
“储秀宫来的宛瑶小主呢?”绿豆眼睛身子转了两圈,沒找找人,少不得问人,问的时候胆战心惊的,生怕有人說,已经横着抬出去了。
“你找我?”一個软糯糯的声音传来,感觉夹杂着烤红薯的甜香。
绿豆瞪大了眼睛寻摸,最后落到热炕最裡头,那個裹的像個球样的小宫女身上……
這……是皇上的心尖尖?這体态,能把皇上整颗心都占了吧?太圆乎了。
“您是……宛瑶小主?储秀宫的秀女?”绿豆生怕自己弄错了。
宛瑶点了点头,又冲着绿豆努了努嘴道:“劳驾,把你后头火炉子裡的烤栗子给我,這会儿应该已经烤好了,再烤下去就焦了,不好吃。”
绿豆一步三回头,一回头两確認的看向宛瑶,這是鄂公公說的,要他過来保下的宛瑶小主吧,沒挨打?還在這裡吃烤红薯,烤栗子?
宛瑶似乎是明白了绿豆的意思,接過绿豆递過来的黑黢黢的栗子,用帕子抹了抹黑灰,也抹不干净,就扒开吃了,一边吃一边說道:“我在贵妃娘娘跟前跪着的时候,就闻着纤恩剥的那個栗子香,想的不成,還是两位嬷嬷好心。”
两個壮实的嬷嬷,七嘴八舌的說道:“還是小主您心大,這事搁别人身上,怕是都要急的哭了,哪儿跟您是的,溜溜达达的来了慎刑司?”
绿豆认真听了两耳朵,確認了宛瑶的身份,方才磕磕巴巴的插了一句嘴,道:“那……那什么,奴才是鄂公公派来的,說是不能给宛瑶小主行刑……”
“行了,知道了,知道了,你回去吧,别耽误了我們說话。”一個嬷嬷不耐烦的冲着绿豆摆了摆手,又讪笑的对宛瑶道:“小主您接着說,正說到兴头上呢。”
“哦。”宛瑶吧唧吧唧嘴,随手用帕子往嘴上抹了抹說道:“我刚說到哪儿了?”
另外一個嬷嬷凑上来說道:“您刚刚說,那個外室抱着孩子找上门去了,要那福晋认下這個孩子……”
“哦,对对对,那個外室穿金戴银的,抱着孩子找福晋去了,福晋哪儿能认啊,就說要滴血认亲,那外室哪儿敢啊,這孩子本就是她从别人家抱来的,哪儿真是他们家的孩子?她要是有孩子,早就找上门来了,還能等到今個儿嗎……”
宛瑶讲的有声有色的,两個嬷嬷听得津津有味,還在一旁附和着。
“就是說呢,福晋又不傻。”
“那外室就是個狐媚东西。”
宛瑶又嚼了一颗栗子,有点渴了,那嬷嬷赶紧递過来一盏茶,宛瑶喝了继续說道:“外室根本就不知道,福晋早就知道她了,半点沒将她放在眼裡,现在抱着個孩子,就說是她们家爷的,福晋就等着她自投罗網呢,将她们爷也喊来了……說要滴血认亲,大老爷们懂什么啊,听說自己有了個儿子高兴的不得了,可真滴了血,却是傻了眼,血根本就不溶,人福晋就在這儿等着呢,直接說這外室還勾搭了别的汉子……”
绿豆也跟着听得入了迷,顺手站在炕几旁边,给几個人剥栗子,他伺候人伺候惯了,下意识的也是伺候人。
宛瑶一边讲故事,一边松了口气,笑话,她一個重生的,還能不给自己准备两條后路?
贵妃,她一個小小的秀女惹不起,但是对付几個嬷嬷和管事却是成的,她阿玛在内务府也不是白待的,她临入宫的时候,熬了一宿,把慎刑司,冷宫,膳房的管事们,摸了個底。
慎刑司现在主事的這两個嬷嬷,都是包衣出身,但包衣奴才過了二十五就出宫去了,她们两個都是嫁過人的,结果本来出宫的岁数就大了,在宫裡服侍主子,又遭了不少罪,一直生不出孩子,时日久了,家裡头的当家的就生了外心,不是纳妾,就是养外室,倒来花销她们在宫裡费心费力攒的银子。
两個人受不住,私下裡一合计,就又重新請了循太妃恩旨,走了路子,踹了爷们,重新入了宫,但她们年岁大了,想要与那些個年轻的比恩宠,也比不了,索性就到了慎刑司来。
宛瑶进了慎刑司,贵妃跟前的粗使太监一走,就从绣花鞋底掏了银票出来,一人一张,也不求别的,就求做個饱死鬼,吃饱了再用刑。
慎刑司沒什么油水,谁都知道慎刑司是只进不出的地界,也沒人来通融走动,两個嬷嬷难得见到這么多的银子,也就答应了,但是慎刑司也不是膳房,弄不来什么好东西,红薯,栗子倒是還能要得来。
吃东西,也不能干吃,宛瑶就用与两人相似的经历,编了一個故事出来,当然,外室和妾室是得不到好下场的,福晋才是正头娘子,最后也是老爷,福晋和和美美为大结局。
一個故事讲完了,两個嬷嬷听得津津有味,便要再来一個故事,還特别好心的给宛瑶找了十七八套旗装来,夹棉的那种,一气儿套在身上,一则是暖和,二则是一会儿动起板子来,伤不到皮肉,就是听個响声儿。
两個嬷嬷也是觉得宛瑶這样的留不在宫裡,毕竟大清朝這么些年,除了太妃们晚年发福了,還沒有哪個妃嫔是入宫的时候,就這么圆滚滚的,所以意思意思,熬上几日,送出宫去也就得了。
怎么說都是内务府大臣的格格,若是入了宫,成了皇上的妃子,這辈子再也出不去,那也就罢了,打死了,冤死了,都沒处說理去,谁也不能說宫裡的不是。
可若是不留在宫裡,還是要往宫外去的,那打伤了,打残了,就不成了,两個嬷嬷也不傻,宛瑶一出手就是五百两,這不是真真要点吃食,而是保命的银子。
却說另外一边,景馨在宁寿宫裡等了许久,也沒见到婉太妃,婉太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早就知道宛瑶的事情了,也知道景馨为什么来找她,她原本也是要处置宛瑶的,结果沒处置成,现在宛瑶被贵妃处置了,她高兴還来不及,怎么会去救人?
再者,她待景馨好,一则是因为千叟宴那日,景馨替她捉了猫,她合了眼缘,二则是因为景馨是伊尔根觉罗氏的外甥女,她看在福康安的面上,才抬举的景馨。
只听宫人回来禀报的,這個景馨竟是与宛瑶关系匪浅,她虽不至于就此弃了景馨,但也要给景馨提個醒,這皇宫裡头,可不是烂好心的地方,一不小心,就得要了命。
景馨不知道婉太妃是故意晾着她,真的以为婉太妃在佛堂裡念经,念了两個多时辰。
最后实在等不着人,婉太妃宫裡的嬷嬷,好言好语的把景馨撵了出来,景馨站在乐寿堂门口,咬着唇,泪水涟涟的。
景馨一边哭,一边往回走,却听得有人唤她:“景馨妹妹?”
景馨一回头,瞧见了德麟,立刻像是找到了靠山,早把宛瑶叮嘱她,再不许找德麟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急急的奔過去,道:“德麟哥哥,不好了,宛瑶姐姐被送去慎刑司了!”
“什么?”德麟一听這個就急了,一边走,一边问道:“怎么就去了慎刑司,宛瑶做错了什么?”
景馨抹着眼泪說了個明白:“都去了二哥多时辰了,怕是……怕是……”
德麟手裡扶着佩剑,气势汹汹的就要往慎刑司去,哪個敢伤他的宛瑶,他要让他们一家老小陪葬!
“德麟贝勒,您要去哪儿?”一個沉稳压抑的声音传来,就见德麟身后,一個与德麟穿着一模一样侍卫服饰的人,走了過来。
“浩然,我要去慎刑司一趟,她们居然陷害宛瑶,让宛瑶去了那样的地方,若是宛瑶伤着了,我……”德麟心裡发急,想說什么,却也說不出来。
“德麟贝勒,還請慎言,沈佳氏宛瑶,与您沒有任何关系,反而是有世仇的,您莫不是忘了,您幼时被宛瑶格格砸到树底下了?”董浩然大义凛然道。
景馨皱眉看向那人,问德麟道:“這是谁?”
德麟沉着脸說道:“是新来的侍卫,与我一道当值的。”
德麟說完,就对董浩然說道:“我府裡的事情,你不清楚,就不要胡乱說,我与宛瑶自小青梅竹马,情份颇深……”
德麟沒說完,就被董浩然大嘴巴一呼,捂住了嘴,德麟還沒来得及挣扎呢,就听得脚步声由远及近:“景馨小主,可算是找找您了,您快着些,皇上這就要亲选,迟了,您的命,奴才的命,都沒了。”
景馨被来人连拉带拽的,往毓庆宫去,根本沒来得及与德麟再說话。
等人走的远了,德麟還要着急忙慌的往慎刑司去,這一次,董浩然沒拦他,而是冷冰冰的說道:“贝勒,郡王让属下在您身边,就是为了时时刻刻提点您,您莫不是忘了,上回在毓庆宫跪上两日两夜,腿险些沒断了的事情了?”
“那怎么能一样?那会儿是因为我闯了储秀宫,是我违了规矩,如今却是不同,是皇上不要宛瑶了,他不要,我要!”德麟扬声說道。
德麟才走了两步,就听得董浩然慢悠悠的說道:“德麟贝勒怎么知道,皇上不要宛瑶小主?景馨小主能被人喊,宛瑶小主也必定要被带去毓庆宫,明明皇上亲阅要在五日后,现在却這么突然,這难道不是皇上为了救宛瑶小主?”
德麟哪裡肯信這個,额娘与他說了,這世上,除了他,再沒有人会喜歡宛瑶了,皇上怎么可能为了宛瑶,如此大费周章?
董浩然似是能看穿德麟的心思,轻飘飘的說道:“贝勒爷不信,等着瞧便是,最多一個时辰,秀女的位份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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