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城
慎刑司這厢,還真如董浩然所言,有人来喊宛瑶去毓庆宫了,来人不是旁人,正正是豌豆与绿豆的师傅,鄂罗哩。
鄂罗哩等了好半晌,也沒等着绿豆回去报信,又见颙琰一直阴沉着脸,随时要爆发,干脆一抬脚,亲自往慎刑司来了。
慎刑司的殿门关的死死的,鄂罗哩就生了不好的预感,绿豆這么长時間沒回去报信,說不得宛瑶格格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太医无力回天了。
鄂罗哩抱着這样的心情,哆嗦着脚,走了进去,殿门开了,都有点不敢伸脚,结果他還沒迈进去呢,就见绿豆扑了出来:“师傅,您来了,宛瑶小主沒死。”
绿豆就差摇着尾巴,求表扬了。
鄂罗哩這颗心忽上忽下的,听說宛瑶沒死,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可随后又提了起来,沒死是好的,可若是被打得皮开肉绽,只剩下一口气,那還不如死了的好,免得皇上回头瞧见了难受,反過来再难为他。
“鄂公公怎么来了?”宛瑶瞧见鄂罗哩,立马从炕上出溜下来,套好了自己的花盆底,老老实实的站着。
宛瑶可沒忘记,她是因为被怀疑害了凝碧,才被贵妃发配到這儿来的,這都過来两三個时辰了,一鞭子沒挨不說,還吃的肚子滚圆,别的不說,炕几上的烤红薯皮和栗子皮,多的堆成了山,藏都藏不起来。
鄂罗哩眯缝着眼,瞧了一眼宛瑶,哎呦喂,這都穿的什么啊?跟刚从深山老林裡头出来是的,再瞧這脸上,东一條西一條的炭灰,跟从灶膛裡爬出来的一個样。
“宛瑶小主,您這是……”
鄂罗哩還沒问出来,就被宛瑶给打断了,嬉皮笑脸的替两個嬷嬷遮掩,人家是帮她,不能反過来害了人家,因而又抹了一下嘴,把嘴皮子上的栗子皮抹下去,說道:“我這不是想临死前做個饱死鬼嗎?鄂公公怎么来這儿了?”
鄂罗哩上下瞧了眼,发现宛瑶除了穿的和脸上有些不大对,但仔细瞧瞧,是半点沒伤着的,身边的两個嬷嬷,也眼巴巴的瞧着,等着鄂罗哩答话。
鄂罗哩清了清嗓子說道:“也沒什么,就是来請宛瑶小主去毓庆宫的,皇上說了,现在就要亲阅,给各位秀女看封。”
宛瑶一激动,踩着花盆底就跳了一下,眉眼弯弯的,露出两排小白牙道:“那可好了。”
颙琰這就要亲选,撂了牌子,她扭身就往宫门口去,管它什么凝碧,纤恩的,她都不是待选秀女了,贵妃对她也沒那么大的恨意,不会追着她出宫去。
宛瑶扭身,咧嘴拜谢两個嬷嬷:“哎呦,你们二位可是我的福星,等我出宫去,就让我阿玛接两位嬷嬷出宫去,寻两個小丫头伺候着,让两位颐养天年。”
宛瑶高兴的有些犯迷糊,根本就沒听见鄂罗哩口中的为各位秀女封赏,压根就沒有撂牌子那一說。
因为什么啊?
因为只选出了六位秀女来啊,太上皇今個儿還說,這人太少了,不像话,還要来年开春了,再从各大府邸裡直接挑了人呢。
宛瑶根本不知道,自己因为太上皇一句话,已经成了后宫裡头的一只胖金丝雀,根本飞不出去了,還乐呵呵的,想要快着些去毓庆宫呢。
鄂罗哩也沒戳破,觉得這样的事情,還是由皇上亲口来說,让宛瑶小主高兴高兴才好,毕竟好不样儿的,被送来慎刑司,那是委屈极了。
宛瑶抬脚就要往外走,却突然间顿住了脚,扭身看向身侧的鄂罗哩說道:“公公能不能等我一下?”
鄂罗哩上下打量了宛瑶一眼,這跟要饭花子一般的模样,的确是要收拾收拾,這仪容不整,也是对皇上不敬了,不過皇上现在不在乎這個,皇上现在就在乎,宛瑶小主好不好,還活着沒有,因而……等不了宛瑶小主沐浴更衣的耽搁两個时辰。
“小主放心,您不用沐浴更衣,還是先去见了皇上,再說其他的吧。”鄂罗哩笑眯眯的說道。
宛瑶不悦的扁了扁嘴,到底沒敢瞪鄂罗哩,鄂罗哩這货不就是說她怎么都要被刷下来,用不着浪费宫裡的东西嗎?
真是的!
“我不是要沐浴更衣,我是想着,我都到慎刑司這么半天了,還沒上刑,有点說不過去,到了皇上面前,怕也不好交代,要不這样吧,让嬷嬷甩我一鞭子吧,我认了。”
宛瑶說着,把身子一转,留给两個嬷嬷一個后背,反正都裹成球了,一鞭子下去,只能瞧见棉花裂开,打不着她,多少意思意思,免得给人添麻烦。
“哎呦喂,我的姑奶奶哎,您就别吓唬奴才了,皇上還等着呢,您可快着些吧,可不能再耽搁了。”
再耽搁,皇上就要亲自来了。
宛瑶进毓庆宫的时候,其他五名秀女都到了,颙琰冷冰冰的盯着她们瞧,把五個人都吓得不成,她们五個,只有如姗与景馨被选的时候,颙琰是在的,后面紫菡,凝碧,纤恩三個,根本就沒见過颙琰正脸,但是一直听說皇上长得极好,清俊逼人的。
如今瞧着,這话倒也不假,却還要加上三個字,“冷冰冰”!
這毓庆宫本就像是迷宫一样,几個人七拐八绕的,才到了颙琰跟前,结果這间屋子就像是沒有放炭盆一样,气氛到了冰点,她们五個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最后关头,惹恼了颙琰,直接被撵出宫去。
宛瑶還沒进那间屋子呢,隔着镂空雕花隔扇,就瞧见了颙琰的冰块脸,忍不住感叹,這才是她认识的颙琰,冷的跟腊月寒冰是的,怎么捂也捂不热,她前世裡费劲八咧的,连孩子都替他怀了,也只看见過他一两次的笑脸,现在這样,怕也别指望了。
不過好在,她這辈子跟前世不一样了,最多再過两個时辰,她就能出宫去了,可以坐在自己的大炕上,吃万福肉,吃金丝小枣,吃板栗,最好再添個杏仁豆腐,上個羊肉锅子……
這日子,想想就美妙,她终于不用伏低做小的讨好颙琰了,等她出了宫,再重新找户人家,最好是门楣低一点的,若是那夫君敢欺负她,就让阿玛打上门去。
她以后依旧可以過着吃吃喝喝睡睡的好日子……
宛瑶的美梦停在這裡戛然而止……
“沈佳氏宛瑶,封为正六品纯贵人,至真至诚为纯,中正精粹为纯!”宛瑶還沒有福身行礼,就听得颙琰冒出了這样一句话,瞬间梦碎了……
宛瑶直愣愣的看着颙琰,觉着自己应该是听错了,不,一定是听错了,她身上還背着谋害凝碧的罪名呢,怎么可能被册封?便是实在不成,一定要她留在宫裡凑数,那也不可能封为贵人,這新入宫的秀女,最高位份就是贵人了,她這样的,得個答应,都是祖坟冒青烟了好嗎?
宛瑶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梦裡回到了前世,可前世裡她也沒活到颙琰登基啊,那时候选秀,她也只是個侍妾啊?
“哎呦,皇上,宛瑶小主在慎刑司吃了大亏了,這一时半会儿都缓不過神来,奴才去的时候,宛瑶小主還可怜巴巴的說,要做個饱死鬼呢,這是被冤枉成什么样了啊?”鄂罗哩最是会见缝插针的,這個时候,還不上赶着刷存在感,那不是傻嗎?
颙琰也盯着宛瑶,上下的打量,瞧瞧,這身上灰褐色的旗装,這是七八十的老太太穿的吧?秀女的旗装都不见了,定是挨打了,把衣裳打裂了,怕他瞧见了难受,随便找了個嬷嬷的衣裳套上了……
颙琰看着宛瑶這么“楚楚可怜”的瞧着他,心裡发了狠,冷眼瞧着其他五名秀女說道:“乌雅氏是哪個?”
颙琰记得清楚,乌雅氏纤恩就是指证宛瑶的那個。
纤恩這会儿站都站不稳了,腿肚子直哆嗦,她刚刚可听的清楚,皇上說了,至真至诚为纯,中正纯粹为纯,這不就是明明白白的說,宛瑶是正直的,是被冤枉的嗎?
纤恩“噗通”跪地,身子控制不住的哆嗦:“奴婢在。”
颙琰上下打量了纤恩两眼,突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恩答应精明,见微知著,比都察院的人還分析的明了,在后宫裡头,委屈了你。”
纤恩险些就要晕過去了,皇上一张口,给了她一個答应的身份,但余下的话,分明就是在骂她诬陷宛瑶。
颙琰根本就不将纤恩放在眼裡,冷着脸道:“既然你合了贵妃的眼缘,就去贵妃的承乾宫住着吧。”
纤恩還沒想明白呢,就听得颙琰继续說道:“董鄂氏是哪個?”
凝碧身子還沒好利索呢,才退了热,强撑着身子就過来了,听着皇上說纤恩那番话,脸上火烧火燎的,倒好像是在說她一样,毕竟当时的情况,她若是說一句,不是宛瑶,贵妃也发落不了她。
凝碧滚着眼泪跪地道:“皇上,是奴婢不好,冤枉了宛瑶。”
颙琰手指关节敲了敲御案,冷漠道:“怎么都是你受委屈了,就封为正七品常在,去莹嫔的景阳宫住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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