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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仇人相见

作者:独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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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继暴露的阴私之事,把蒋锵锵弄得身心俱疲,沒一会昏昏睡去。

  這一觉,她睡得极不踏实。

  先是断断续续做了几個梦,竟然梦到刘德海对她欲行非礼。

  蒋锵锵在梦中不是自己的样子,而是化身为十七八岁的三秀。只生得丰乳肥臀,细腰长腿,再配上那对勾人的桃花眼,美艳不可方物。

  “不对,這個人不是我,我只有五岁”

  蒋锵锵在梦裡大声申辩,指着自己的鼻子說不是她本人。可无论怎么辩解,相貌终是沒有半分改变。

  刘德海越凑越近,黑压压的身影将她完全罩住。大骇之下,蒋锵锵用尽全力向对方两腿间狠狠踹了過去。

  “哐当”一声,蒋锵锵从床上滚下来,疼痛终于把她从噩梦中拯救出来。

  她拥被坐在地上,脑子仍然处于初醒时的懵懂状态,一幅六神无主的样子。

  理智上明白刚才的只是梦魇,然而梦中恶心、恐怖、粘腻的不适感仍萦绕心间,好像刚刚吞了一只绿头苍蝇。

  “哎呦,你這是睡觉啊,還是打把式啊哈哈哈哈”穆氏一脚跨在门裡,一脚停在门外,扶着门框朗声大笑。

  笑声仿佛灵丹妙药,瞬间把噩梦留下的不快清扫而空。

  不知为什么,眼前這個又高又瘦的女人给蒋锵锵一种强烈的亲近感,令她不由自主想到上一世的刘姨。

  上一世母亲去世后,她便与刘姨相依为命。二人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

  穆氏长得与刘姨并不相象,性格更是差着十万八千裡,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也同样有着能令蒋锵锵安心的魔力。

  蒋锵锵就是沒来由地信任眼前這個女人。

  也许,這就是缘分吧

  大生子被這边的动静引来,一见屋裡的情形,冲进屋把蒋锵锵抱回床上,又手脚利索地收拾被子。

  穆氏笑够了,也凑上前亲自查看,见小人儿沒磕到脑袋更加放心,问道

  “刚才那丫头真俊,听說是你同乡我倒沒听出你的口音,你们老家哪裡的那丫头如今跟谁学戏是怎么找到咱们這儿的”

  她說话和三秀有一拼,也喜歡连珠炮似的发问。

  蒋锵锵认真记下所有問題,一一作答。

  穆氏才听了几句,就戳着大生子的脑门笑道“完了完了,這回可让人家给比下去了。丫头的脑袋還沒好利索,就比你還灵了好几倍。”

  大生子憨憨一笑,并不做答。

  蒋锵锵倒是有意借题发挥,随便提一下拜师的事。可不等开口,便听到穆氏“咦”了一声,紧接着小腿处传来一阵痛楚。

  她痛得吸了一口气,這才发现穆氏戳在小腿的硬疙瘩上,條件反射地缩腿,却被对方死死攥住。

  這個硬块埋在皮肉深处,看起来并无异状,若不特意按压,很难发现。

  穆氏神情严肃“這是怎么搞的我看着可不像是刚刚磕出来的。”

  蒋锵锵呲着牙回道“老毛病,嘶沒事的”

  练功初时,她的左腿受過伤,沒多久便自愈了。不想伤好之后,却长出這么個硬包,且渐渐出现疼痛的症状。她也向刘德海提過几次,却一直沒得到重视。因着不碰就不痛,便忍了下来。

  “老毛病呵,才多大点人,就有老毛病了”穆氏阴着脸听完,丢下這么一句话,气哼哼地就往外走。

  蒋锵锵怯生生看着那瘦长的背影冲冲而去,疑惑地望向大生子,不知道自己說错了什么话。

  這位祖宗她可得罪不起啊

  大生子抓着头发干笑“舅妈就是這样的性子,說风就是风,說雨就是雨。一准是她又想起什么要紧事去办了,你不用在意,习惯就好了。”

  见蒋锵锵仍一脸惴惴,他又补充道,“放心,舅妈要觉得你哪裡不对,会直說的。”

  半小时后,穆氏领来個小胡子男人。

  她也不为二人引见,不由分說拉過蒋锵锵的腿,指着给男人過目“您看,就是這個那爷可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那爷

  男人沒背医药箱,行动举止不似郎中,倒有几分像是做学问的先生。

  這年代的读书人对国学研究甚深,颇有些通晓医理的。寻常百姓遇到小病很少问医請药,更乐意向這种人求助。

  那爷很快得出结论,认为這是在旧伤未愈的情况下,腿部過度劳损所致。

  他满嘴阴阳五行、辨证论治什么的,讲得天书一般。

  蒋锵锵听他說得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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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巴脑,越听心思越沉重,认定這條腿出了大問題。她上一世不良于行,对這种事比旁人更敏感,不免又是委屈又是惶恐,還生出强烈的怨怼。

  刘德海只会督着他们练功,丝毫不顾惜他们的身体。受伤后更是舍不得花钱請医生,生生把小毛病拖成了大毛病。

  回想起来,倒是张德生提過几句。只是那时她鬼迷心窍,半個字也听不进去,只觉得那些全是oser的借口。

  蒋锵锵恨不得给自己一個大嘴巴。

  好在那爷在穆氏的催问下,终于說了几句大家都听得懂的话。

  他称蒋锵锵年纪小,骨骼還未定型,只要遵医嘱,不会落下病根。他甚至连药都沒开,只给了個热敷的土方子,一個月包好。

  那爷前脚刚走,蒋锵锵就火急火燎地摸底。

  敢情這位爷是隔壁院裡的邻居,正蓝旗出身。大清朝灭亡失了铁杆庄稼,沒多久便成了当铺裡的常客。

  好在他年轻时喜好医术,常为邻居治病。凭着這一技之长,如今也能换些粮食鸡蛋之类的东西贴补家用。

  蒋锵锵得知自己每天喝的中药,都是出自他手,不由对他多了几分信服。

  那爷的法子是用烧热的盐粒外敷。

  盐粒烧热后很烫,穆氏不放心孩子,每每令大生子烤完盐粒,亲自为蒋锵锵敷药。

  這天晚上,穆氏把盐巴口袋束好,啪的一声糊在患处。

  盐袋的温度控制得刚刚好,皮肤上传来微微的烫意。蒋锵锵舒服得眯起眼,猫儿一般蜷在炕上。

  穆氏唠叨道“小小年纪什么還沒学会,倒先练出一身子病,练功可不是這么個练法這要是治不利索,不得害了孩子一辈子。我爹当年可不是這么传授的,你說是不”

  张德安吧嗒吧嗒抽着旱烟,闻言嗯了一声。

  穆氏对男人的回应不满,非逼着丈夫說出個子丑寅卯来。

  张德安磕了磕烟袋锅子,不疾不徐道“他琢磨的那套玩意儿狠是狠,倒也管用。你看锵锵跟了他才几天,功底倒比大生子還要扎实些。不過话說回来,那么练必然会毁身体。嗨,也不能怪他,他自己不也是一身的伤嗎”

  穆氏哼道“想从你嘴裡听出他一個不是,怎么就這么难锵锵是個丫头,還指望她挣房子挣地不成哼,刘家的事我管不了,丫头现在既然归了咱,就不许她再学什么老生。”

  蒋锵锵知道穆氏是心疼她,纵然心裡一百八十個不乐意,也不敢明言,只殷切地望向张德安。

  然而,张德安一句话也沒有。

  蒋锵锵這回总算看明白了,這個家就是穆氏的“一言堂”。她要想学戏,必得過了穆氏這一关。

  突然,院外的嘈杂声打破了一室静谧。

  穆氏嘀咕一句,放下蒋锵锵的腿,拍了拍衣服正要起身,却听院裡大放悲声。她气冲冲往门口走,嘴裡提高声音向外喊着“這是嚎的哪门子丧再這么着,我可要轰人了”

  话罢,门帘忽然自外向内掀开,一個瘦弱的身影半裹在帘子后,怯生生地缩在那裡,不敢进门。

  张德安却仿佛被触动了紧要机关,箭步冲過去,一把将人从帘子后拽出来,低喝

  “這些天疯哪儿去了不知道家裡着急嗎我我我看我怎么教训你”

  他嘴裡喊得凶,高高举着的烟袋锅子却一直沒有打下来。

  张德安对着满身泥污,脸上、胳膊上全是伤的外甥,手抖了两下,终是舍不得动手。

  穆氏见男人這样,只得自己亲自来。她上前一把拧起男孩的耳朵,狠狠打了個圈,大声吼着“你拿這個家当旅馆了出门也不吭一声你舅、你哥把四城跑遍了,也寻不着你,我們都快急疯了看你這一身的伤,又在外边闯了什么祸”

  蒋锵锵见男孩身材瘦弱,怎么看也不像是大生子的亲弟弟。可听夫妻俩的话头儿,分明就是二生子本尊。

  待她看清二生子那张脸,尤其是挂着的那两管大鼻涕,她才赫然发觉這位竟是個老熟人。

  二生子不是旁個,正是那日紧追黄包车,拿小石子划伤她脸的仇人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蒋锵锵再沒了半点同情心,只要一想到這小子带着男孩一起围攻疯女,就觉得早该好好教训教训他。

  二生子歪着身子喊痛,猛然挣开身子,拿袖口抹了把鼻涕說“這回我可沒闯祸,我是和赵大闯荡江湖去了,我們赚了好多钱呢”

  张德生闻言脸色一变,扬手一巴掌糊在外甥脸上,把人打得侧歪两下,犹自不解气,怒吼道

  “你跟着赵大干了什么勾当還不快给我說清楚,要是让我查出有一句假话,看我打不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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