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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无关风月

作者:独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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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锵锵急道“我都十岁了,总不能老在家裡吃白饭,三秀九岁就登台了”

  穆氏挑眉“你和人家比什么白老板拿着她的身契,当然巴望着早点赚钱。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女孩子家家抛头露面的,哪儿有不吃亏的我当你亲闺女,才不图稀那几個钱。咱们家再穷,自有男人在外边顶门立户,用不着你出去裹乱。”

  “可学戏不就是为了上台不上台又何必”

  蒋锵锵的话還沒說完,只觉手背被人悄悄掐了一把,條件反射地乖乖闭上了嘴。

  实战经验告诉她,栓子出马,一個顶俩

  栓子慢條斯理地分析道“坤班在外省发展很好,這是大势所趋。不過娘担心的也有道理,听闻坤班良莠不齐,咱们的确不能盲目。锵锵搭班子的事不急,還要先摸清底细,若是”

  穆氏冷哼“若是什么若是,敢情我养了只花喜鹊,心都偏到胳肢窝裡去了”

  栓子从未被母亲抢白過,一时有些发蒙,期期艾艾的說不出话,恨不得把火烧一样的脸扎进饭碗裡。

  “行了行了,都好好吃饭吧。”张德安看不得儿子吃瘪,却也不敢拧着老婆,只好含含糊糊地应承着日后再议。

  饭罢,蒋锵锵一出门,就拎着二生子的领子翻了车。埋怨他在关键时刻打退堂鼓,害她孤立无援。

  “我又沒应你”二生子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拍开蒋锵锵的手,边整衣领边大喇喇道,“时局动荡懂不懂现在外边可乱着呢,你個女孩子不好好挨家呆着,非要出去惹事嗎”

  蒋锵锵气得大脑一片空白,冲口骂道“直男癌”

  “啥”

  “外语,你不懂”蒋锵锵憋了一肚子的火喷涌而出,“凭什么你们一個個都出去赚钱了,只有我不行我又不比哪個差,凭什么就得关在這個院子裡,永不见天日”

  她越說越委曲,得到消息之后,她第一個想到的盟友就是二生子,找机会通了气,等他帮忙一起說服师娘,沒想到這人同她根本不是一伙儿的。

  为什么一個两個都看扁了她,拿她当拖累

  蒋锵锵委曲得鼻子犯酸,却强撑着不想在二生子面前掉眼泪,气呼呼转身就走。

  走了沒两步,她又猛然回身指着二生子道“你個忘恩负义的鼻涕虫要不是我给你找的药,你现在還成天拖着大鼻涕乱晃呢不管你往后有多红,在我跟前,你永远都是條鼻涕虫”

  二生子气得小胸脯一鼓一鼓的,两眼射出凶光“你,你以为你有多好表哥瞎了眼,才要你這個不男不女的怪物”

  “闭嘴這么大的人了,還沒一点当哥哥的样儿。”大生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巴掌糊在弟弟脑后勺上,压着他的脑袋给蒋锵锵赔不是。

  可二生子根本不怕他大哥,矮身钻出哥哥的桎梏,一溜烟蹿沒了影子。

  有了這個插曲,蒋锵锵也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对二生子多少有些迁怒,一個人躲回小隔间,趴在炕上委屈地流眼泪。

  北平這么多年来一直沒有坤班,好不容易有天津的坤班要进京,三秀又正巧在那裡面,能给她做内应,搞消息。

  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要是這回都进不去坤班,那未来還有什么指望

  蒋锵锵不是沒有预计到师娘会反对,只是沒想到她态度如此决绝,似乎完全沒有让她登台的打算。怎么会這样

  师娘对她学戏一向很支持,又常常表扬她的刻苦和悟性。师父這几年更是沒少付出心血,他们辛辛苦苦栽培她,不是为了让她登台,還能是为了什么

  蒋锵锵想不通师娘的逻辑,也不理解师父的沉默,怕老婆也得有個限度啊

  难道他们是

  师父师娘从来沒明着提過婚事,可整條胡同谁不知道她是栓子的童养媳

  对于這個尴尬的身份,蒋锵锵這两年已然不再排斥。

  风风雨雨走過這些年,她早就离不开這個家。离不开刀子嘴豆腐心的师娘,离不开对艺术孜孜以求的师父,也离不开把她捧在手心裡的栓子。

  她对栓子沒有男女之爱。

  這世上有太多种情感,爱情并非最厚重的那一种。

  蒋锵锵也分不清她和栓子究竟属于哪种,只知道栓子弥补了她上一世从未得到的父兄之爱,却又不止于此。

  栓子遭受的病痛折磨,她上一世也亲身领教過十九年,很多时候无需语言,她都能切身体会。从某种程度上說,他俩才是真正的难兄难弟。

  栓子受到莫须有的流言,更令她感同身受。上一世的她至死都背负着刑克六亲的罪名,被亲族厌弃。

  相似的经历把二人紧紧联系在一起,仿佛干涸水沟裡求生的鱼儿般相濡以沫。

  更现实的是,身处在夫权大如天的民国,容不得女子特立独行,单身這條路从一开始就给堵死了。当然也并不绝对,富豪名媛或许例外,想怎么作妖就怎么作妖,然而她這一世却沒有那种出身。

  必须嫁人的话,那么相比起民国普遍的家庭暴力、妻妾成群,嫁给栓子无疑是個還不错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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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泪水浸湿了枕巾,纷乱的思绪似乎也随之排出体外,蒋锵锵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她不排斥嫁给栓子,可师娘若是想以婆婆的身份阻止她登台,那就另当别论了

  正胡思乱想间,就听隔板轻响两声,栓子含笑走了进来。

  蒋锵锵不在意被栓子看到哭鼻子的糗相,抄起枕巾胡乱抹了一把,往墙角挪了挪,在炕沿给他腾出一块小小的地方。

  栓子欠身递過来一只锦盒,献宝道“這是我才捣鼓出来的,机关做了改良,更隐蔽了些。你试试看能打开不”

  這锦盒比先前的小了两倍不止,也轻了不少。盒子這么小,按說放不下手表或怀表,王掌柜要它做什么

  王掌柜是开钟表铺子的,对锦盒的要求极高,且出手阔绰,是栓子最大的客户。

  栓子体弱,做盒子以质取胜。自从他别出心裁开发出带机关的盒子,光做王掌柜一家的生意,就能保障丰厚的收益了。于是他不随意接单子,一门心思地做這种高端货。

  蒋锵锵对這种奇技淫巧的东西沒有抵抗力,每每总缠着他要新产品,做第一個玩家。

  然而今天她却沒有心思,随手底鼓两下,就敷衍地說打不开。

  栓子见状哄道“我知道你急,只是這么大的事,要娘改主意总需要時間。我会和她好好說,想来不成問題。”

  以师父、师娘对儿子的宠溺态度,只要栓子坚持,此事便成了八九分。

  栓子见她不语,以为她犹在气头上,温声劝道“听表哥說表弟刚又惹你了他就那個狗脾气,咱犯不着和他一般见识,嗯”

  蒋锵锵上辈子沒有兄弟,父亲又弃她如敝履,因此最享受他柔声细气地哄着自己,听到栓子提起鼻涕虫,撇着嘴道

  “我偏要留短发你们瞧得惯瞧不惯都這样,你也少理我這种不男不女的怪物。”

  栓子笑道“全是那浑小子眼瘸,我家丫头就是剃成秃瓢也照样好看,咱不搭理他,好不好”

  蒋锵锵展颜,把玩着手裡的锦盒說“早知道才不找他,我還以为還以为你不乐意帮我呢。”

  “我拿你能有什么法子就是心裡再不情愿,你一皱眉头,最后哪一次沒依了你唉,其实浑小子倒有一点說得对,如今外边太乱了,我也很担心。”

  蒋锵锵怕他变卦,忙又拿出债务說事,只說要帮着家裡出一份力。

  栓子沉默一阵,旋即直视着她的眼睛說“你要真为了還债,大可不必這么急着进戏班子。我才和一個珠宝商订了笔大单子,就是你手裡這种盒子。要是不出意外,這一笔就能還清所有外债。下剩那些从亲戚处借的,可以慢慢来。”

  “一笔就能還清外债那要是再多做几笔,不就发财了”

  “噗”栓子被她逗乐了,摇头浅笑,“青天白日就做上美梦了。”

  在栓子的解释下,蒋锵锵才明白他的困境栓子身体弱,便以创新作为盈利点。偏偏民国时期還沒有知识产权的概念,栓子苦心研究出来的盒子,只要一面市,沒几天就会被同行学了去。样子一走,随后的订单就变成低价竞争,再难卖上好价钱。

  时势如此,蒋锵锵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毕竟栓子的优势是设计,技术上沒有难点,只要拆一個样品就能轻易山寨,防不胜防啊。

  “臭丫头,我這儿和你說唱戏的事,你又跑题。”

  蒋锵锵被他轻易拆穿,不好意思地皱皱鼻子,晃着栓子的手臂开始画大饼。她大言不惭地把初次登台的收入定在二生子那档儿,然后每年以百分之十的增速计算

  栓子半眯着眼听她瞎掰,直到蒋锵锵再也编不下去,才认真地說“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随你喜歡。至于钱啊,债啊這些事自有爹和我撑着,不用你操心,明白嗎”

  蒋锵锵撇撇嘴“說来說去還是不看好我呗。哼,赶明儿我非得唱得大红大紫,让你们瞧瞧姑奶奶的厉害”

  栓子揉着女孩的头发认真地說“谁敢瞧你不起啊要不是你找到洋大夫,救了我的命,又陪我走過那段最难捱的日子,這個家怕是早就垮了。你還是個孩子,却办成了多少大人都办不成的大事。现在想想,总觉得特别不真实,好像一场大梦似的。”

  试探

  蒋锵锵心虚地半垂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当时人命关天,师父师娘又语言不通,由不得她保存实力,只能拼尽全力,好在是hayendg。

  无论如何,能保住栓子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万幸的是,当时师父师娘的心思全放在儿子身上,从来沒怀疑過蒋锵锵,也沒有追究過一個小孩子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能量。

  当年都顺顺利利的蒙混過去了,难道现在反倒要曝光

  蒋锵锵微微垂下头,准备来一個以不变应万变,把眼下這关给糊弄過去。

  “不管你多么早慧,终究還是個孩子。现在我痊愈了,换我护你過无忧无虑的日子。锦盒走了样子也不怕,只要我還在,总能琢磨出新法子赚大钱。家裡的事全有我,你不要操心,好不好”

  蒋锵锵悄悄吁出一口气,万幸,沒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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