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叫卖
张小四是在一個淫雨霏霏的清晨离开的。
不仅家中众位兄嫂都来告别,相熟人家也围過来送行。石河子村不是什么人杰地灵之所,不仅沒個读书人,连府兵也沒选上一位。张四郎虽然還不是正式府兵,但得长官看重,成丁后入军府定是板上钉钉之事,到时候别說赋税连丁役都不需服,要再立上几回功劳沒准要飞黄腾达!
村裡人還是希望自家村中也能出位名人的,不說到时候县裡摊派劳役沒准能排上好活,就是与别的乡民唠嗑也脸上有光不是。
张小四谢過众位相亲,又朝人群中望望,果然赵家大郎說话算话,并沒有前来送别。
昨晚上,张小四就到苟超家吃了辞别宴,饭后苟超明确表示了今天不会来送行。不過摸摸腰间,张小四還是觉得全身上下暖融融的。
在大唐当府兵是要自备战马和兵器的,仅這一條就剔除了多少良家子。张小四回来时的坐骑是军中拉车的驽马被校尉开后门调来与他练习骑射的。张家在石河子村虽算是不错,都混在温饱线上,可要說给小四买匹战马那是倾家荡产也凑不出的。苟超也是后来听张小四自己唠叨這回怕是要步行上千裡地。
步行上千裡,与苟超他们逃难還不一样,不是說想停就停想休息就休息的,一切都要听从号令。
听完张小四的述說,苟超沉思了片刻,转身就到屋裡将柴刀取了出来。
张小四看得一愣,不知他要做些什么,就见他拿着柴刀往自家小腿上砍去。
“大郎住手!這是要作甚啊!”
张小四一個箭步冲上前去,抓住苟超的手腕,满心恼怒的想到:這人怎地一言不合就自残啊?
苟超也懵了,心想自己不過要划破裤子,你這又是要做些什么?
互相解释了半天才知道彼此的大误会,唉,說到底,都是沒钱买剪刀惹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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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超再次感慨一番沒钱的苦闷……
拉回飘远的思绪,在张小四的帮助下,两人花了一炷香的時間终于笨手笨脚的将苟超的七分裤变成了四分短裤(╮( ̄▽ ̄)╭)。
說起来苟超之前已经攒了一批新麻布,兄弟俩又都很瘦小,能做五六套新衣呢。可是天时已经进入了夏季,到了光着膀子都出汗的时令,苟超就沒急着做新衣。二蛋還好,原来的衣服就大,穿着穿着被苟超修剪几回,现在反倒合身了,而苟超這一身却是越来越短了。
裁下来的麻布,修成了两條长长的如同被狗啃過一般宽布带,苟超教张小四打起绑腿来。
前世生活的村子有一位参加過抗\美\援\朝的瘸腿老兵,每次上山捡山货时,還习惯打個绑腿。苟超小学时学過红军二万五千裡长征的课文,当时老师讲解时就强调過绑腿的重要作用,不仅可以有效防止山虫蚂蟥的叮咬,還能防止血脉下积引起的胀痛。那时的苟超還很天真求知欲旺盛,加上村裡就有“红军”,苟超就厚脸皮的跑到瘸腿老兵那去问东问西。那老兵儿女全无過得也不如意,好不容易有個孩子愿意亲近,就手把手教会了苟超,還用破衣服给他做了一副绑腿,当然手艺比苟超做的好太多。
苟超学的是部队裡常用的“人”字形绑法,从那之后再进山捡山货就又多了一個打绑腿的人。与老兵的交往时段难得的快乐时光,苟超不仅养成了听评书的习惯,還学会了几段京剧,沒事时俩票友還能对唱几句。可惜,后来国家逐渐关心抗战老兵们的生活现状,最后村裡這個被安排到县裡的敬老院去了。
苟超本身最怕离别,說不出什么送别感言。原本還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二人厮混了這么久,不去送送有些說不過去。可现在他就剩一四分大裤衩,真正是衣不蔽体了,倒有了十足的理由。
站在老房子那山坡上,隔着朦胧的雨雾,张小四上马那利落的身手還真特么帅气!
平时二二呼呼,又馋嘴又多话,真和上辈子的高中生差不多。直到這一刻,亲眼见到他的身手,苟超才深刻体会到他的不同。
甩甩遮住视线的头发,苟超跑进屋裡拿出包裹好的布匹,又向童大壮家跑去。
自己不会做衣服,又不能穿着短裤去别村做饭,无奈之下新衣服只好提早做了。
赶巧天上飘雨,童娘子定是窝在家中,正好能求她帮忙缝补。
童娘子虽然长的五大三粗,手艺却不赖,仅两天功夫,苟超就穿起了新衣。
既然自己已经穿上了新装,二蛋就不能沒有。苟超又托童娘子给二蛋置办了一套,且为了答谢童家一直以来的照顾,苟超還让她给虎妞石头也做一套。
童家夫妇自然是不肯要的,不過苟超一再要求,又說入秋后還要麻烦童娘子再制新衣,且平时還要童大壮多多照顾,要是童娘子不收麻布,苟超以后也不好开口求助了。
几番推脱后,童娘子终是答应也给虎妞石头添件新衣,不過只做短打上衣,裤子就不做了。
明個就是齐家婚宴,苟超答应今晚上就住到齐家村去。
一大早上把二蛋和家裡的牲畜托付给童家,苟超就向县裡走去。
为嘛上县裡?其实是去“试水”。前文說過,苟超想赚钱已经快想疯了,這次无意间想到做麦芽糖,就想试试這饴糖能不能卖出去。
上回有张小四帮忙,加上又是第二次做手艺更纯熟且沒做成固体,那两斤糯米出了快一斤半的饴糖。
给张小四装了差不多一斤,剩下的又熬了熬留作齐家婚宴的调料。而剩下的二斤糯米做出的一斤多饴糖,苟超挑拣了個烧得最好的罐子(這人又先后烧制了不少厨房用具),将其装好,准备去县城碰碰运气。
其实石河子附近正经有几個大村落,逢一逢五的基本上旬日也有集市。可乡下毕竟是乡下,交易多是以物易物,而苟超是想赚铜钱的。
走到县道上,果然不出预料——太平时节,又非是农忙,来往行人车辆渐多。
苟超连着换過三次的顺风车就顺利的进入了永宁县城。
沒有去寻酒楼食肆,苟超做得不是砂糖,是比蜂蜜粘稠点的饧糖,加上对食肆做菜手艺也沒什么信心,苟超直接找了個人多的坊市叫卖起来。
“饴糖,饴糖,比蜜甜的饴糖!清甜可口,只要一文哩!”
苟超高举着一支缠满麦芽糖的竹签,好像拿着一支长柄棒棒糖,站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喊声裡冲满了干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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