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以后有机会的话,帮我转告罗冀一句话。”
林风轻巧的摆脱了钳制,拉开门,走了出去。
“——告诉他,我讨厌有人背叛我,也想要完全断绝自己背叛别人的可能。”
“休庭!休庭!”
喧杂声中法庭上乱成了一团,法官几次被人粗暴打断,庭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连公诉人的陈述都沒有做完就不得不休庭三次。
底下旁听席上消息灵敏的知情人士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看来這次罗家還是倒不了呢,从老爷子那一辈开始起用巨资金條砸出来的门路在這时候终于发挥作用了。早就听說罗家有了不得的背景撑腰才能在黑道上呼风唤雨這么久,哪有這么容易倒下?
罗冀默不作声的站在被告席上,突然转头向高处望去。在高台上有一道修长的侧影正凭栏俯视众生,全身都裹在妥帖的纯黑色西装裡,深红色衬衣领开了两個纽扣,一粒璀璨的钻石耳钉倏而反出一点夺目的光,越发反衬出那個人俊秀眉目的冰冷严峻。
“切,這点事還用不到楚家的关系,楚汐這人還是多虑了啊。”罗冀回過头去,根本不在意周围嗡嗡的议论,“罗家多年苦心经营出来的惯有生意模式,早就已经被高层官员暗地裡认可過了,怎么可能被告倒在法庭上呢。”
远处高高的栏杆边,楚汐偏過头低低的笑了一声:“行贿也好走私也好,這些都不足以打击到百年黑道世家的根基。我原先害怕罗家和我們家联手开辟航道的机密被捅出来,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照這個样子下去能定罪的大概只有开车闯红灯吊销驾照、涉嫌非法持有枪支這种小事了吧。”
他挥挥手向大门外走去:“這种庭审沒什么看头,我先回去了。”
一边的郑平深深俯下身,微笑着伸手替他打开门。楚汐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在尾随而出的时候郑平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突然一惊。
庭审的门被打开了,两個警察并排走了进来。在他们之后跟着被传唤而来的污点证人,虽然是单薄削瘦的少年,但是站得笔直孤拔,面容出奇的秀丽并且出奇的冷淡,那個眼神,好像看一眼就会被冰凌刺伤一样。
郑平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這不就是……罗冀一直带在身边,连和我們密谈的时候都从不避讳的那個孩子么?”
“安静!安静!”法官一下下的敲着锤子,好不容易才让底下嗡嗡的窃窃私语安静下来。
“作为重大走私军火案的重要污点证人,现年二十二岁的外籍人士林风一直在警方的严密保护当中。林风向我們呈交了被告罗冀和某些政府高层官员之间勾结开辟新航路、非法运送走私大量军火、并从中牟取巨额利润等犯罪行为的证据。经鉴定全都是原件复印件,具有非常高的可信度……根据這些证据,被告人可能面临如下严重罪行的指控……”
简直全身肌肉就僵硬到冻结了,完全无法动弹。
一寸一寸的传动脖颈望向证人席,罗冀艰难的声音在喧杂声中简直难以分辨:“林、林风,你……你……”
隔着人群林风偏過头向他微微的笑了一下。他从来沒有過這样的笑意,完全沒有激烈的仇恨或刻意的乖顺,只是平平淡淡的,像是什么牵挂、什么宿怨都放下了一样。
罗冀毫无意识的握紧了拳,指甲深深的刺进掌心裡去,他却浑然不觉。
“你這是什么意思?……林风,你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啊,谁知道呢?”林风淡淡的笑着,“我也不知道啊。”
他扬起头,顺着投射到天花板上的一点阴影寻找光的影子,视线最终停在了大厅高高的玻璃窗后那一方有限的天空上。
“我曾经恨你比恨余丽珊更甚,那是五年前的事了。那年夏天一個下着暴雨的晚上,母亲被父亲赶出了家门,闻讯而来的我对印象中一贯温柔宽厚的父亲改变如此巨大而震惊了。那一直支撑着我从无数修罗战场上浴血归来的父母和家庭毁在了余丽珊手上,在那個恶毒女人的撺掇之下,父亲不仅仅抛弃了母亲,甚至连我也不顾了。无奈之下,我带着母亲回了南美,把母亲安置在基地的一处临时住宅裡。然而基地裡那种恶劣的天气是只有我們這些特种兵才能勉强承受的,沒過多久,因为水土不服、积郁成疾等等原因,母亲一病之下,丢下我一個人去了。”
“从小父母双全的你一定沒办法理解我当时的感觉,就像是整個人一下子被抛弃在了地狱的深渊裡,连一点光明都沒有了。一直以来我就生活在最险恶的战场上,枪林弹雨中一次次的陷于困境,然而我从来就沒有惧怕過,只要一想到在遥远的大陆還有等待着我回去度假的父母,我就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力量。亲情,家庭,对于未来的憧憬和幸福,只支撑着我活下去的希望和动力。我原本以为這样的幸福会一直持续下去,然而你的妻子余丽珊,她轻易就毁灭了這一切。”
“因为母亲去世、父亲杳无音讯而变得非常颓废的我,随随便便接了一個非常危险的暗杀任务,因为任务中精神涣散而不幸失手了。虽然因为逃得快而沒有被生擒,但是在逃脱中背后中了四颗子弹,被救出的时候已经濒临死亡。为了挽救我的性命,叶莲校长不得不给我全身一百多块骨骼做了替换和加固,那一年我整整接受了十五次大手术,很多次差点因为手术失败和并发症死在冰冷的病房裡。当我最终好不容易从病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虚弱到了极点,我的仇恨和愤怒,也到达了极点。听說你那一年带着余丽珊回香港罗家去拜年,于是我偷偷溜出了基地,决定去香港找你要個說法。”
记忆裡一個微妙的接口突然接通了,罗冀一惊,几乎手脚冰凉:“你……五年前新年的时候,在罗家门口……”
“是啊,那就是我。”林风淡淡的微笑着,“——想起来了嗎?当时我只是個十几岁的孩子而已,天真的以为只要向你說明了一切就可以惩罚你可恨的妻子,所以一個人去了罗家。当然他们不会让我进罗家的门,下着那么大的雨啊,我站在门口固执的等你出来,谁知道,你竟然从裡边开着车,甚至明明看到我了都沒有丝毫停顿,故意把我狠狠撞翻在了路边。”
明明是平淡的语调,說话的时候也沒什么特别的怨恨情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罗冀就是觉得全身发凉,仿佛血管裡都结了冰一样。
“那天我不是故意的,我在宴会上喝多了,和罗大夫人吵了一架,开着车愤而离开……我好像感觉到自己撞了人,但是当时停不下来,我当时醉的连手都有点麻痹了,而且是下山非常危险的一段路……后来我叫人回去检查到底是不是撞到人的时候,他们告诉我现场有一滩血,但是你已经不见了,看门的說好像看到有几個人把你给救走了……”
“這样啊,”林风嘲讽着轻轻笑了一声,“是我被叶莲校长派去的人救走了。拜你所赐,路边被撞起来的树枝擦到了我的脸,整個下颔骨都被撞裂了,真是惨不忍睹呢。你现在看到的這张脸,是我经過好几次整容手术才修缮好的脸。拜你们夫妻所赐,我可是经過了很多次危险的大手术,在鬼门关前徘徊了不少次呢。”
罗冀震惊得无以言表,只能呆呆的站在那裡。
那天他心裡知道的确是撞了人,但是年少气盛的黑道家族公子,压根就不关心到底撞到了谁,心想只要赔一笔钱就能万事大吉了。后来看到被害人被送走,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是他一点也沒有放在心上,反而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大口气。
沒想到那竟然是五年前的林风,沒想到一切竟然是這么巧,沒想到他自以为是最相爱的情人,却已经在五年前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就深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沒关系了,罗冀,那些痛苦现在我已经全都忘记了……”
林风扬起头,轻轻的闭上眼睛。他的神情是如此安详,就像是真的已经泯灭那血腥的仇恨,甚至就要随风飘逝而去了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罗冀心裡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這种不好的预感来得如此猛烈,刹那间他不由得伸出手:“喂!你到底想——”
“安静!都安静!”
砰砰几声锤子重重的敲击桌面,法官脸上已经虚汗直冒了:“证人!证人!公诉方的证人林风,你能确保证据的真实性嗎?你知道如果提交伪证或经過改动的原件复印件会造成什么后果嗎?触犯此條的将以伪证罪提起诉讼,你将面临……”
“全都是真的,”林风打断了他,“我亲眼看到被告人罗冀和政府相关人士洽谈开辟航路等事宜,還有利用赌博等相关手法进行巨额行贿,也可以为被告人非法藏匿大量军火等罪名作证。”
這可不是开玩笑的,当庭一些被請来压阵的官员当时就流下了冷汗:“等、等等……”
“休庭!休庭!”
“不能让他說出来!快!快休庭!”
“庭审暂停!”高台之上,郑平一脚踹开急匆匆跑来請示的法院长,把冷汗直冒的局长庭长们狠狠拂开到一边,大步流星的走下了台阶,“——叫那帮混蛋暂停审判,今晚叫人来鉴定证据真假,明天重新开庭!”
叶莲校长番外红之书
第一次见到叶莲的时候,這個男人狼狈得就像條路边的野狗。不,說男人也许不准确,在那個时候叶莲還介于少年和青年的交界之间,满脸脏污,看不出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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